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伊利斯调皮的模样,格里特有些神情恍惚,沉默了一会儿他这样问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就这样揭发我吗?】
【是个好办法,揭发你的话,你就完蛋了,我和大小姐的婚事就不会再受阻了!】伊利斯望着天花板,晃悠着耷拉在床边的两条小腿嘀咕道。
格里特咽了口唾沫,他的命运已经掌握在伊利斯的手中了,但另一方面,他貌似也做好了殒命的觉悟。
【不过还是算了吧。】伊利斯忽然一拍小手,像是改变了主意。
【你是说?】格里特的脸色突然有些阴沉。
【放长线是可以钓到大鱼的哦?抓住了你这么大的把柄,仅仅是用来和大小姐完婚,有点太浪费了。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吧?】伊利斯对格里特微微一笑。
伊利斯心中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格里特没有就这么服软,反而脸色开始渐渐铁青起来,刚才认命的样子不见了,就像是伊利斯碰触了他的底线一样,他咬着牙低吼到:
【你个臭奴隶还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你已经赢了,这还不够吗?你就拿着这根手指,去外面告诉所有人:格里特杀人了。然后要公审要处刑随你们便!想要我为一个贱 奴隶卖命?你做梦呢?】
感受到格里特恨不得将自己活扒皮的目光,伊利斯轻声叹了口气,他边揉着淡黄色的脑袋边从床上站了起来。
来到格里特面前,他微笑着仰视这位高大英俊的奴隶主,然后啪啪抽了对方两耳光。
格里特睁大了眼睛,似乎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自己被奴隶扇耳光的这一天。
【咿呀!手心好疼啊!原来抽人耳光自己的手也会疼啊……不行不行我要忍住,不能露出难受的表情,要不然气场就没了……】另一边,伊利斯痛苦的想到,他拼命抑制想要吹一吹自己那略微红肿的小手的冲动。
回想那天在欧菲莉亚面前,格里特对自己的羞辱,伊利斯想把场子找回来。可是就凭他的身高,是踹不到对方的胸口的,他又没练过什么体操柔术散打。
像是察觉到了伊利斯的挫败感,拜尔在格里特膝盖窝的位置轻轻一踢,后者就痛苦的跪倒在地。
在向拜尔投去赞赏的目光后,伊利斯一脚踩在跪倒在地的格里特的背上,他一手叉着柳腰,另外一条手臂很随意的搭在自己踩在格里特背上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你有些太得意忘形了,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谈条件?‘格里特大人,你杀过人的证明在我手上,以后,能不能帮帮我啊?’呵呵,你才做梦呢!】伊利斯绝美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作为一个曾饱受凌虐和侮辱的伪娘,大概他才是施虐欲最强的那个人。
格里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后的拜尔一脚踩在他的脚腕上,巨大的痛苦让他痛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别乱动啊,叫你那天羞辱我,这几下是我还你的。】伊利斯甜甜的笑了笑。
格里特喉咙深处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呻吟声。
见对方毫不屈服,伊利斯轻声叹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你平日里那么完美,没想到私下里竟然这么变态……竟然偷自己亲侄女的手绢?】在瞥了一眼不远处地面上的手绢后,伊利斯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
【……】
【你、你真恶心,简直是女性的公敌,离你太近,我会怀孕的…………】伊利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格里特,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上露出了看垃圾的鄙视眼神,找到了对方的软肋,他那张毫不饶人的小嘴开始乘胜追击。
【……】
【你不是部落不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吗?又帅又有男人味又多才又有钱又霸气……看来真的是外表越光鲜完美的人,隐藏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就越丑陋不堪啊。不知道大小姐知道了你的真实面目会怎么想?】伊利斯又坐回了床上,像是生怕染上变态的味道一样。
【不要……】一阵痛苦的呻吟声突然从地面附近传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伊利斯无辜的扑闪着长睫毛。
【求求你了,千万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抬起头的时候,格里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眼泪。
【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伊利斯柳眉微皱轻声呵斥道,也不知道他斥责的是格里特还是曾经的自己。
终于,格里特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
【我都听你的!不要告诉她……】
【你连死都不怕,竟然怕她知道你的感情?】伊利斯饶有兴趣的问道。
格里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那好吧……这根手指头你就自己留着吧,我可不想拥有这么危险的东西。要是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的话,这两天,我要看到你的诚意。】伊利斯神秘兮兮地对格里特一笑。
格里特的拳头越握越紧,直到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嘴里也全是血腥味。他一边用力磨着自己的犬齿,一边给伊利斯磕着头。
至此,伊利斯入赘酋长家已再无障碍。
【格里特大人,从今晚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哦,以后可要互相帮助啊。】伊利斯姣好的脸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最终,他赢下了这场悄无声息的博弈。
……
半年前,一位总是嚷嚷着要把奴隶主们赶出议事屋、并不止一次在例会的时候提出相应议案的长老突然身患重病离奇暴毙。
对于议事屋空出来的这个席位,包括巴克斯、尤努斯在内,不少部落有头有脸的人物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巴克斯宴请酋长全家也正是基于这个背景。
关于这个事件的真相让人不寒而栗:
长老议事屋的两位奴隶主——格里特和比特联手毒杀了多嘴多事的长老。葬礼结束后,两人趁夜挖开坟墓,剁下了死者的两根手指,分别保留在两人手中,作为他们结盟的证物。格里特持有的手指戴上了比特的戒指,对方则相反,这是为了让双方都抓住对方的把柄,防止哪方突然背叛。
谋杀政敌,加上在议事屋结党,格里特身上背负着两条重罪。
至于那条手绢,那是格里特从欧菲莉亚的闺房里盗取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些幻想。
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爱慕这位仅比自己小几岁的亲侄女。
……
那次巴克斯家的晚宴上,格里特的站队无遗给伊利斯的计划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但伊利斯明白,对方这么做绝不是因为看好自己,自己发行铜币的想法对格里特很有利。
来到酋长家后,格里特对伊利斯的态度就渐渐趋于冷淡了。大概在欧菲莉亚成为助手的时候,格里特便开始对他发难。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伊利斯对格里特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和巴克斯一样,格里特是个残酷的奴隶主。他为人乖张、自私自利、可能怀有狼子野心,能力和头脑可能要高过巴克斯,但处处刁难自己这件事有些不合常理。
伊利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格里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最后只能认为:格里特把自己当成了酋长一派的人,这么做是在向普拉斯施加压力。
他曾从菲娅的口中得知了格里特和普拉斯不和的传言,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随着和大小姐的关系日益紧密,格里特开始越来越看不起他。
铜币兑换会那天,欧菲莉亚弄丢了手绢,大小姐一开始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伊利斯一个人。
不过毕竟那天很忙,伊利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火灾事件的时候,格里特的表现又进一步引起了他的怀疑。
在他的印象里,极度利己的格里特不会像那样想要冲进火场救人,甚至达到了需要几个奴隶才能控制住的程度。
仔细回想,格里特开始刁难自己的时间点也正是欧菲莉亚成为自己助手的时候,而格里特长期单身的原因也是部落女孩子们热衷揣测的话题。
伊利斯开始怀疑,格里特是不是对大小姐抱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当欧菲莉亚向家人们摊牌的时候,不单单是格里特的愤怒和对伊利斯的羞辱达到了极点,伊利斯对格里特的怀疑亦是如此。
但如果假定格里特痴迷于大小姐,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伊利斯曾有意无意地向欧菲莉亚打听格里特的情报,终于有了收获:
火灾事件结束后,大小姐和伊利斯双双在床修养的那段时间,格里特经常对欧菲莉亚嘘寒问暖。大小姐曾随口把自己手帕遗失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至少在伊利斯眼里,是格里特诱导欧菲莉亚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毕竟,步步诱导玩弄人心,这是伊利斯最擅长的事情。
从迪勒的口中,伊利斯又得知了自己顾问官的职务也是格里特举荐的,而恰好普拉斯也有考验自己的想法,便接受了弟弟的建议。
一直存在于他心中的【之所以自己升迁的这么快,是有人想捧杀自己】的怀疑也得到了解释。
将所有情报结合起来,伊利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自己是格里特的情敌,手帕也是格里特偷的,因为他想用梦中情人擦脸的手绢满足自己的幻想。格里特之所以诱导大小姐把手帕遗失的事情告诉他,是为了制造出【自己知道手帕遗失这件事】的客观事实,好嫁祸伊利斯。这样一来,在抹黑伊利斯的时候,格里特就不会被人质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了。大小姐心目中的伊利斯成为变态后,他的情敌就排除了。
从那开始,伊利斯决定搜集更多格里特的情报,这个任务交给了拜尔。
拜尔不负期望,在没有露出破绽的情况下,得到了【格里特私藏某个手帕以外的物品】的消息,还有物品所在的位置。
不过情报也仅此而已,格里特私藏的物品确实正体不明,直到找到手指之前,伊利斯都不能确认那到底是什么。
他也曾大胆的推测,格里特的宝贝正是欧菲莉亚遗失的手帕。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仅凭一条手帕,不足以让格里特这么小心谨慎,那一定是什么可以威胁到格里特的地位、财产、甚至生命的东西,鉴于某些原因,格里特还不能轻易把它丢掉。
虽然马上把【格里特私藏着什么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捅出去更保险。不过伊利斯最终选择了通过替格里特保守秘密,来继续威胁对方。毕竟,缺乏必要的证据,他不确定普拉斯会更相信哪一边,而且格里特肯定也有相应的对策,自己也有继续利用格里特的打算。
伊利斯没有直接去偷那个不明物品,潜入房间太容易被人发现,格里特的房门正对着炼铜作坊。
这个决定最终救了他。
从一开始,伊利斯就没偷过任何东西。
毕竟,格里特挖空心思把自己的房间设计成了一座密室、要塞。因为有负责蹲点、搜身的奴隶存在,除了本人以外,任何人不可能从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但伊利斯只需要让格里特相信【自己的东西丢了】,就可以让对方露出破绽了。
在集市初遇佩特萝的时候,伊利斯就发现铜镜的背后有一个精妙的机关。可是无论他怎么摆弄,都无法解读其中的奥秘。
哪怕伊利斯作为古霍利人再怎么聪明,他也不是一个领先了自己同胞1000多年的文明的对手,阿科西亚人精妙的加工工艺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完败的滋味。
后来向佩特萝问起这件事时,他才知道,这面铜镜中间藏着一个隐秘的夹层,那个奇妙的机关是保护这个夹层的锁。
跟阿科西亚帝国宫廷里官僚、军方、王室、后妃、祭司们的政治斗争相比,古霍利人对长老议事屋席位的争夺以及奴隶主之间的商战简直就是小打小闹,都是人家玩剩下的。从踏入阿科西亚王宫的那一刻起,人的性命就随时处于危机中。毒杀、兵变、夺嫡、党争、宫斗……就连某个妃子一件不起眼的嫁妆都自带微型保险箱功能,可以用来藏一些小东西。
伊利斯知道佩特萝可以每天进入格里特的卧房一段时间,好用铜镜梳妆,离开的时候会有女奴搜身。他便教唆恐吓佩特萝将那个私藏的物品换了个位置,藏进铜镜的夹层里。毕竟,现在是他在养活佩特萝茜尔母女,得罪了他,母女二人将再度无家可归。
由于时间太短,门外还有开小差的女奴,佩特萝仅仅是完成了伊利斯指派的任务,没心思和时间去看那被亚麻布包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最后,就是夜幕下的庭院里,伊利斯和格里特那场虚张声势的对话了。
鉴于伊利斯手里并没有决定性的那根手指,自然无法轻易逼格里特就范。他必须要让对方相信,【遗失】的手指在自己手上,是自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过他的房间,借此让格里特露出破绽,才能去取走那根被调换位置的手指来威胁对方。他总不能直接对主人说:【我要去检查你的房间】吧。
不过伊利斯倒是没想到,格里特竟敢想要杀掉自己灭口,幸亏他留了个心眼,安排拜尔藏在庭院的阴暗角落,不然现在他恐怕已经化为伊勒尔河里的一具浮尸了。
伊利斯算盘打得好,但他不知道的是,格里特也在打他的算盘。
这是一场博弈,而非伊利斯单方面对格里特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