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勒尔河三角洲，爱神湾的潮水拍打着沙滩和海涯。
河口部落的奴隶市场三面被土坯墙包围，封闭的环境让空气难以流通。
这里味道臭烘烘的，再加上奴隶贩子的吆喝声、买主的砍价声，人在这里会产生一种很烦躁的感觉。
贩奴商队是今天中午抵达目的地的，奴隶们甚至还没休息，就被皮鞭赶上了集市。
胖贩子卖力地大声吆喝叫卖，哪怕已经深秋了，他还是热出了一身汗。
男 奴们被领上一座高出地面一些距离的木台，背后是一堵矮矮的泥墙。虽然他们当中不少人目光呆滞面若死灰，但也不乏有挖空心思想要展示自己的。一个瘦的像竹竿一样的男 奴就滑稽地想挤出一身肌肉来。
和其他女奴一样，薇尔薇手腕和脖子上带着枷锁项圈，像小猫小狗一样被关在木制的小笼子里。
她脖子后面拖着一条锁链，末端是一个空荡荡的项圈，那里本来是属于西维斯的位置……
……
几个小时前，日出时分，薇尔薇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奴隶贩子把项圈从西维斯的遗体上粗暴地摘了下来。
喉咙里的阻塞感让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因为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她甚至没有时间感受悲伤。
【看来她真是病得不轻啊……】一个贩子嘀咕道。
【她好像是昨晚憋死的。】另一个奴隶贩子一把将西维斯冰冷的尸体扛在肩上说道。
其余奴隶们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好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薇尔薇跪在地上，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想要去拉西维斯从奴隶贩子背后垂下来的手掌。
在握住那只冰冷的手之前，奴隶贩子就扛着西维斯快步离开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背后薇尔薇的动作。
胖贩子在不远处喋喋不休地咒骂着大脚贩子，为了发泄怒火，他一脚踹向身旁的一颗枯树，却踢到了自己的小脚趾。他蹲在地上，冒着油光的脸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
奴隶贩子们来到河边，扛着西维斯遗体的贩子有些迟疑。
【怎么了？扔啊？】
【我说，这么一个小美妞死了多可惜，要不咱们……嘿嘿……】扛着年轻冰冷的尸体，奴隶贩子淫笑道。
【这不合行规吧……要是让胖哥知道的话……】另一名奴隶贩子虽然悄悄吞了下口水，但还是有些迟疑。
【没事啊，听哥的。】好色的贩子怂恿道，他将西维斯的遗体丢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胖贩子的叫骂呵斥声。
【没、没什么！】两个奴隶贩子被吓得手忙脚乱，其中一个人慌不择路地将西维斯的遗体推进了河里。
胖贩子滴溜圆的小眼珠很贼地转了两圈，他没有拆穿两个手下的谎言。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了。】最后，他冷冷的警告道。
【嗯嗯……我们知道了……】两个下人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要恨就恨把你卖掉的主人吧，别来找上我们……】胖贩子瞥了眼河水，他双手合十，伪善的祈祷着。
3500年前，奴隶贩子也是要遵守一些规矩的：
因为贩奴商队条件简陋，旅途又凶险无比，在运输过程中，奴隶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而大多数商队并没有妥善安葬奴隶的闲工夫。
按照古霍利人的传说：逝者的遗体如果没有得到妥善的安葬，灵魂就无法去往河神的怀抱得到安息，只能永远在世间游荡徘徊。
所以，即便奴隶贩子再怎么侵犯女奴隶们，要是她们死在了旅途中，即使无法安葬遗体，他们也不会再做出什么辱尸的行为。
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人们极度迷信，奴隶贩子因为时常与死亡相伴，又作恶多端，所以恰好是最怕遭报应的一群人。
不过说到底，在买卖这些无辜女孩子的时候，他们一副穷凶极恶贪婪好色的样子；在奴隶少女死后，他们却又开始厚颜无耻地奢求宽恕与原谅。
薇尔薇呆呆地看着西维斯的遗体在波浪中若隐若现，直到彻底消失在浪花里，也不知道是飘远了还是沉了下去。
【都怪我……全是我的错……要是我睡得没有那么死的话……】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溢满了她的口腔，那双眼眸也越来越黯淡。
……
奴隶市场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来采购奴隶的奴隶主。
在纪元前25世纪的蒙昧时代末期至神话时代早期，从比例的角度来看，奴隶主这个群体的数量跟后来的神话时代黄金时期相比，可以说是相当庞大了。
造成这种现象的最重要原因，是社会财富的分配相对还算均匀。
因为正值两个时代的过渡阶段，私有制和奴隶制还是新生事物，它们给整个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无数机遇，任何人都有可能趁着这个特殊的大环境，突然发迹。一个人昨天还是普通的自由民，今天可能就崛起成为了奴隶主，哪怕他只有一个奴隶。
后来，随着早期古典国家政权的建立、财富的日益集中、贫富差距的进一步扩大，中小奴隶主逐渐被挤出市场，他们的家业慢慢被大奴隶主蚕食兼并，奴隶主在人口中所占的比例才降低下来。
在纪元前18世纪，古霍利人的国家权力和市场已经被身为门阀士族的大奴隶主们垄断了。
不管是在奴隶主统治的时代、封建地主的时代、还是资本家的时代，虽然王朝政权的更迭可能造成财富的重新分配，但在大方向上，社会财富总是呈现出由分散到垄断的趋势。
……
奴隶市场臭气熏天，随处可见牲畜的粪便，这些味道和不远处鱼类市场传来的腥味混杂在一起，刺激性味道简直让人无法呼吸，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可薇尔薇就像没闻到那些味道一样，她的双眸里映不出任何景物。
【要是那天晚上我没睡着该多好……】明明知道自责已经于事无补，她小小的心脏还是痛苦的揪作一团。
在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西维斯挣扎着想要叫醒自己，自己却无动于衷的情景。她觉得，是自己慢慢碾断了西维斯最后的希望。
这样想着，她的小脑袋渐渐沉了下去。
【好好把头抬起来！让奴隶主老爷看清你们的长相！】胖贩子在身后用力拽了一把她的头发。
【好疼……别拽女孩子的头发啊……】
【西维斯啊，要是你还活着的话，你还能说出善良有用这种话吗……】望着凶恶的奴隶贩子和冷漠的路人，薇尔薇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这样想到。
【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也对小伊说过类似的话，真是臭不要脸啊……】回想起自己以前对青梅竹马的开导，她开始羞愧起来。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波澜，就像初到商队时，听说像自己这样未经人事的少女不会被奴隶贩子侵犯时的感觉一样。
庆幸……
毕竟，经历了这么漫长的旅途，自己坚持倒了现在，不像西维斯那样没能挺过来。
【果然，像西维斯那么温柔的女孩子，最后只会落得那种下场吧……】薇尔薇的嘴角竟然浮出一丝轻蔑的嘲笑。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个大骗子啊……】笑着笑着，她的眼角突然湿润了，心脏更是传来阵阵绞痛。
【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找一个好人家，说好了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互相照顾对方的……】
【为、为什么……你就这么死在路上了啊……】薇尔薇胸口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其实，西维斯能坚持到河口部落已经可以称得上生命的奇迹了。
到底是什么样坚定的信念，才能支撑着一个身患重病、随时可能夭折的少女，在条件恶劣的贩奴商队里，坚持长途跋涉了1100多霍氏里啊？
西维斯死了，和她有关的真相也永远被河水淹没。
薇尔薇永远不会知道，她和自己来自同一户人家。而且，从客观上讲，她最爱的小伊是间接害死西维斯的凶手之一。
今天，西维斯的故事只是在即将到来的奴隶制的神话时代里，无数被历史尘封的悲惨奴隶的故事的缩影而已。
伊利西斯的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奴隶的诅咒。
……
不断有人路过胖贩子的摊位，他们对奴隶品头论足：
【这几个男 奴一看就虚。】
【那个小伙子还可以，劲儿应该挺大的，就怕他吃的太多了……】
【这几个女的质量也一般啊。】
【那个女的挺结实，买回家里当女工挺合适的……】
【那个橙色头发的小女奴实在是太瘦了，怕不是什么活儿都干不好。】
【她那身板像个小孩子似的。】
【你看她又笑又哭的，别是个傻子啊……】
薇尔薇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他们在像挑选商品一样审视自己。
伊勒尔河中下游沿岸的古霍利族部落统一使用古霍利语系，但存在有不同程度的地域差异，相隔越远差别越大，就像方言一样。
【果然还是这样啊……可能白送都没人愿意带走我吧……】薇尔薇自嘲的苦笑了一声。
【何况我还笨手笨脚的，总是打碎罐子。就算能找到新的主人，新主人也很快就会把我卖掉吧……】
【愿意接纳我这种废物的人，只有小伊和西维斯姐姐……】
薇尔薇的笑脸渐渐绝望。
因为保有完璧之身，她的标价本来要比其他女奴高一些。不过，鉴于一路上她一直没能卖出去，急于出手的胖贩子已经把她的价位大幅度下调了。
即便如此，薇尔薇还是找不到买主。毕竟她既不漂亮也不够壮实，无论是当情妇还是当劳动力都不合格。
更何况，有多余的财力买情妇的奴隶主在这个时代少之又少。
但这种人也绝不是没有。
【呦，兄弟，听说你这儿有雏儿？】一个眼窝深陷、眼袋水肿、相貌猥琐、一看就过渡纵欲的男人搓着掌心来到胖贩子的摊位前。
【这位老板，你消息挺灵通的啊？】胖贩子操着流利的河口部落古霍利语，开心的搂了搂猥琐男的肩膀，他的小眼珠贼溜溜的转了一圈。
【是哪个？成色怎么样啊？】猥琐男问道。
【这个嘛，成色算不上特别出众，但价位绝对良心，你就放心吧。】胖贩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办好办，只要不是歪瓜裂枣的就行，嘿嘿……】猥琐男露出一丝淫 荡的笑容。
胖贩子把猥琐男领到了薇尔薇的面前。
【就是这家伙，保证干净，我们都是专门让女人给女奴验身的。】胖贩子指着薇尔薇得意的自夸道。
猥琐男像看一块美肉一样，上下打量着薇尔薇。
薇尔薇浑身上下一阵恶寒，她绝望的夹紧了双腿。
过了半天，阅女无数的猥琐男在心里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好一个美人胚子！这瘦得像竹竿一样的丫头太营养不良了，要是能给她喂得白白胖胖的，再好好梳妆打扮一下，那绝对是个小妖精啊。现在趁她这么便宜的时候出手，简直血赚……】
最终，胖贩子和猥琐男达成了共识。
在收取了一小袋子兽骨片后，胖贩子打开了笼门，解开了枷锁和项圈，抓着薇尔薇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瘦小的身子从笼子里拖了出来。
【好啦，好好感谢河神吧，你终于有新主人了，下半辈子，你就准备好当这位先生的玩物吧。】胖贩子乐得有些合不拢嘴，他用临河部落的语言对薇尔薇说道。
【别、别过来！不、不要啊……小伊，救我啊……】在终于认清了自己将来悲惨的命运后，薇尔薇绝望的哀求到，她瘦小的身子止不住的往回缩着。
【小伊？老子才不管你以前喜欢谁呢，忘了过去的小男友吧……】胖贩子冷笑道。
薇尔薇的力气哪有胖贩子大，哪怕她拼了命的想要扎稳脚跟，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一把丢向了猥琐男那一边。
【小丫头，你就任命吧，你怎么闹都没用，等怀上种，你就老实了……啊！！！】猥琐男一把抓住了薇尔薇的手腕，可他话才说了一半，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薇尔薇突然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上。
猥琐男反手就是一耳光，薇尔薇瘦弱的身子跌倒在地。
【啊？脾气挺烈啊？】虽然已经动手了，猥琐男却好像并没有太生气，面前奴隶少女激烈的抵抗反而激起了他的虐待欲。
【诶诶诶，这位老板，要管教你带回家去管教，要不然我这儿没法儿做生意了……】胖贩子苦笑着劝解道。
【嘿嘿，抱歉，我这就带着她撤。】猥琐男冲胖贩子嘿嘿一笑。说罢，他拽着薇尔薇的手腕、拖着地上那具瘦小的身躯，打算就这么打道回府。
【小伊……小伊……呜呜呜呜……】薇尔薇绝望的哭着。
无论是经过胖贩子摊位的路人，还是笼子里的其他奴隶们，所有人都是一副神情冷漠的扑克脸，对这幅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们在吵什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道平和温柔的女声，哪怕在吵杂的奴隶市场里也显得特别清晰。
猥琐男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望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呦，这不是梅利娅夫人吗？】他的脸上露出了讨好谄媚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更加猥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