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被按在墙壁边缘，同面前笼罩在阴影中的男子拥吻成了一团。
【沃特他们俩就这么着急？不是早上才那啥过吗……】伊利斯厌恶地想到。
仔细一看，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不远处，沃特正和一位头戴兽皮兜帽的人低语着什么，而亲吻赫尔的则是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陌生男子。
【我还以为他们俩是恋人呢……】伊利斯捉摸道。
在把一个小皮袋交给沃特后，兜帽男拉开刀疤男，接力似的吻上了赫尔的嘴唇。
【他们这是在出来卖吗？】伊利斯疑惑道，他猜测，小皮袋里的东西大概是兽骨片或者铜币。
【算了吧，别管这些事儿了。要是被他们给发现了，被摁在墙边的人就是我了……】虽然心存疑惑，伊利斯还是赶快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终于，大小姐推门离开了酋长宅，一副精心的打扮让人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去占卜的还是去约会的。
她一头巧克力色的卷发经由骨梳的仔细梳理，并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大概是洗头的时候在水里加过香料了吧，她腰间的香囊也散发着香料的气息。
她甚至不怕冷的换上了亚麻夏装，两条修长白皙的双腿暴露在略感凉意的空气中，领口下端是一道幽深的山谷。
一离开家门，欧菲莉亚立刻夺走了所有行人的注意力。
伊利斯看着大小姐，不禁有些出神。
【你傻笑什么？怪恶心的……】欧菲莉亚露出不满的表情，虽然眼神中带有一丝鄙夷，嘴角却掩饰不住笑意。
【都秋天了，你不冷吗……】伊利斯侧开视线嘀咕道。
【不用你管，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欧菲莉亚打了个哆嗦，脸上也挂着一副逞强的表情。
【她以前有这么浪吗……】伊利斯疑惑地想到。
……
这是伊利斯第一次来希罗家，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建筑。
希罗的二层小屋是由石砖建成的，表面刻满了浮雕，那是一些原始的图形和符号。大门前，交叉着两根巨兽的肋骨，两侧还有点燃的火盆。
【欢、欢迎光临，两位是来找希罗大人的吧……】在叩响大门后，雪莉红着脸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她有些不敢看欧菲莉亚，只能尴尬的支支吾吾道。
她不断活动着站得有些酸痛的双腿，看来已经在门后等两人很久了。
【是的，我们想请希罗大人占卜赐福，中午已经派奴隶来交过订金了。】在事态变得更尴尬之前，伊利斯急忙回道。
【里面请，希罗大人在二楼。】雪莉本打算表现得亲切一些，她想拉住两人的手，可牵谁的手好像都不太合适，最后只是侧身为两人让出一条路来。
伊利斯跟在欧菲莉亚身边，他望向希罗庭院里种的成片成片的洁白花朵，不禁神情有些木然，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希罗大人她也喜欢花啊……】他想到。
想起自己曾经种下的野花，继而联想到野猫提尔，一股自责感就突然涌了上来，他小小的心脏难受的一揪。
【你发什么呆呢？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欧菲莉亚本来有些不满，但在看到伊利斯的反常样子后，她有些被吓到了，声音也颤抖起来。
【啊！没什么，看花有点走神了，哈哈……】伊利斯挠着头抱歉地笑了笑。
【那就好……】欧菲莉亚没有深究，但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
在大小姐转身走向石楼的时候，伊利斯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瞬的冷漠神色。
进了希罗的石楼，浓郁的熏香味道让伊利斯有点沉醉，楼梯拐角，一具神鹿的无头骸骨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说传统禁止任何族人杀害图腾神鹿，但巫医有权力从已经死去的神鹿身上获取白骨，作为宗教仪式的用品，保留下来。
在恭敬地掀开祈祷室的门帘后，昏暗的房间中央，一个人身鹿头骨的怪物回过了头，冷冷地注视着两人。
【啊！】欧菲莉亚仿佛炸毛了一般，直接扑进了伊利斯的怀抱里。
【额……】伊利斯感受到大小姐胸口的柔软，在某个瞬间发出了尴尬的声音。
【哦吼吼，被吓了一跳吗？不过不用担心，是我。】希罗的声音从神鹿骨盔下传来，显得有些沉闷。
【呼……原来是希罗啊……】欧菲莉亚松了一口气，她只是被突然出现的白骨惊了一下。对于和希罗一起长大的她来说，希罗的身材和穿着还算比较好辨认。
【卧槽！】不过发现了自己正躲在伊利斯的怀里，大小姐就又不淡定了。她羞涩地钻出了伪娘奴隶的怀抱，并凶巴巴地瞪了对方一眼。
【她这眼神，是让我忘掉吗……】伊利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希罗摘下了戴在头上的神鹿头骨，露出了晶莹的异色瞳和黑色的双马尾。
【你们是来占卜的是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欧菲莉亚你这个小浪蹄子，竟然穿的这么少……】她揉着下巴打量着欧菲莉亚的穿着，并不怀好意地坏笑道。
【那就谢谢你了！请赶快开始占卜吧！】欧菲莉亚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并在不经意间捋了捋发梢。
希罗再怎么说也是部落的大人物，欧菲莉亚不敢对她出言不逊。如果换成迪勒，恐怕欧菲莉亚此刻已经踢中了对方的小腿，嘴里骂着：【你才小浪蹄子！你全家都是小浪蹄子！】了。
【哦吼吼，少年，我们又见面了，现在族人们终于知道了，你不是女孩子了呢……】转向伊利斯，希罗打招呼道。
【欸嘿嘿……】伊利斯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希罗把两人领向祈祷室中央，昏暗的墙角，一个陶盆里盛着一些暗绿色的粘稠液体。
【那是什么东西？】伊利斯好奇地问道。
【大概是希罗大人试制的新食物吧……】欧菲莉亚一阵恶寒，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差点吐出来。
【欧菲莉亚小浪蹄子！你太过分了！我会做出那么难吃的食物吗？那些是我熬制的新药！】希罗抗议道。
【这药是治什么病的？】伊利斯继续问。
【治不了病，但可以一定程度抵消疼痛，可惜味道不太好。】希罗解释道。
【那不还是一样……】欧菲莉亚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希罗回过头来瞪着欧菲莉亚。
【没说，什么都没说……】欧菲莉亚连忙摆摆手否认道。
希罗用她的异色瞳审视了几秒欧菲莉亚，才肯放过她。
【看来这两个人关系挺好的……】伊利斯想到。
【对了，巴克斯大人上午也来这里占卜了。】希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她让两人跪坐在祈祷室中央的两块兽皮上。
【哦……】伊利斯随口敷衍道，他看着四周墙壁上用赭石绘制的原始壁画。
【看来即便是希罗，也没办法用魔眼看透我和巴克斯的关系啊。不过，没撞见他真是太好了……】他暗自捉摸道，并开始庆幸起来。
希罗端来了一盆清水，腰间还揣着一个小包。
她面对着伊利斯和欧菲莉亚，跪坐到一张兽皮上，并把陶制水盆摆在三人中央。
【这是来自伊勒尔河的河水，是河神的馈赠，接下来我会为你们……应该是为少年的行程占卜。】希罗收起了往日的坏笑认真地开口道。
伊利斯不禁咽了口唾沫。
欧菲莉亚时不时地偷看伊利斯和希罗的侧颜，她没有因为自己并不需要占卜，却出现在这里而感到尴尬。
希罗白嫩的手上涂满了赭石粉末，随着拍手的动作，红色的粉尘飘散在空气中，她开始咏唱古老的咒文。
【这段咒文是什么意思？】咏唱结束后，伊利斯好奇地问道。
欧菲莉亚本想要掐一下伊利斯腰上的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抽了回来。
【哦吼吼，没关系的，好奇是正常的。这段古语讲述了我们祖先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族人的祖先是一个团结的家庭，他们从炎热的草原上来，跨越崇山峻岭，抵达了这片杳无人烟的冰封土地。他们是天地自然的儿女，飞禽走兽的兄弟姐妹，只猎取生存之必须，不做无谓的杀戮，因为一草一木一川一石皆为神灵。在战胜了翱翔的巨鹰、长着蹄子的恶狼、比房屋庞大的巨熊和食人肉的敌对部落后，他们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希罗耐心地讲述着古霍利人的祖先走出发源地的古老传说。
【万物都是神灵？那为什么今天族人们只崇拜伊勒尔河、神鹿和圣鹰呢？】伊利斯不解地追问道。
【你太没有礼貌了！】欧菲莉亚皱着眉头低声嘟囔道。
【这个问题我也经常思考，为什么神灵从万物逐渐演变成了特定的事物，我得不出答案……】希罗郁闷地低下了头。
过去，信奉萨满教的人们相信，自然界的万物都是神灵。
这种曾经盛行一时的万物有灵论，逐渐随着生产力的提高，部族取代了氏族、定居生活取代了迁徙生活、灌溉农业取代了渔猎采集而消失了。
当以血缘为纽带联结的家庭氏族放弃了追逐兽群的迁徙渔猎生活，开始定居下来耕种土地，那些占据了有利地理位置的氏族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小氏族加入他们，演变成以地域为纽带联结的部族，就像如今的临河部落。
在不经意间，让图腾和神明变成特定事物，加深了部落成员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让他们拥有共同的神秘性。
希罗接着打开了扎着绳子的小包，里面是一只死去的小鸟。她慈爱又心疼地抚摸着小鸟的羽毛，然后用一把拇指大小的燧石刀剖开了小鸟的肚子。
【这、这是要做什么？】伊利斯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没有习惯这幅略感血腥的场景，这都被他身旁的欧菲莉亚看在眼里。
希罗一手捏着双翅，把小鸟拎在水盆上方，一手轻轻挤压着小鸟身上的刀口。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汇入陶土盆，和里面透明的河水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变换莫测飘渺舞动的图案。
希罗小心地收起小鸟的尸体，她认真地盯着盆里的图案，那宝石般晶莹的异色瞳让伊利斯有点出神。
【神明大人怎么说？】伊利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旁边的欧菲莉亚拽了拽他的衣襟。
刚刚还一脸认真的希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轻轻用白皙的手背挡着嘴，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哦吼吼，神明可不会说话，他们坏得很，只会暗示我们。】希罗坏笑道。
【即使是你的魔眼也看不到？】
【哦吼吼，少年，我的魔眼可不是那么简单又廉价的东西……】希罗中二全开地解释起来。
【哦、哦……】伊利斯附和道。
希罗又盯着水盆看了一会儿，并用修长白皙的食指在水里搅了几下，最后她在用手帕擦干净手指后对伊利斯说：
【河神在暗示：‘在这次行程中，你会遇到对你的一生非常重要的人。’】
【唔……】还没等伊利斯开口，旁边的欧菲莉亚先发出了胃疼的声音。
【怎么了？】伊利斯感觉很奇怪。
【好酸啊……】望着儿时闺蜜，希罗有些幸灾乐祸。
【额，没什么，哈哈哈……】欧菲莉亚用笑声掩饰着尴尬，并不好意思地侧开了视线。
【河神还说了什么？这次远行能圆满成功吗？】伊利斯继续追问道。
希罗摇了摇头，她的双马尾甩来甩去的，发丝几次差点刮倒伊利斯的脸上。
【不过，虽说我不怎么相信河神……但是，遇到重要的人，会是她吗……】伊利斯沉默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日思夜想的青梅竹马的瘦小身影。
占卜结束后，希罗收走了用具，准备为伊利斯赐福。
她用打火石点燃了一些伊利斯不认识的香料，昏暗的祈祷室填充满了虚无缥缈的白烟，希罗的身影在茫然的烟雾中显得那么圣洁。
她又取来了一根皮管，像是风干的某种动物气管。她的樱唇轻轻地含住了皮管的一端，并把另一端放在点燃的香料附近，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放下皮管后，希罗嘟着嘴，面对着伊利斯跪坐下来，不断有白烟从她的嘴角漏出来。
欧菲莉亚在一旁酸溜溜地咬着牙，却没有阻止希罗。
希罗两只手抓住了伊利斯瘦弱的肩膀，两个人的身体靠的越来越近。
伊利斯有些不敢看希罗的异色瞳，她的眼睛总会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在白烟弥漫的昏暗房间里更是如此。
伊利斯从没被部落的巫医赐福过，就在他还以为对方就要亲上来的时候，巫医少女朝他精致的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香料燃烧所产生的白烟环绕着伊利斯的脑袋，味道香极了，里面还带着一丝女孩子特有的香味，伊利斯差点醉进去。
【神明已经赐福于你了，少年你的行程一定会顺利的。】希罗松开抓着伊利斯双肩的手说道。
【哦、哦，谢谢你……】
【你应该感谢神……】旁边的欧菲莉亚不满地白了一眼伊利斯。
……
在告别了希罗和雪莉后，伊利斯和欧菲莉亚准备打道回府。
【真是可惜啊，你手里握着通往未来的钥匙，却不去使用它。】伊利斯回望了一眼希罗的石楼遗憾地想到。
【你想什么呢？该不会是在意 淫希罗……】欧菲莉亚突然跑到前面挡住了伊利斯，她叉着腰挺着胸想要伸手揪伊利斯的耳朵。
【哈？怎么可能？】伊利斯轻轻躲过了大小姐的魔掌。
【唔……那好吧……】欧菲莉亚咬着粉唇，姣好的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相信伊利斯。
【出发之前你还准备做什么吗？】回家的路上，欧菲莉亚向伊利斯搭话道。
【嗯……我还要去雇几个保镖……】伊利斯抬头望着夕阳思索了几秒说道。
【那你想好要找谁了吗？】欧菲莉亚搓着手心问道。
【我心里大概已经有人选了。】伊利斯回答道，并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真的不太愿意再见到那两个人，无论是谁，他都不太好意思去找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