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迪勒的脚步,伊利斯快步赶回了婚礼现场,他粗略的扫了一眼略显空旷的庭院。
宾客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了,现在依然留在现场的,不是跟新人夫妻关系十分亲密,就是别有用心。
欧菲莉亚躲在贝拉斯特和希罗的身后,她脸上露出了一副胃疼的表情,好像在拼命忍耐骂人的冲动。
希罗尴尬的挠着头,红蓝异色的双瞳不住的到处乱瞥。
贝拉斯特还是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样子,不过伊利斯隐隐感觉到,她正向迪勒投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读懂的求救眼神。
耶米律斯看见了伊利斯,他连忙使着眼色。
巴克斯抱着臂,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菲娅和兰斯正躲在庭院的角落里。
格里特和普拉斯则冷冷地望着闯入者……
伊利斯的视线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庭院中央一名背对他的陌生男子身上。
【他就是汉谟克……】迪勒在伊利斯耳边悄声低语道。
伊利斯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汉谟克大概20岁出头的样子,拥有一身还算结实的肌肉,他嘴巴微张,似乎在用力打磨臼齿,身上那件披风沾了些灰尘,像是急匆匆赶来这里的。
他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欧菲莉亚。
伊利斯对汉谟克并不是很了解,虽然他曾是酋长顾问官,但之前造访对方家的时候,接待他的都是汉谟克的弟弟科尔克。
据说,汉谟克是个工作狂,整天不是腻在离家有些距离的织布作坊里,就是到处交货。
科尔克驼着背畏缩在汉谟克身边,他脸上挂着极力讨好的笑容,止不住的搓着两只手打圆场道:
【兄长大人,婚礼已经结束了,你怎么才过来啊?】
【是啊,大人你来晚了,欧菲莉亚小姐现在已经是伊利斯大人的妻子了……】荷莉斯妩媚的调笑道,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
【荷莉斯你安静一会儿!】科尔克扭头瞪着自己千娇百媚的妻子,他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荷莉斯并没有因为丈夫的态度而生气,她摆了摆玉手,有些无趣的挪到了菲娅的身边。
庭院里的气氛很不对劲,对于其中的缘由,伊利斯多多少少能揣测出一二分。
很早以前,他就听说过:在普拉斯酋长为女儿的婚嫁之事操碎了心的时候,他曾经很看好品行端正、直来直去的汉谟克,也试图撮合过两人。只是最后,和所有的倒霉蛋一样,仅仅过去几个小时,可怜虫汉谟克就被欧菲莉亚甩掉了。
不过,即便这桩亲事黄了,在那之后,汉谟克依然很痴迷于欧菲莉亚,并一直对大小姐死缠烂打。
望着汉谟克那笔挺的背影,伊利斯清了清嗓子,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引起对方的注意:
【你就是汉谟克大人吧?】
一时间,庭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边:
欧菲莉亚、贝拉斯特和希罗一齐露出【得救了】的眼神。
普拉斯暗自叹了口气。
格里特投来将信将疑的目光。
耶米律斯不放心的攥着拳头。
科尔克痛苦地捂着脑袋。
巴克斯与荷莉斯则趣味盎然的观赏着庭院里发生的一切。
汉谟克终于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娇小伪娘了,他回过身来,俯视伊利斯的目光充满了蔑视。
【伊利斯大人?】汉谟克冷笑道,并在【大人】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这应该是我们初次见面吧?】伊利斯甜甜的笑了笑。
【是的,不过……伊利斯大人的名字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汉谟克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伊利斯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了。
他早就听说过汉谟克是个直来直去的家伙,不过,他没想到对方脑子竟然这么一根筋。
婚礼的时候,哪怕一众贵客再怎么瞧不起他的奴隶出身,也没有人会把这种蔑视表现在脸上,更没人敢对大红大紫的他出言不逊,顶多,就是几个失恋的少年曾向他投来过饱含醋意的目光。
毕竟,大家都是在一个部落混的人,伊利斯又成了酋长女婿,把彼此的关系搞僵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至于面前的汉谟克,他好像不想做什么表面工夫。据说因为那直来直去的性子,他已经把部落的大部分奴隶主得罪遍了。多亏了科尔克左右逢源见风使舵,缓和与多方奴隶主的矛盾,他才不至于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伊利斯来到汉谟克身前,对方伟岸身材形成的阴影几乎把他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了。他抬起小脑袋,仰视对方高高在上的轻蔑脸庞。他心里很恼火,在面对同性的时候,他就从来没占过身高上的优势。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庭院里的气氛渐渐沉重了起来。
科尔克搓着手,挤进了伊利斯和汉谟克中间,他生硬的替自家家主辩解道:
【嘿嘿嘿,我早就说了,兄长大人对酋长一家十分尊敬,明明自己还有重要的生意要做,他还是赶来这里了。不过可惜婚礼已经结束了,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我知道,我就是故意等仪式结束了才来的。】汉谟克没有理会弟弟,他冷冷地对伊利斯说道。
【这是因为,你和其他宾客关系很差,所以不想遇见他们?】伊利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嗯,很聪明。】汉谟克轻蔑的瞥了伊利斯一眼。
【然后呢,趁我刚才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伊利斯握着小拳头低声质问道。
赶在所有人之前,科尔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抢答道:
【这个啊,兄长大人是来问候酋长大人的,看伊利斯大人不在这里,他就随口发了两句牢骚,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是这样吗?】不远处,传来了巴克斯玩味的声音。
【这……】科尔克咽了口唾沫,他的手尴尬的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汉谟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披风,扬起的尘土飘落在伊利斯仰视的脸蛋上。
对于汉谟克的无礼举动,伊利斯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他只是在微笑着拂去了自己脸上的灰尘后轻声问道:
【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说我不是个男人,只会吃软饭,蒙骗了欧菲莉亚和酋长大人,想要借此上位?】
【你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嘛?】汉谟克冷笑道。
伊利斯沉默了。
【怎么?你没有什么想要反驳的吗?】汉谟克抱着臂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伊利斯忽然捂着小腹笑得花枝乱颤。
【怎么?你他 妈笑什么?】见伊利斯大笑起来,汉谟克不禁怒火攻心,他涨红了脸,本想一把将伊利斯娇小的身躯像人偶一样整个提起来,但大概是想到普拉斯就在现场,他最终抑制住了这股冲动。
【哈哈哈……你这算啥?你是争风吃醋的前男友吗?】伊利斯捂着肚子,笑红了白皙的脸蛋。
汉谟克的拳头越握越紧,直到指甲开始嵌进肉里。
庭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一道冷汗从科尔克的额角悄然滑落。
【兄长大人他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要不然,他是不会说出这种对伊利斯大人无礼的话的……还有,伊利斯大人你也真会开玩笑……】为了不再进一步激化矛盾,科尔克开始充当和事老,他驼着背,苦口婆心劝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里没你的事!】汉谟克用力推了一把弟弟的胸口。
科尔克向后打了个趔趄,不过,他咬着牙一个箭步就凑回了两人身边,看来是铁下心要当和事老了。他死死地拽着汉谟克的手臂,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兄长大人,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啊……】
这个时候,普拉斯朝汉谟克微微弯下了腰,但他的脸上却好像不带一丝歉意:
【汉谟克大人,关于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当初,我没有在意欧菲莉亚的想法,就想把你们俩胡乱撮合起来,是因为我考虑不周,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对于普拉斯的态度,伊利斯感到有些意外。
汉谟克在欧菲莉亚的婚礼上胡闹,虽然宾客大多已经散了,但这也绝对算得上是骑在普拉斯头上的行为了。没想到,对于汉谟克的胡搅蛮缠,普拉斯的容忍程度竟然意外的有些高。
汉谟克望了酋长一眼,他很清楚,这已经是普拉斯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了,自己如果继续闹下去,就是在挑战酋长的底线。
欧菲莉亚咬了咬粉唇,汉谟克对伊利斯的羞辱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心里对这个身材高大的奴隶主的印象更是差到不能再差了。大小姐也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了,她一边挠着白皙的脸蛋,一边从人墙后尴尬的钻了出来,那漂亮的脸上露出让人欲罢不能的轻蔑神色说道:
【额……那个……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根本受不了你的,真的抱歉,从生理上就接受不了……】
听见欧菲莉亚场面话一般的拒绝,伊利斯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大小姐已经很给汉谟克留面子了,没有像讲相声似的把对方贬得一文不值。
这回,汉谟克终于开始退缩了,这个可以轻松的将伊利斯举起来的健壮青年很受打击的后退了一步。
【欧菲莉亚,你一定是被他给骗了……】汉谟克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汉谟克大人,即便无法成为我的女婿,我也一直很看好你刚正不阿的品格,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不要让我对你失望。】普拉斯望了一眼自己的爱女,然后冷冷的威胁汉谟克道。
【是啊,汉谟克大人,你要像清楚,这里可是酋长家。】格里特也在一旁幽幽地开口道,这个有胆量谋杀政敌的男人仿佛周身都环绕着阴冷的空气。
伊利斯朝他投来了肯定的目光。
【真是对不住各位大人啊,希望酋长家的各位大人千万不要计较,兄长大人他只是一时糊涂了……】科尔克手忙脚乱地一边原地转着圈,一边朝庭院的各个角度鞠着躬,替自己的哥哥向众人道歉道。
【真丢人啊,像条哈巴狗一样……】望着丈夫点头哈腰的身影,荷莉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像是看腻了科尔克的丑态一样,她有些贪婪的瞥了一眼伊利斯精致的面容,并用舌头沾湿了自己妖艳的粉唇。
【欧菲莉亚小姐,这就是你的答复吗?】因为大小姐的话而深受打击的汉谟克突然大声质问道。
【是的。】欧菲莉亚轻易的来到伊利斯的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搂住了丈夫的手臂。
汉谟克的嘴角在微微颤抖,那张涨红的脸终于渐渐失去了血色,最终变成了一潭死水。
【欧菲莉亚小姐,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汉谟克退却了,他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要愤然离开。
科尔克脸上堆满了歉意,他再次向庭院里的众人挨个鞠躬,最后对妻子荷莉斯打了个手势。
荷莉斯妩媚的脸上露出一副无趣的神情,似乎对于事情没闹大很失望,她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跟了上去。
同样对于事态的发展感到失望的还有巴克斯,只不过,除了伊利斯以外,没人能透过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揣摩出他的心思。
望着汉谟克渐行渐远的背影,伊利斯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水蓝色双眸中的目光就像从天空中俯瞰兔子的北方鹰,他大声叫住了对方:
【呵呵,让你失望了,大人,我并不是个吃软饭的。】
汉谟克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可以把这个消息传向整个临河部落:伊利斯要自立门户,绝不会依靠酋长大人的力量。】伊利斯露出了锐利的眼神,视线宛如弯刀鹰爪般直接剜向了汉谟克的后心。
【你是说,你要自己当奴隶主创业发家?】汉谟克玩味的问道,他并没有回头看伊利斯。
【就是这个意思。】
【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你选择自立门户的话,那我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汉谟克抬起头,仰望着冬日的蓝天,释然的自言自语道。
【你想干什么?】伊利斯轻声问道。
【没了酋长大人的庇护,我会从正面,用我的作坊,堂堂正正地击溃你,让你赔个倾家荡产。】汉谟克回过头来,冷笑着向伊利斯发出宣战的布告。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