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的地平线把天地一份为二，上边是暗红的夕阳，下边是纯黑的旷野。
薇尔薇步履蹒跚地走在队伍中间，她回头看了一眼拴在自己身后的西维斯。
因为同样来自临河部落，又被拴在一起，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对方。
只是，她们还并不知道两人来自同一个家族，被同一名主人卖掉。
贩奴商队扎下营地后，奴隶们并排坐在一处土坡边休息。
薇尔薇把水袋递到虚弱的西维斯嘴边。
西维斯着凉倒下了，她的肺病在逐渐加重，那咳嗽声有些瘆人。
因为被拴在一起，奴隶贩子命令薇尔薇照顾病人，薇尔薇才得以解下枷锁。
其实就算奴隶贩子不下命令，她也会这么做的。
点燃篝火后，胖贩子拽了一名女奴出来。
【就这么几个女 奴，真是快玩腻了……】胖贩子发着牢骚。
【要不玩玩薇尔薇和西维斯？】一个奴隶贩子提议道。
【蠢货！要是这么做，她俩就不值钱了！】胖贩子骂道，并抽了提议者后脑一巴掌。
【反正她也卖不出去……】另一个奴隶贩子小声抗议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胖贩子始终不肯让步。
说罢，他便一把推倒了女奴……
之后，胖贩子一定会无比庆幸，这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如果今天他动了薇尔薇，将来有一天，权倾朝野的伊利西斯会把他丢进锅里活活熬成人膏人油的。
西维斯只抿了一小口水，就把水袋还给了薇尔薇。
【不要紧吗？你不多喝一些吗……】薇尔薇背靠土坡担忧地问道，她正在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去在意篝火旁草席上的活塞运动。
【我没事的……】西维斯虚弱地回答道。
薇尔薇还是不放心地看着西维斯，直到对方的呼吸渐渐安稳下来。
天完全黑下来后，两个女孩子面对面躺在一起，因为没有兽皮或者麻布盖在身上御寒，感觉到一丝凉意的两具身体开始靠得越来越近。
【上次你说过，你喜欢的人是一个长得像女孩子的男孩子，是真的吗？】昨天睡前闲聊时的话题，西维斯小声问薇尔薇。
薇尔薇的小脸渐渐红了起来。
【不用那么害羞嘛。】西维斯看着薇尔薇的脸庞轻声笑道，她的双眸里满是八卦的光芒。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认识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虽然他的内心没有那么可爱……】西维斯叹息了一声后说道。
【是这样吗……】感受到西维斯冰凉的身体，薇尔薇不禁把自己的身子和对方贴得更紧了。
【妹妹你靠的太近了，难道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吗……】西维斯小声嘀咕道。
薇尔薇的脸蛋瞬间红到了耳根。
【我开玩笑的，我知道的，妹妹你是怕我冷，对吧……】西维斯浅笑着为自己的捉弄道歉道。
【你别老开我玩笑……】薇尔薇红着脸闹别扭道。
西维斯突然开始咳嗽起来，薇尔薇吓得有些手忙脚乱。
【哇哇哇哇哇！你没事吧？】
【咳咳咳，妹妹你小点声……】
【哦、哦……】
【其实，我会被卖掉，就有我认识的那个可爱的男孩子陷害的原因。】好不容易喘上气来，西维斯无奈的说道，她很想在薇尔薇的大脑门上弹一下，可是她的双手被套在枷锁上。
薇尔薇害怕会让西维斯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敢去追问。
【话虽这么说，最后卖掉我的还是前主人啦。】西维斯有些释怀地说道。
【你上一个主人对你很坏吗？】想起自己的前主人巴克斯，薇尔薇睁大眼睛问道。
【怎么说呢，我之前的每一任主人对我都很坏……】西维斯双眸露出了一丝哀伤。
【我之前的主人也很坏……】薇尔薇低下了头。
【妹妹你没事儿吧？】
【没事的，比起担心我，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薇尔薇挤出了一丝笑脸。
【跟我讲讲吧，你喜欢的那个男孩子。】西维斯脸上再度露出了八卦的兴奋表情，她想去握薇尔薇的小手，却因枷锁而动弹不得。
薇尔薇主动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经不住西维斯的软磨硬泡，薇尔薇最终有些羞涩地开口道：
【怎么说呢，他很漂亮，是让女孩子会感觉嫉妒的那种漂亮，感觉自己身为女孩子完全输了；再有就是他很聪明……】薇尔薇打开了话匣子。
西维斯耐心地听着她一脸幸福的描述。
【哎呀，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在意识道自己已经滔滔不绝的讲了半天后，薇尔薇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脸。
【完全没有啊，我在想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也能讲出一堆他的优点来：他个子又高又大……】西维斯呵呵笑道。
【西维斯姐姐你也有喜欢的人啊？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薇尔薇好奇地问道，像是打算把西维斯刚刚的那份八卦如数奉还一样。
【在更早的时候，我有一位初恋，后来他因为犯了错，被女主人绑着石头，丢进河里淹死了……后来我在上一任主人家又遇到了一个男人，我会喜欢上他，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和我死去的初恋很像吧……】西维斯的脑海里浮现出艾罗和自己已死的初恋男友的脸庞。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薇尔薇慌慌张张结结巴巴的道歉道。
【没关系的，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
【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像小狗一样……】西维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欸？】薇尔薇嘟着嘴有些不太满意。
不过看着西维斯的笑脸，薇尔薇终于也小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再笑就换你们俩上！】和几乎失神脱力的女奴做着活塞运动的胖贩子骂道，也不知道他身上流下来的究竟是汗还是油。
薇尔薇和西维斯瞬间安静了许多。
强装坚强的笑容渐渐消失，薇尔薇又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中。她瘦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并忍不住躲进了西维斯的怀里。
两个女孩子单纯的拥抱在了一起。
【西维斯姐姐，你说，未来的我们会怎么样啊……】薇尔薇绝望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西维斯贴紧了怀里瘦小的躯体说道。
【我们会被卖到哪里去啊？我们究竟能活到什么时候……】薇尔薇的声音好像已经带了哭腔。
【好妹妹，你要知道，天总会亮的。】西维斯握紧了薇尔薇的小手说道。
【我们还能活着见到吗……】
【我不知道，也许子孙后代们能替我们看到吧……】
【知道吗，我总感觉，你是我以前一直憧憬的人……】薇尔薇把脸埋进西维斯的胸口红着脸小声说道。
【妹妹你是在向我表白吗？】西维斯调笑道。
【你就别再捉弄我了……】薇尔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片刻的沉默后，薇尔薇问西维斯：【这么渺小的我们，也能改变什么人或事吗……】
【我们的世界就是由无数渺小的事物组成的，每个部落也是由无数普通人组建的，再富有的奴隶主，他的背后也站着许多奴隶……】
听着西维斯的话语，薇尔薇噤声了。
很多时候，小人物也会在偶然间成为推动历史必然前进的关键因素。
【真想让你见见伊利斯啊，如果有你的话，他是绝不会走上弯路的，他是个容易走上弯路的人……】薇尔薇的清澈浅紫色瞳孔里露出了寂寞的神色。
【伊利斯……】西维斯怔了一下。
怪不得在第一次认识薇尔薇的时候，她就始终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却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
【原来在我之前，那个被巴克斯卖掉的女孩子就是你啊……】西维斯有些不可思议地想到。
【伊利斯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尽管如此，她还是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
西维斯并没告诉薇尔薇自己认识伊利斯，自己被卖掉有伊利斯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她既不想看到薇尔薇难受的样子，也不能全盘否认伊利斯，说伊利斯不择手段奋起抗争的做法是错的。
薇尔薇羞涩地点了点头。
西维斯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身体跟薇尔薇贴的更紧了，她对怀里瘦弱无力伤痕累累的少女无比温柔地耳语道：
【你一定能和伊利斯重逢的，你喜欢的男孩子现在一定也在思念你，总有一天，他会翻山越岭的找到你……】
……
夜色渐浓，星空却很明亮，燃烧着的篝火快要熄灭了，营地里传来阵阵鼾声。
和西维斯抱在一起取暖的薇尔薇已经睡去了，她面黄肌瘦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饱含希望的微笑，像是做了一个不错的美梦。
西维斯还没睡，她温柔地看着怀中少女安详的脸庞。
她想打一个寒战，但又怕弄醒薇尔薇，打断她的美梦。
西维斯知道，自己的肺病正在加重，生命也如同那快要熄灭的篝火一般，开始渐渐衰微。
在这个时代，温柔的女孩子最容易受到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