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哈哈……酋长大人就别开我玩笑了……】听见普拉斯的举荐，伊利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笑得花枝乱颤。
【哦？为什么这么说？】普拉斯饶有兴趣地问道。
【父亲大人你一定是喝多了，才会说出这种话。】伊利斯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咽了下口水，并在自己平坦的胸口轻轻抚摸了一把后说道。
普拉斯露出和善的笑容，示意伊利斯继续说下去。
【巴克斯大人、尤努斯大人他们挣破头都得不到议事屋长老的席位，我一个要钱没钱、要声望没声望的新人，要是靠着点小聪明，偶尔能搞出点新奇的发明，就这么轻易的跻身议事屋，族人们一定会在背后说父亲大人闲话的。因为我的缘故，让向来给族人留下贤能印象的父亲大人被人嚼舌根，这份罪过我可承受不起。】伊利斯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他边打着嗝边嘟囔道。
普拉斯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用拳头撑着脸颊，搓了搓掌心后开口道：
【可是，虽然在旁人眼里，我这么做怎么看都是在任人唯亲，但事情绝不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真的能够加入议事屋的话，是一定能用自己的这份才能为部落做贡献的。】
【父亲大人说笑了，有些事情，无论自己的本意有多好，旁人都不会去关心那个出发点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就像现在，要是我真的成为了议事屋的长老，族人们只会觉得：酋长大人怎么走后门，把自己的女婿拉了进来啊？而不会关心大人的出发点是让我为部落造福。】伊利斯敬了普拉斯一杯酒，然后这样若有所指的劝说道。
普拉斯陷入了沉默，不知道他现在在联想思考什么。
【况且，比起我，部落里更能胜任这个职务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吧？】伊利斯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道。
【比如说？】普拉斯好像被勾起了浓浓的兴趣，话题也随之改变了。
【部落里比要么我有实力，要么比我有才能，再或者比我有威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让我想想……嗯……像是巴克斯大人，或者迪勒就都挺合适的。】伊利斯红着脸说道。
【是这样啊，原来你看好他们俩啊……】普拉斯扶着下巴微笑道。
【要我看，最合适的人，应该是迪勒大人吧。】伊利斯喝了一口酒说道。
【为什么是他呢？跟你相比，他要更没有威望吧？况且，这样一来，新任长老不还是我的亲族吗？】普拉斯饶有兴趣的问道。
【首先，迪勒很有才能。虽然不少族人都觉得他整天说胡话不务正业，但我觉得那才是他天才的表现。】伊利斯有些羡慕地说道。
【你给了他很高的评价呢。】普拉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毕竟，在我刚来到大人家的时候，迪勒大人给过我很多帮助。我觉得父亲大人应该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不要让他这份常人无法理解的才华被埋没。】伊利斯不遗余力地向普拉斯举荐着未来的大舅哥。
【呵呵，你很懂得感恩呢。但是，最关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普拉斯笑了笑。
【首先，长期以来，大人给村民们留下的印象是贤德的，只有父亲大人是个任人唯亲的惯犯，举荐迪勒大人才会引起激烈的反弹。我没有贬低迪勒大人的意思，但在族人们心中，迪勒大人的形象是不太好的，正是因为他跟我相比更没有威望，所以大家才会怀疑父亲大人的用心。也就是说，和提名我成为长老相比，举荐迪勒大人，只有一部分蠢人会觉得大人在任人唯亲，大多数人都会认为父亲大人其实另有深意。比方说，肯定有人会这么揣测：大人是想要通过挫折，让迪勒大人知道决策的不易，好让他得到成长。】伊利斯自信的解释道。
【即便是这样，依然会有一部分人说三道四吧？】普拉斯追问道。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大人如果真的愿意接受我的推荐的话，可以干脆把自己提名的机会让出去，让其他人来举荐迪勒大人。至于让给谁，嘿嘿……】伊利斯露出了你懂的笑容。
……
普拉斯沉思了半天，才轻声叹气道：
【迪勒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大哥大嫂死的很早，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那孩子确实聪明机灵。在他还小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异乡人，那段时间，迪勒整天和那个异乡人腻在一起，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越变越怪……】
【异乡人？】伊利斯好奇地问道。
【是的，一个流浪汉。】普拉斯闭上了眼睛，边沉思边说道，仿佛已经陷入了陈年往事中。
【我有些明白了……】想起那对粉毛母女，伊利斯若有所思的嘀咕道。
【也许你是对的，你的建议有时间我会好好考虑的。】普拉斯睁开了眼睛微笑道，并为伊利斯倒了一杯酒。
【那真是太好了……】伊利斯感激地说道，他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不过话说回来，真亏你能说得动格里特啊，要知道，在长老议事屋，他一向是个强势霸道的人。】普拉斯的微笑有些和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啦，格里特大人他就突然改口了……】伊利斯露出了天真的大笑，一边不好意思的揉着后脑。
普拉斯慈祥的望着伊利斯，幽幽的开口道：
【哎，管理一个这么庞大的部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有太多的事务要忙活，太多关系要协调，太多人要管理，甚至还必须每天挤出时间去公田义务耕种，酋长必须以身作则，给全体村民树立榜样。久而久之，一些家事我只能交给格里特来处理。可能是因为我的这种做法，才让他渐渐膨胀起来了吧……】
伊利斯点了点小脑袋，静静聆听着。
【人们总在私下里说我在家族内部被架空了。但是啊，我只是把这个家族、奴隶们和炼铜作坊暂时交给格里特来管理而已。格里特最膨胀的地方在于，他总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普拉斯显老的脸上再度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伊利斯也用少女一样的甜美微笑回应酋长，只是，他有些汗毛倒竖。
……
又是几杯麦芽酒下肚，普拉斯搂着伊利斯的肩膀，脸上好像罩着一层薄薄的阴云，试探性的问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部落里有一些关于你的流言？】
【关于我的流言一直都挺多的……】伊利斯苦笑道。
【有人私下里说，你只是个吃软饭的……】普拉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借着酒劲开口道。
【他们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啊……刚才父亲大人也说了，等我和大小姐结婚后，就是酋长家的人了，也不再需要当顾问官的那点儿工钱了……】伊利斯红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在不甘心，还是单纯的酒喝多了。
【那你……咳……打算怎么办？】普拉斯打了个嗝。
【关于这件事，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捉摸，现在终于下定了决心。】伊利斯握着小拳头，磨了磨犬齿说道。
普拉斯搂伊利斯的肩膀的手在不经意间好像更用力了。
【和大小姐结婚以后，我想要自立。】伊利斯很坚决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普拉斯抿了一口酒，眼睛却在凝视伊利斯。
【我想和大小姐一起组建一个全新的‘伊利斯家’，而不再属于酋长大人的家族。】伊利斯同样直视着普拉斯的双眸，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普拉斯沉默了，在经历了一瞬间若有若无的震惊后，他的脸色有些铁青。
在蒙昧时代，古霍利人是没有姓氏的，在称呼一个家族的时候，通常会直接冠以当代家主的名字，例如【巴克斯家】、【普拉斯家】、【依特拉家】等等。
伊利斯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要当入赘女婿，他要带着欧菲莉亚外出自立单干，自己当家主。
【我不想成为一个依靠娘家吃软饭的男人……我一定会向父亲大人证明自己的！哪怕舍弃酋长大人家更高的平台和更丰厚的资源，哪怕从头开始，我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给大小姐带来优越幸福的生活！】伊利斯像是鼓了很久的勇气，才终于开口对普拉斯说道，他激动的举着两个小拳头，就连音量也仗着酒胆提高了不少。
普拉斯依然在沉默，不知道他的脑子里此刻在想什么。
【我知道，就凭这样一穷二白的自己，是没有立场和资格说这些话的，父亲大人也一定会很舍不得大小姐。但是，这件事事关到我的尊严，请父亲大人一定要认真考虑一下！要是大人能答应我，我以后一定会经常领大小姐回来看望你的……】伊利斯把小脑袋压低了下去，嘴里恳求道。
【唉……】终于，普拉斯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眼圈有些泛红。
伊利斯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啦，伊利斯……】普拉斯拍了拍伊利斯娇弱的肩膀，有些内疚的开口道。
听着酋长的道歉，伊利斯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我……我这是被拒绝了吗？】伊利斯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啊……】在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普拉斯舒了一口气说道。
【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直到刚才为止，我还听信着谗言，担心你婚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吃软饭混日子的男人，是我太瞧不起你了……】普拉斯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事态突然反转了。
【那父亲大人的意思是？】局势改变的太突然了，伊利斯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欣喜的神色才浮上他精致的脸庞。
【只要欧菲莉亚同意这件事，我绝对支持你。唉，迪勒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就好了……】普拉斯满意地看着伊利斯。
【太、太好了！谢谢父亲大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迪勒也有迪勒的长处，是我永远也比不上的。】伊利斯激动的用双手握住了普拉斯的一只手，并捧在自己柔软的掌心里。
感受到那只大手上的老茧，他有点想哭。
普拉斯神色凝重的望着伊利斯说道：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家可是经过我的爷爷、父亲、再加上我这三代人的奋斗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家底。】
【我知道，现如今，在部落创业并不容易，但我会证明自己的。即便不依靠父亲大人的力量，我同样能在临河部落获得一席之地！】伊利斯像夹三明治一样，把普拉斯的一只手捂在掌心里，坚决的保证道。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今后，证明你自己吧！】普拉斯连声赞叹道，并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伊利斯白皙的手背上。
【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我向父亲大人保证！】伊利斯对普拉斯点了点小脑袋。
透过窗子，冬日下午金黄色的阳光洒在酒桌和二人身上，从逆光的方向望去，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在阴影中许下了约定。
……
终于，伊利斯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捂着小嘴弓着腰出去吐彩虹了。等漱完口回到酋长卧房的时候，他感觉天旋地转了。
普拉斯也没有再勉强他。
两个人又勾肩搭背地寒暄了一阵，伊利斯便起身告辞了。
普拉斯默默地注视着伊利斯那长发披肩少女一样的背影。
伊利斯摇摇晃晃的，就像跳着舞步一样，连路都很难走直了，还差点一头撞在门上。
【难道说，真的是我多心冤枉他了吗？】普拉斯摸着自己的下巴想道。
……
伊利斯感觉天昏地暗，在他的眼睛里，整个世界都是在不停旋转的。
回过神儿来，他娇弱的身子已经无力的倚在墙边了。
伊利斯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这一摇，他就又想吐了。
【呕！】
茅房里，又是一道彩虹……
漱完口后，伊利斯捂着小脑袋，朝自己卧房的方向飘了过去。
醉酒的感觉是生不如死的，很多醉汉会在这个时候信誓旦旦的起誓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然后下一次同样喝得烂醉如泥。
吐过两次以后，把胃袋放空了，伊利斯就不感觉那么恶心了，但酒水的后劲也上来了，他头痛欲裂的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几乎要疼出眼泪了。
【真是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啊……难道说，格里特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控下？那样的话，只要他有那个想法，拿下格里特岂不是轻轻松松？】伊利斯皱着眉头捉摸道，娇美的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
【而且他真是够多疑的，灌了人家这么多酒，是想套出我的真心话吗……】
【还说什么举荐我当议事屋的长老？这是想架着我放到火上烤啊，要是答应了，先不说今后我会成为所有奴隶主的公敌，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悔婚……】
【不过这样也好，自立以后，离开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以后他没办法再试探监控我了……】
【不行了，不能再想这些了，人家头要疼死了，得回屋睡一会儿……】伊利斯的意识开始越来越模糊。
眼看着自己的房门已经很近了，他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男孩子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