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的问题姑且不论,就在刚才,被抓起来的勇士们已经被放出来了,正叫嚣着:要是再不停止新政,就给长老们点颜色瞧瞧。】迪勒揉着下巴担忧的说道。飞扬跋扈的暴徒们没能付出代价,他心里很不是味儿。
【这个你应该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除非把勇士的特权全部废除,不然他们是不敢对议事屋动手的。而且,如果光靠嘴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佬了。】纵使心中有万般不甘,但伊利斯清楚现在后悔懊恼也无济于事了,于是便索性摆出了轻松的样子。在把鸡腿骨剔的一干二净后,他一幅没吃够的样子,舔着自己油光锃亮的白皙玉指嘲笑道,样子看起来有点色 情。
【话虽这么说,这几天,你还是多加留意吧,没事最好不要出家门,再让拜尔蒙图克他们几个多长点心眼,我担心勇士们会回来报复你……】迪勒眉头紧锁警告道,俊美的脸庞被深深的担忧笼罩着。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嘛,我觉得吧,这幅忧郁的美男子模样和你一点也不搭,你还是比较适合以前的恶心帅。】伊利斯一边嘟囔一边缓解气氛道,他小心翼翼的把单单吃了个大腿的烤鸡重新包裹起来。
【恶心帅……嗯?剩下的你不吃吗?】无奈的苦笑了一阵后,迪勒意味深长的问道,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伪娘妹夫的反应似的。
【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这些,就留给她吃吧。】伊利斯淡淡的说道。
迪勒捂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琥珀色的双眸也染上了一丝心疼的神色,可他的脸上却渐渐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重新抬起头来,他拍了拍伊利斯娇小的双肩说道:
【我早就知道你不舍得让她受任何委屈,你就敞开了吃吧,我给那个疯丫头格外带了一只烤鸡和几条鱼,就放在楼下的客房。分量绝对够了,不光是欧菲莉亚,也有其他几个女孩子和下人的份儿。】
【欸?你不早说!哎呀,还是酋长的儿子有钱啊,好哥哥,你包养我吧,我很好养活的!啊,好烫……】在愣了一下后,伊利斯眼冒桃心,哆嗦着小手,再度拆开了烤鸡的叶片包裹,一边援力满满的撒着娇,一边幸福的大快朵颐起来。
望着伊利斯樱桃小口里塞满了热乎乎的鸡肉的样子,迪勒露出了宠溺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感叹道:
【那个疯丫头交给你,以后我就能放心了。】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个?要是不放心的话,你当初也不会同意我们俩结婚吧?真好吃……等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怪恶心的……】伊利斯白了迪勒一眼,口齿不清的嘟囔道。
迪勒疲惫的笑了笑。
……
伊利斯用两只小手捧着一根鸡翅,啪唧啪唧啃食的样子就像仓鼠一样。吃到一半的时候,望着迪勒遍布血丝的眼球,他还没来得及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就急忙劝解道:
【虽然现在咱们看起来好像失败了,但天还没塌呢,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我就没输。搞新政不可能这么简单,比起自责,咱们现在更应该总结失败的教训,大不了将来再搞一次嘛。】
【好!说得好!虽然失势了,但我现在至少还是长老,只要还没被议事屋除名,就有机会翻盘!】听见伊利斯的声音,迪勒激动的拍了拍手,像满血复活似的,兴致勃勃的说道。
【哎呀,你总算是有精神了……】伊利斯幽幽的感慨道。
【我还是太心急了,勇士们那么顽固,如果手头没有一支能震慑住他们的力量,最好不要轻易动他们。只可惜志愿团是人家耶米律斯的,不听咱们的话。】迪勒急躁的抓了把后脑的头发总结道。
【而且你的势力还太松散,很容易的就被那些或是思想迂腐、或是追求稳定的长老给击垮了。无论是在议事屋、还是在村民之中,你都得有足够深的根基。看着汉谟克最近的一连串动作,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伊利斯卖了个关子说道。
【什么什么?】迪勒好奇的把身子凑了上来。
【就像汉谟克整合了半数的纺织业主一样,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只不过,我们整合的范围绝不是单一领域,而是整个临河部落所有的奴隶主。】伊利斯压低了嗓音,水蓝色的双眸中渐渐燃起了野心的火焰,一副想要搞事情的样子。
【什么?你是说,组建奴隶主的利益同盟,当全体奴隶主的代表?确实,如果大大小小的业主们能够联合起来,什么长老勇士都得乖乖靠边站,毕竟,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但是,就算你或我将来能成为最富有的大商人,可奴隶主们哪个不想亲自当长老,凭什么心甘情愿的让我们在议事屋当代理人?】对于伊利斯的想法,迪勒将信将疑的质问道。
【只要向他们许诺:如果新政得以实现,全新的议事屋将由奴隶主组成,只为维护奴隶主的利益而存在就可以了。所谓国家,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伊利斯胸有成竹的保证道。
也许在现代人眼中,伊利斯对于国家的定义多少有些狭义,但放在3500年前的蒙昧时代,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惊人之语了。
国家,无非是维护特定阶级统治和利益的工具而已。
迪勒惊得睁大了眼睛,心跳从初来时的疲倦,终于渐渐转为狂跃,嘴里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
【支持我们,是为了将来能够从政吗?确实,想当长老的奴隶主太多了。组建全体奴隶主的大同盟,这是个很棒的想法……】
【拿同盟形容有些不恰当,我设想的应该是某种更牢固的东西。】深刻感受到了本民族语言的匮乏,伊利斯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把茜尔叫来,这样就可以向文明国度的来客请教了。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哥们,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迪勒拍着伊利斯的肩膀连声赞叹道,虽然眼球里的血丝还没有消褪,他的手掌和腔调却溢满了浓浓的干劲儿。
【欸?这不应该是你的工作吗?】伊利斯嘟着小嘴抗议道。
【和人打交道是你的强项,我得在议事屋和那群老顽固纠缠,而且,你有自己的产业和作坊,有更多的机会和其他商人交涉。】迪勒一边自顾自的给伊利斯指派了工作,一边拍了拍屁股从石凳上站起身来。
【烦人!净给我填一堆事儿!】伊利斯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嘟囔道。
【我负责权倾朝野,你负责富甲天下,咱们哥俩的组合是无敌的!别忘了,你可是拥有‘全村第一的脑子’的人啊!】迪勒一边踱向阳台,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
【好丢人,你这么说不觉得很羞耻吗……】听着大舅哥中二爆表的言论,伊利斯有些崩溃。
迪勒慢悠悠的回过头来,眉毛和嘴角贱兮兮的往上一挑,给了伊利斯一个滑稽嘲讽的笑容,仿佛能够吸引所有的仇恨值。
望着这好久不见的熟悉表情,伊利斯愣了一下,随后他捂着樱唇欣慰的笑出了声,水蓝色的眼睛也在不觉间湿润了。
【果然,还是欠揍讨打的迪勒让我觉得亲近啊……】伊利斯低声微笑道。
漫天的大雪洋洋洒洒的飞舞着,临河部落银装素裹,街道土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没过了行人的膝盖,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屋檐下也挂满了冰锥,不久之后就会化为稀稀拉拉的春水,今年大概会是一个好收成的丰年吧。站在阳台上凝望雪景,迪勒只给身后的伊利斯留了个背影,他面对广阔的天地,动容的许愿道: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强悍的异民族打上门之前,把临河部落建设成一个足以抗衡入侵者的城邦国家:文明、开化、进步、富足,拥有自己的军队、政府和法典。在我们未来的国家,再也不会有勇士、巫医和长老,那里不被迂腐的传统思想束缚,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主宰时代和社会的人,不再是空活百岁的老爷子们,而是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
纵使内心豪情万丈、腔调气势恢宏,身体的疲惫还是让迪勒微微佝偻着腰。散落的雪花落在肩头,让他穿着衬衣的单薄身影多少显得有些孤寂,像是经不住一阵风似的……
……
大舅哥接济的鱼肉很快就吃完了,积压的兽皮大衣成品在汉谟克的打压下卖不出去,伊利斯家就几乎失去了经济来源。
当买肉的钱没了,众人就只能靠着那点可怜的配给公粮度日,生活条件很快下降到了跟一般自由民差不多的水平,完全不像是个奴隶主家族,甚至都不能和其他奴隶主家里那些作为支柱劳动力的奴隶相比。
为了保证孕妇的健康和营养,伊利斯开始把粮食优先留给妻子,并暂停了已经毫无意义的生产,好让奴隶节省体力。
就在今天上午,两批分别来自普拉斯和汉谟克的粮食被送来了伊利斯宅。应门的欧菲莉亚千恩万谢的收下了来自父亲的救济,并用和善甜美的笑容,有礼貌的把汉谟克派来的奴隶请了出去。
连欧菲莉亚都时常处于吃不饱饭的状态,就更不用说饿着肚子的其他人了,伊利斯家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可悲的是,来自佩特萝的茜尔的借宿费,此时竟成了伊利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
黄昏时分,伊利斯带着商业顾问蒙图克,在库房无奈的检视成堆的兽皮大衣。
【如果汉谟克不停手,这些库存大概很难卖出去,只能烂在仓库了吧……】伊利斯皱着秀眉叹息道。
汉谟克这种宁可自己亏损,也要贱卖产品的恶性竞争比拼的是双方的总和财力,看的是谁先撑不住。就目前而言,财大气粗的汉谟克还尚有余力,白手起家的伊利斯却再也法招架。
【不如,我们向借酋长大人借点钱去?大人不是酋长的女婿吗?】蒙图克在一旁提议道。
【话虽如此,但我该拿什么理由开口?钱要是花在有用的地方还好,用来和汉谟克斗气,父亲大人是不会同意的。这几天他只送来了救济的食物,却没来送钱,就是最明显的回应。】伊利斯疲惫的摇了摇头否认道。
【那格里特大人呢?我听说那位大人才是炼铜作坊里管事的,而且我看他好像平时挺向着大人的……】蒙图克继续建议道。
【不行,格里特虽然是炼铜作坊的管理者,大笔的金额进出,还是得征求身为家主的岳父大人的同意。】伊利斯疲惫的用小手捂住了眼睛,可能是还没有信任蒙图克的缘故吧,他还没有告知对方格里特已经成了傀儡的这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伊利斯的肚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在寂静的库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蒙图克尴尬的侧开了视线,想要装作没听见,简直是把伊利斯当成了少女对待,女孩子总不会喜欢自己肚子叫的声音被人听见。
【真是对不起,最近都没给你发工钱,你也听见了,我现在自己都吃不饱了……】伊利斯小脸变得有些煞白,一边痛苦的捂着小腹一边呻吟道。
【没关系的,现在大人的事更要紧。】蒙图克淡淡的说道。
眼看伊利斯家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蒙图克一度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压错了宝,甚至产生过带着莱斯妮娅远走高飞的念头。但一想起前不久拜尔对自己的警告,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那位像鬼狮子一样的保镖回头把自己剁了。
【就在这个时候,汉谟克肯定也在干着急,等着我服软。毕竟,如果这么一直贱卖皮衣的话,总有一天,他也要撑不下去的。】直起腰后,伊利斯用手背抹了把嘴角说道。
【但是在那之前,大人会先垮掉。】蒙图克忧心忡忡的说道。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遭罪的话,兴许还能再忍一段时间,可是,我不能让欧菲莉亚跟我一起饿肚子……】想起怀有身孕的妻子,伊利斯纠结的咬住了银牙。
【那大人打算退让吗?如果大人此时让步的话,想必汉谟克也会很高兴的收手吧。】蒙图克言辞委婉的反问道。
【呵呵,确实,如果认怂服软,去向汉谟克道歉的话,除了面子上过不去以外,其实对我没有任何损失。】伊利斯的苦笑有些凄凉,虽然想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心里却已经被不甘灌满了。但他同样很清楚:在很多时候,该服软就得服软,参与这种恶性竞争,无异于用鸡蛋碰石头,正面对刚,垮掉的人一定是自己。
【大人果然很了不起啊,比当初的我强多了。】蒙图克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他向来是个恃才自傲的人,伊利斯的话不知让他想起了在河口部落的哪次回忆。
【从奴隶爬到今天的位置上,你以为我隐忍过多少人?没有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那些大有成就的人,哪个会成天怼天怼地?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和汉谟克那种巨婴不一样,我没必要争这一口气。偷偷告诉你,就算服软认怂,我也没输,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掐住汉谟克的命门了……】伊利斯踮起脚尖,拍了拍蒙图克高耸的肩头说道。
回想结婚以来两个多月的生活,伊利斯转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婚礼的时候,前来挑衅的汉谟克活像个争风吃醋的前男友。为了向普拉斯表决心,并转变族人对自己【酋长女婿】而非【独立奴隶主】的印象,自己说了不得了的大话,和汉谟克爆发了正面冲突。
艰辛的创业初期,自己和汉谟克在博弈上互有胜负,甚至一度用苦肉计把对方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就在汉谟克开始砸钱,企图让比特断了货源的时候,自己第一次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果不其然,随着迪勒新政的开始,趁着普拉斯无暇顾及这边的机会,汉谟克如潮水般的金钱攻势开始一波波朝自己袭来。
直到现在,落入下风的自己已经举步维艰了,再和汉谟克闹下去,只会变成毫无意义的消耗。
【这场闹剧,是不是该结束了?】回到现实中来,伊利斯疲惫的长叹了一口气,双眸中却闪过一瞬阴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