【原来是这样啊，为什么我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呢？】
这几天，伊利斯经常会这么想。
【她长得又不漂亮，身材又不好，还笨手笨脚的，有那么多缺点，我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不过她又温柔又体贴，而且始终那么坚强……】
他渐渐发现，就算挖掘再多薇尔薇的缺点，自己都会用更多的优点去掩盖它们。
对于被囚禁的伊利斯来说，除了高不可攀的年轻女主人菲娅以外，薇尔薇是他身边唯一的异性。
他对女性绝大部分的认知都来自这位青梅竹马。
【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今后我该怎么面对她啊……】
【难道之前的我是不敢往这方面想吗？】
每每想到这里，他胸中的小鹿就会蹦个不停。
心乱如麻加上睡眠不足，伊利斯今早跟梅克希大吵了一架，因为这位发小又一次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
他自以为梅克希不会和自己翻脸，今天早上才有恃无恐的把自己丑陋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梅克希则小孩子似的被气哭了。
伊利斯这一天都静不下心来，还差点打翻了一个陶罐。工作的时候，薇尔薇频频担心地看向他。
【有时间去和梅克希道歉吧……】他这样想到。
他知道是梅克希一直保护着自己，也清楚自己心理年龄要年长对方许多，自己必须做出表率，先低头。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这么烦躁？是因为喜欢上了她的原因吗？】
当伊利斯这样想的时候，一个陶罐被他失手打碎了。
巴克斯冷冷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伪娘奴隶。
……
午饭时间，伊利斯一个人可怜巴巴地抱膝坐在角落里，他空空如也的肚子正呜呜直叫。
【没办法，犯了错就应该受罚，这下没有午饭吃了。】
伊利斯自我安慰道。
奴隶们窃窃私语道：
【真难得啊，罐子一般不都是薇尔薇打碎的吗？】
【那两个人真是蠢得像猪一样！真般配啊……】
【那家伙怎么了？犯病了？】
薇尔薇溜了过来，她偷偷把一小块面包塞进伊利斯的手里，然后又默不作声地溜走了，差点被自己的脚镣绊倒在地。
伊利斯呆呆地看着薇尔薇的背影，就像看着一束光一样。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楚自己对这位青梅竹马抱有的感情，之前不敢承认这份感情，是因为他害怕破坏现在两个人的这种微妙的关系。
现在他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在这样的环境里迟早会被破坏。
原则上，新兴奴隶主不反对奴隶们自由恋爱，因为这样生下的奴二代可以增加劳动力的数量。
但有些时候，奴隶主会把女 奴赏赐给努力工作的奴隶。
伊利斯知道，巴克斯绝对不会把薇尔薇赐给身为娈 童的自己。
他也从没敢想像过自己和青梅竹马结婚生子的情景。
薇尔薇因为营养不良而身材瘦小，在这个时代，人均寿命本来就比较短，女性的寿命更是短于男性，因为有生育这一道鬼门关。
部落里同样16岁的女生很多都已经当上母亲了，而像薇尔薇这种体型的女孩子大多很难熬过分娩那一关。
伊利斯无法想象薇尔薇被赏赐给其他奴隶的情景，更不敢想象她凋零的样子。
平心而论，现在未经蜕变的薇尔薇并算不上好看，她只是个瘦小青涩土气的女孩子。
但伊利斯认识她已经16年了。
生活在男人堆的他身边只有这唯一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勇气。
在他对未来所有美好幻想的每个角落，都有这位青梅竹马的影子。
伊利斯的心情快要溢出来了，一想到薇尔薇随时可能被赏赐给某个奴隶，他在仓促间破罐子破摔地做出了决定：
要对薇尔薇表白心迹，越快越好。
……
黄昏时分，伊利斯找到了狮子。
他想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和正式的场合约薇尔薇见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求助狮子，他也根本就不信任这个男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已经站到了狮子的面前。
他始终觉得狮子有什么目的，这名保镖队长没有任何动机点醒自己对薇尔薇的感情。
但此时，就算知道自己可能被人利用，知道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至于在求助狮子后会发生什么，在向薇尔薇表白心迹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他也没有考虑过。
至于向梅克希道歉更是被他抛到脑后了。
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基本的判断力。
此时的伊利斯还不知道，他匆忙中做出的这个决定，会给这个家、给他的个人命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窥视。
……
狮子最终答应了伊利斯的请求。
虽然他劝伊利斯再等几天，至少等到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再约薇尔薇出来，但伊利斯没听进去。
伊利斯已经一意孤行了，他害怕青梅竹马随时会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隔天夜里。
今晚轮到狮子锁奴隶们的牢房，他给两个孩子留了点时间。
【等会儿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必须回到各自的牢房去。】
丢下这句话后，狮子就默默地离开了，只剩下伊利斯薇尔薇面对面站在庭院的围墙下。
【他真是个怪人啊，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薇尔薇的视线在到处游离，庭院里只有一团快熄灭的篝火仍在苟延残喘。
在伊利斯叫她留在外面的时候，她就预感到了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两人不是白在一起生活了16年的。
【你先小点声。】
伊利斯害怕还没睡的奴隶听见庭院里的声音。他不敢想象，如果两人被巴克斯发现会是怎样的下场。
篝火忽明忽暗，伊利斯的手心开始出汗，他的心跳也在不断加快。
但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做坏事”的感觉，一股莫名的兴奋就渐渐涌了上来。
【哦……】薇尔薇放低了声音。
伊利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阴云遮住了星星，月亮也只剩下了半个，低气压和湿热的空气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夏夜伊勒尔河畔的蛙鸣又让他心烦意乱。
第一次以并非青梅竹马，而是爱慕者的身份和薇尔薇面对面，他就连逻辑思考和组织语言的能力都暂时失去了。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呢……】
薇尔薇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转身望着夜空，像是不敢和伊利斯对视一样。
她不经意地梳理着干枯的橙色头发。
【是啊，我不喜欢这样……】
伊利斯并肩站在薇尔薇身边，他攥着裙角，两条洁白的长腿不断活动来活动去。
【要是能看见完整的月亮就好了。】
薇尔薇望着好像离地面很近的夏日夜空说道。
伊利斯突然问道：【你快过生日了对吧？】
蒙昧时代没有历法，也不存在明确的日期，人们只能通过季节大致推断自己的生日。
薇尔薇出生在盛夏最热的时候，伊利斯则出生在凌冬最冷的那几日。
【嗯，对啊……】薇尔薇点头道。
【额，哦……】
伊利斯脸上有些发烫，他一次次地深呼吸想要平复心情，却把自己搞得有些大脑缺氧，他晕头转向的，就连刚刚自己说了什么都很难一下子反应过来。
【啊，刚才说的是生日吧……时间过的好快啊，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
回过神儿来，他也抬起头说道。他在试图寻找星星，借此掩饰自己刚刚的窘态。
【啊？什么？对了，小时候，咱们俩也经常和梅克希、巴克斯在这个院子里看星星呢。】
薇尔薇愣了几秒后说道，看来她和伊利斯一样已经精神迷离口不择言了。
在提到巴克斯的时候，伊利斯娇小的身体怔了一下。
薇尔薇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尴尬地低下了头。
庭院里一片死寂，只有快熄灭的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嗯，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只要还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伊利斯的手在自己身体两侧的裙角乱抓着，一副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的样子。
即便他平日里再怎么擅长掩饰情绪，这时候他也控制不住这些小动作了。
沉默了很久，他低着头，用那颤抖得已经不像本音的声音继续说道：
【今后，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
近乎表白的话语已经说出口了，他一次次低下头去，又频频忍不住抬起头，用余光偷看薇尔薇。
就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身旁少女的胸口在剧烈起伏。
伊利斯突然一下子转过身来，面对着薇尔薇，他被自己的勇气和举动吓了一跳。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了。
薇尔薇也受惊了，但她还是在某种情绪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转身面向了伊利斯。
【我，我……】伊利斯开始结巴起来。
薇尔薇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眼神也在到处躲闪。
看着面前瘦弱的躯体，伊利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突然一把抱住了对方。
起了一阵微风，庭院里的篝火似乎明亮了一点。
伊利斯紧紧地抱着薇尔薇，他几次想开口，可是每次刚到嘴里的话都被他咽了回去。
他感觉到，两个人强烈的心跳，正透过胸腔，清晰的传达给对方。
【你不好好说出口，我不明白啊……】薇尔薇似乎想推开伊利斯。
人在很多时候是需要仪式感的。
【我……】伊利斯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隔着两个人的胸腔，他感受到了薇尔薇小小的心脏的韵律。
但他始终开不了口，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清楚自己那幅精致皮囊下的软弱、虚伪和扭曲，也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无法给薇尔薇自由。
就算两人得以赎身，瘦弱的他们在缺少生产工具的情况下也很难熬过冬天。
这样的他，有资格对如太阳一般温暖的少女表白心迹吗？
【啊，是这样啊。】薇尔薇似哭似笑的说道，并把自己的头贴紧了伊利斯的肩膀。
她似乎放弃抵抗了，转而紧紧抓住了伊利斯后背的衣服。
伊利斯看不见她的表情。
薇尔薇知道：伊利斯已经品尝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他是个敏感又脆弱的人。哪怕说不出【我喜欢你】，现在还是让他多抱一会儿吧。
两个【少女】就这样在庭院里抱在一起，他们都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篝火还在燃烧。
此时此刻，不止一双眼睛正窥视着庭院里的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