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勒,你等等我啊……】伊利斯怀抱着几块木板,正卖力的将其向前拖行,叫苦不迭的模样活像个娇滴滴的软妹子。
【快点!】迪勒大声招呼跟在身后的妹夫道,他的肩头同样扛着几块板子。
【你这是求人来帮忙的态度吗?!】伊利斯恶狠狠的低声抗议道。
虽然经过了拜尔的针对性训练,伊利斯的基础力量已经增强了不少,不至于像过去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但要是把他堂堂一介奴隶主拉来做苦工,在心理层面上,他还是很不愿意的,只能用怨声载道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他本想让家里的奴隶出来搭把手,不过,一想到现在正是重振家业的时期,不能让下人丢下手头的生产劳动,他就只能亲自上阵,来舍命陪君子了。
谁让迪勒是他最好的友人之一呢。
……
总算来到部落图腾柱附近的空地上,伊利斯把木板往地上一丢,抬起小脑袋仰望迪勒的背影,忧心忡忡的开口道:
【迪勒,我明白你的心是好的,但是啊……】
【但是我应该多脚踏实地才对?】扭头回望伊利斯欲言又止的模样,迪勒嘴角上扬,意味深长的接话道。
【一个衣食无忧、自己不赚钱的富少爷号召村民们多种地,怎么想,都没有说服力嘛……】伊利斯粉唇微启,轻声叹了口气,委婉的劝解道。他已经给大舅哥留足了面子,没有把对方形容成【酋长家的傻儿子】、或是【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
如果不识民间疾苦,纵使迪勒拥有再高超的天才,也难以获得村民们的认可。
迪勒抱着臂,脑袋若有若无的轻轻点了一下,凝视行人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坚毅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对身旁的伊利斯感叹道:
【是啊,如果离了当酋长的爸爸,我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资格说什么志向和梦想?志气是不能换饭吃的。这些天,看到那些瘦得像竿子一样的移民,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想要给同胞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不明白劳动的艰辛是不行的!这两天我可没少去公田翻土拔草。】
【是这样啊……】感受到对方心境的变化,伊利斯握住了迪勒的上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做酋长家的傻儿子了!】迪勒突然转过身来面对伊利斯,他用力握拳一锤手掌,大声宣布道。
【???】伊利斯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的歪了下脑袋。
【不瞒你说,最近,我已经开始挣钱了,差不多很快就可以独立养活自己和贝拉斯特了。】迪勒低头凝视着伊利斯的双眸说道。
【欸?你开始给家里的作坊打下手了?还是说,你也出来单干了?】伊利斯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扑闪着长睫毛,惊讶的问道。
【呵呵,都不是。】迪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摇着头否认道。
【你逗我呢?这年头,哪有不劳动就能赚到钱的?】伊利斯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便不服气的嘟囔道,姣好的脸蛋也扭向了一边。
【趁你和汉谟克闹得最欢的那几天,我刚好在议事屋失势了,闲着没事儿干,我就从汉谟克那里用白菜价买了一批非常便宜的兽皮大衣。我跟你说,那批货的质量还真不差。这不,汉谟克已经把价格上调回去了,我就把当初买下的那批衣服,用比你高,但比如今的汉谟克低的价格卖了出去,一下子赚了不少铜币,嘿嘿……】迪勒得意的昂起了脑袋,兴致勃勃的开始跟伊利斯吹嘘起来。
汉谟克的金钱攻势之所以能够一度击溃伊利斯,是因为他家的产品物美价廉。汉谟克作坊历史悠久,奴隶手艺熟练,即便省去了香薰和修饰等诸多工序,以尽可能的减少贱卖所造成的亏损,产品质量依然高过伊利斯作坊,这就是迪勒敢趁现在把价格抬高的底气。
【你坑我!我在挨揍,你却在那儿赚黑心钱?!】对于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伊利斯气得柳眉倒竖,他踮起了脚尖,一双小手抓着迪勒的衣领,拼命来回摇晃着。
【嘿嘿!】迪勒露出了一抹欠揍的笑容。
【嘿,嘿什么嘿?我去你妹的!】伊利斯崩溃的叫喊道。
伊利斯的石楼里,欧菲莉亚打了个寒战……
……
伊利斯冷静下来后,迪勒舔狗似的围着伪娘妹夫团团转,他抬着双掌安抚道:
【你看,至少我已经自己开始挣钱了,不是过去那个啃老的废柴了,这不挺好的吗?现在就算离了父亲大人,我也已经勉勉强强能养活自己和老婆了……】
被大舅哥捧在手心里安抚,伊利斯赌气似的咬住了粉唇,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
见伊利斯还在生闷气,迪勒尴尬的抿了抿嘴,眼珠子滑稽的一转,提出了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赚钱方法: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因为不同地区所拥有的资源不同,所以不同的产品,在不同的部落,在面对不同买家的时候,价格都不一样,故而奴隶主们不会在自己的部落把手里的商品一口气全卖掉,他们会留下一部分,去其他部落兜售,目的是能多赚一点钱,你也是这样。所以啊,我就想当个不自己生产商品的商人!】
【自己不生产商品?你脑子秀逗了吧?】伊利斯嫌弃的伸手推了迪勒脸蛋一把。
在蒙昧时代末期直至神话时代早期,新兴的奴隶主们既是手工业者、同时也是商人,在这种自产自销的生产模式下,迪勒的想法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打个比方:某种产品在第一个部落能卖三枚铜币,在第二个部落能卖五枚铜币,所以第一个部落的业主们会囤积一部分库存,定期去第二个部落卖货,但是,这样一来二去很费时费力。这个时候,我用四枚铜币在第一个部落买下这些产品,然后跑到第二个部落,五枚一件的往外卖,就赚中间这一枚铜币的差价。】见对方不相信自己,迪勒在图腾柱前焦急的转了两圈,开始唾沫星四溅的解释了起来,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本来目的。
【那些奴隶主明明可以赚更多,凭什么把货卖给你?】伊利斯虽然嘴上依然在质疑,却微微低下了小脑袋,脸上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一缕垂到胸口的奶黄色鬓角来回摆荡,轻轻摩擦着他白皙的脸蛋。
【是的,确实是这样,把手里的货卖给我,奴隶主们就会少赚那么一点点,但这么做,可以替他们省去在不同部落间来回奔波的功夫,肯定有人会动心的。】迪勒微微弓着腰,握住了伊利斯的双肩,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伊利斯的目光渐渐深沉了下来,片刻的死寂过后,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下巴,一边兴奋的来回踱步,一边嘀咕道: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迪勒的做法之所以看起来像是在空手套白狼,是因为时人坚信收获的价值与付出的劳动是对等的。包括伊利斯在内,古霍利人虽然早就注意到了供求与价格之间的联系,却跳不出思维的局限,将劳动固定为【作坊里的生产劳动】。实际上,在不同部落间来回辗转奔波,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劳动,诸如奴隶贩子之流正是以此为生的。
看到自己的创意得到了损友的认可,迪勒长舒了一口气,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抓了把头发,脸色还有些涨红,总算是想起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便对伊利斯开口道:
【但是,这也让我明白了建立国家的必要性,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政府对这些行为进行管控。伊利斯,为了同胞们的未来也好、为了获得权势地位也罢,和我一起努力吧!就从号召村民们多去耕种开始!】
望着迪勒语重心长的模样,伊利斯用力点了点头。
……
两个人用带来的木板把游说的场地搭建起来,迪勒露出了自满的笑容。虽然贵为酋长养子,他却不好意思招呼家里的下人来帮忙,就只能来麻烦伊利斯了。木台搭建好后,他一脸坏笑的搂住了伊利斯小骨架的肩膀,幽幽的说道:
【你帮我吆喝一下呗?你不是村花小姐姐吗?】
【滚滚滚!你妹妹才是村花!】伊利斯白皙的脸蛋染上了一抹潮红,用力扭了扭纤细的身子,想要挣脱鬼 畜大舅哥的搂抱。
【欸,你就别谦虚了,你知不知道,村里多少小伙子直到现在心里还没放下你?】迪勒的笑容渐渐变态起来。
【你别说了,恶心死了……】伊利斯脸色有些发青,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
【嘿嘿……】迪勒一边冷笑着,一边爬上了刚刚搭建好的木台。
扭捏了一阵子后,迫于大舅哥的威胁恐吓,伊利斯总算是妥协了。他洋娃娃般精致的脸庞浮出羞耻、不甘和苦楚的神色。
下定了决心后,伊利斯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大大的笑容:一口整齐洁白的贝齿微露、嫩樱色的嘴唇水润透亮、嘴角上扬、柳眉弯曲、蓝中带绿的青色眼眸好似热带地区的浅海湾……他就像后世的女服务生一样,开始热情的招呼过往的行人,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道:
【来听听吧,迪勒大师正在讲话呢,这对你们的未来一定很有帮助……欸欸欸,别走啊!小哥哥我跟你说哈,自从跟迪勒大师畅谈一番以后,我吃饭都有劲了……】
渐渐的,周围的行人开始朝这边聚集过来,他们纳闷的捂着嘴议论道:
【怎么回事啊?那不是迪勒和伊利斯吗?】
【即便嫁给了欧菲莉亚大小姐,伊利斯还是这么可爱啊……】
【迪勒他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咱们面前?!】
望着黑压压的村民们,迪勒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笑容。面对不满的族人们,他也不恼,而是举起双臂一边平复大伙儿的情绪,一边贱兮兮的笑道:
【大家说说,种地的好处都有啥?谁说对了,我就让他跟伊利斯一起约会逛街!诶诶,伊利斯你别揍我!我开玩笑活跃气氛的,台子要塌了……】
……
折腾了大半天,伊利斯和村民们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有人没好气的嘟囔道:
【种地的好处?那能有啥?饿不死呗?】
【迪勒你是不是脑子有包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家小孩儿都懂!】
望着众人不屑的神情,迪勒故作神秘的摆了摆食指,一脸轻浮的调笑道:
【种地可是个好事情,不单单能让大家饿不死,更能让大伙儿都吃饱饭!】
【这有个毛的区别?】立刻有村民大声驳斥道。
【哈哈哈,这里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你们是想像现在这样,领着那一丁点公粮算计着吃呢?还是想吃面包吃个饱呢?我跟你们说啊,用不了多久……】望着跳出来的刺头,迪勒抱着臂,挺着胸膛开怀大笑道,脸上一副意气风发的神色,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给临河部落带来进步和富足一样。
见迪勒已经从低谷中爬了起来,伊利斯偷偷捂着胸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不过,想要劝说村民们增加在公田的劳动时间并不容易,何况游说者还是刚刚给临河部落带来动荡的迪勒,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族人没过多久就四散了,两人最终无功而返。
【至少,我们能看到好的一面,为了能获得粮食,移民们已经渐渐扎进公田里去了。接下来,只要能够有充足的钱来鼓动本地人就可以了……】收拾场地的时候,迪勒拍着伊利斯的肩膀这样安慰自己和对方道。
两人在道口互相告别后,伊利斯返回了自宅。
回到熟悉的院子里,望着欧菲莉缝皮子缝得不亦乐乎的样子,伊利斯想起了方才迪勒造成的误会。
他压制着砰砰狂跳的心,咽了口唾沫,脑子里想象着欧菲莉亚用糯糯的声线,喊【主人】的样子……
当晚,伊利斯兴致勃勃的扮演了一回高高在上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