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着急嘛。】沃特阴慎慎地笑着,伸手拦住了伊利斯的去路。一旁的赫尔,也朝这边投来了不怀好意的眼神。
伊利斯扫了两个奴隶一眼,自从那次污蔑后,他们一直没什么动静。
伊利斯想要从旁边绕过去,却再次被拦了下来,差点直接撞进对方怀里。
【你都休息这么多天了,现在东西都到齐了,你不开始工作吗?】沃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我没记错的话,酋长大人给你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吧?】赫尔也符合着。
【虽然是这样的,不过你能先让一下吗?我去去就回。】伊利斯也不想惹一身麻烦,他皱着秀眉,很客气的说道。
【你不工作的事情,要是让格里特大人知道了,恐怕他会很不高兴吧……】赫尔幽幽地笑道。
【难道说,你一个娘娘腔还敢不把格里特大人放在眼里?】沃特冷笑道。
伊利斯皱起了眉头。
两个奴隶用的是他惯用的手段:假借大人物的名号。
从假借巴克斯之名威慑众奴隶,再到用耶米律斯之名吓退奥伦多,伊利斯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没想到今天他也中招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格里特的名字确实很有威慑力。
格里特是酋长家唯一对待奴隶严苛的人,虽没有巴克斯那么夸张,伊利斯也绝不想招惹他。
最重要的是,和伊利斯不一样,两个奴隶并不是在狐假虎威,他们真的可以去告状。
伊利斯叹了口气,沃特和赫尔暗自一笑。
伊利斯担忧地望向欧菲莉亚钻进的屋子,却从洞开的房门边地面附近,看到了欧菲莉亚的一截衣襟。
他又瞥了一眼新到货的零部件,一股违和感从车辕上隐隐流出。
伊利斯狡黠地一笑。
【正好,这两个聒噪烦人的家伙该收拾一下了,顺便推进一下‘那个计划’……】他这样想到。
【那好吧,我这就去工作。】终于,伊利斯妥协了。
【这还差不多。】沃特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你可真够懒的……】赫尔也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现在伊利斯可以在庭院里制造车子了,自从他把【每次组装都要去空地太浪费时间】这个问题反映给普拉斯后,酋长便雷厉风行地在院子里清出了一块空地。
伊利斯来到零件附近仔细一看,就发现了违和感来自哪里。
车辕被人动过手脚。
【那两个人一定是在取车辕回来的路上动了手脚,想看我组装车子失败出丑的样子。】伊利斯在心里分析道。
细长的车辕在连接车身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痕,如果使上很大的力气,木制车辕就会从与车身的连接处断裂开。
阴险的是,在伊利斯纤细的小胳膊里不可能蕴含这么大的力气,可对于强壮的马匹来说,这就很轻松了。
大概沃特和赫尔是准备在牲畜拉动车子的时候,让车辕从这里断开,伪装成是伊利斯设计上的问题,好让他背黑锅吧。
伊利斯暗自叹了口气,既然这个问题被自己发现了,事情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加固一下裂痕处就可以了。
当然,他并没有因为看穿这个小把戏就掉以轻心,他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零部件,动过手脚的地方可能不止一处。
大部分奴隶们回炼铜作坊开始干活了,沃特和赫尔时不时地看向伊利斯,并你一句我一句地讽刺道:
【他是在偷懒吗?】沃特笑道。
【是吧,我看他这半天什么活儿都没干,就在哪儿绕着零件瞎转圈。】赫尔也嘲笑道。
【他是不是累坏了啊?】
【我看像。】
【哈哈哈!他这么虚的吗?真不愧是个娘娘腔呢。】沃特粗鲁地大笑了一声。
【他真的是男人吗?这么没用?】赫尔尖细的笑声刺着伊利斯的耳膜。
【话说回来,前几天他不是偷了你的衣服吗?后来你的胸 衣怎么样了?】沃特把前几天的事情又翻了出来。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扔掉了,不然我嫌恶心。】赫尔尖酸地笑道。
伊利斯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击的想法。他一边检查着车辕,一边时不时望向门框边露出的一截衣襟。
检查完后,他得出结论:沃特只动了一处手脚。
伊利斯暗自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问题反映给酋长大人,让酋长出面惩治试图给自己穿小鞋的奴隶同僚,但这样做的话就达不成他的【目的】了。
不过,听着两人对自己的嘲笑,一句句【娘娘腔】还是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伊利斯握住了拳头,忍住了心里的怒火,他知道,如果在这时恼羞成怒,才正中对方的下怀。
他把车辕和车身通过黏土、灰泥和蛋清混合而成的粘合剂连接起来,以一圈一圈的麻绳和外面的一层粘合剂来加固可能断裂的地方,然后从后院的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来。
普拉斯家有三匹马,而巴克斯家只有一匹,单从这一点来看,普拉斯家的实力家底比巴克斯家要强出不少。
在将车辕上的绳索套在马身上后,四轮车的样本就算是制造完毕了。
【这就算完了?】赫尔挑刺道。
【恐怕不会有这么简单吧。我看这玩意挺危险的,设计的一定很不合理吧?】沃特也嘲笑道。
伊利斯没理睬不肯消停的两人,他取来了皮鞭。
这根鞭子是普拉斯给他的,好试驾马车。
伊利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自己挥动鞭子的这天到来,虽然鞭笞的对象是牲畜。
将来,他挥鞭子的机会还会有更多的。
在爬上马车车身后,伊利斯轻轻甩了一下皮鞭。
沃特和赫尔开始偷笑,他们已经开始想象车辕散架,马车报废,甚至是伊利斯从车身上跌落的丑态了。
伊利斯并没太大力挥动皮鞭,马匹感受到一阵轻微的疼痛,拉动着四轮车身向前不情愿地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沃特和赫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只是伊利斯迫不及待的一次先行体验,正式的测试恐怕需要离开部落,到平原上进行。
虽说普拉斯在院子里为伊利斯留出了空地,但这仅仅是为了组装车子。要想试验驾驶马车,这点地盘明显是不够的,伊利斯只能赶着马前后直线移动,这里没有足以让马车转弯的空间。
不过这还是足够让在场的所有奴隶目瞪口呆了。
【怎么会这样……】赫尔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和嘴巴,直到一只苍蝇差点飞进她嘴里,她才缓过神儿来。
【不可能……】沃特也咬着牙。
当沃特看清车辕裂痕处的层层加固后,他才追悔莫及,差点咬烂自己的舌头。
其他奴隶们则被伊利斯的成功感动了,他们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兴致勃勃地来到马车边,一边好奇地围着车身转圈打量着,嘴里不忘赞叹伊利斯:
【伊利斯,你真行!】
【真有你的!】
【我早说过,这小子不简单……】
这些平凡的奴隶没有任何主见,很容易受到情绪的感染。伊利斯初来乍到的时候,他们和沃特赫尔一起瞧不起伊利斯,因为天降的伊利斯让他们嫉妒。
现在伊利斯越混越好,虽然不可否认,确实有的奴隶是真的被打动激励了,才开始敬佩伊利斯的,但就如同伊利斯抱迪勒和耶米律斯的大腿一样,他们当中有些人眼见伊利斯获得了成功,现在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开始巴结起伊利斯来。
【这种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还偷过我的衣服!】赫尔的脸被打肿了,她跺着脚撒着泼开始了无能狂怒。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他了?就这种偷别人衣服的渣滓,能好到哪去?!】沃特也有些恼羞成怒,他和赫尔急忙搬出了内衣被偷的事件,想方设法地抹黑伊利斯。
【呵呵,那是……】伊利斯看时机成熟,他正准备拆穿对自己的嫁祸,却被一个奴隶突然打断。
【得了吧,你们别扯淡了,我都亲眼看见了,是赫尔你自己把衣服藏进人家伊利斯房间里的!】
其他奴隶们这才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嘛,伊利斯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我当初就这么怀疑了……】
【当初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伊利斯心里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好,他的冤屈已经被洗清了,有直接的目击证人,也省去了他需要从一些小细节拆穿嫁祸的口舌。
赫尔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沃特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瞪着伊利斯。
【他是个娘娘腔,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算了,我不欺负女人,也从来不和他这种女人一般见识……】过了好半天,沃特才从嘴里憋出话来。
赫尔见状,急忙接上恋人的话,攻击伊利斯道:【对对对,伊利斯真的很娘。他一个男的洗澡比我都频,房间还打扫的那么干净,他不是个娘娘腔就是个受!】
【真是太娘了……】沃特嘲笑道。
【而且看他的样子,他大概还是个小处男吧……】赫尔发出了讥笑声。
【没干过女人、街上有漂亮女人路过的时候一眼都不看、从没跟我们喝过一次酒、小身板那么瘦弱、不说脏话嗓门又那么细、也不豪爽大方……伊利斯他没有一点男子气概,绝对是个脏眼睛的娘娘腔呢,说不定他真的是个受……】沃特搂住了赫尔的肩膀在她的胸部用力抓了一把,他对伊利斯露出示威得意的眼神,好像在说:【羡慕吗?】
赫尔不禁连骨头都要酥软了,目光也在某一个瞬间变得迷离了起来。
奴隶们面面相觑,似乎在思考反驳两个同僚的话,但他们又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两个人说的是对的,从伊利斯身上他们确实没感觉到一丝男子气概。
当然,也有奴隶朝沃特投来羡慕的眼神。
在这个时候,伊利斯突然掩着粉唇轻轻笑了出来,渐渐的,他的那副笑容变得有些花枝乱颤,怎么看都是个绝美的金发少女。
【他脑子有毛病吧……】赫尔厌恶地说道。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这个样子哪像个男人?一般只有传说里那种专勾男人魂魄的女妖才会这么笑!她是不是混在我们中间想要吸我们的精气啊……】沃特指着伊利斯惊恐的说道,并夸张地后退了一步。
【也许你们说的没错,曾经的我确实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笑声渐息后,伊利斯先是望了一眼石屋的门框,转而对沃特赫尔说道。
【呵呵,我是没看出来。】赫尔不屑地说道。
【经常洗澡和打扫房间不是娘娘腔,而是对自己和生活有一个负责认真的态度。我确实还是处男,但是,比谁干过的女人多、谁酒量好、谁骂人的嗓门大,这些只是粗俗的表现而已。难道你们俩所谓的男子气概,就是比谁更粗鲁、谁更没有礼貌?】伊利斯一一反击道。
沃特和赫尔突然语塞了。
【确实,我体格不是那么健壮,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比起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我更相信男子气概是一种面对生活、逆境甚至绝境的态度。】伊利斯晶莹剔透的水蓝色瞳孔透着一丝坚定。
迪勒在这时来到窗台边,他静静地看着庭院里的骚动。
【真正的男子汉,会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活着、勇敢的面对逆境、扭转必死的绝境、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难道你们所谓的男子气概,就是像动物那样痴迷于交配、用视 奸的目光看待异性、喝得烂醉如泥、吐得满地都是、吹着最不要脸的牛皮、骂着最难听的脏话、讲着自以为很好笑其实下流得让人作呕的笑话,一边混吃混喝等死,然后一边嘲笑那些面对生活一丝不苟、面对困境默默努力拼搏的人,并对他们使绊子?】伊利斯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两人,平静地说道。
沃特与赫尔被气得涨红了脸,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男子气概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模糊了,任何一个人,甚至无论男女都可以拥有。】最后,伊利斯语重心长地说。
沃特有些崩溃,他情绪激动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伊利斯的衣领,好把他拽过来打烂他那张不饶人的嘴。
从石楼处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沃特定睛一看,吓得边哆嗦边怯生生地把手缩了回来。
【说得好啊,我的好朋友。你到底打算让我惊喜多少次?】迪勒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贱笑,他途经那扇洞开的房门,边鼓着掌边步入庭院。
【迪勒……】伊利斯欲言又止。
【说得太好了,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我果然没看错你!】迪勒亲密地在伊利斯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看着伊利斯和少主的关系已经这么要好了,沃特已经快要惊恐地缩成一团了,赫尔想躲进男朋友的怀里,却被自身难保的沃特一把推开了。
迪勒对他们的惩罚和报复随时可能到来。
迪勒并没找两人的麻烦,他环视着庭院里的众奴隶然后淡淡地说:
【伊利斯是我的好朋友,以后,有谁敢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迪勒的嗓门并不大,一向的贱笑也消失了,此刻的他在奴隶们心中却是那么的有威慑力。
【在家里就算了,要是在外面,怪胎迪勒说出这种话,族人们会更瞧不起我的……】伊利斯哭笑不得地想到。
沃特和赫尔彻底认怂了。
从今以后,至少没有奴隶敢再当面质疑嘲笑伊利斯了。
迪勒边搂着伊利斯的肩膀,边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刚才进入院子时途经的那扇门。
【她什么时候能变得坦率一点呢……】迪勒无奈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