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地下室里的两个人到底在讨论什么,迪维尔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科尔克杀害神兽,并联手马脸长老勃尔纳陷害了伊利斯,剑指背后的普拉斯酋长。
虽然科尔克自始至终从未承认过自己就是弑神者,但两个人清晰的对话却处处都在暗示这一点。确认了真凶,迪维尔心中开始窃喜,地下室门板的隔音效果真的很差。
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敢有任何松懈。毕竟,现阶段只是证实了盗猎者的身份而已,但还没得到决定性的翻盘线索。3500年前,可没有录音笔窃 听 器之类的东西,如果想要绝地反击,就必须入手足以让人信服的铁证。
想起已经分别了几个月的妹妹,迪维尔担忧的握紧了小巧的拳头,用力咬住了略显苍白的嘴唇。
这次,奴隶少女是带着使命回到汉谟克家的……
……
两个多月前,天气最为严寒的一月底,小巷的墙角,逃亡的姐妹俩像狗一样,没有任何尊严的跪伏在地上,绝望的看着伊利斯越走越远的背影。
迪维尔已经磕破了白皙的额头,卑躬屈膝的模样楚楚可怜。她甚至打算出卖自己年轻的肉体,宁可成为伪娘奴隶主的性 奴,也要让身边的妹妹能够活下去。
可惜,伊利斯的心是铁炼的,面对苦苦哀求的美少女,他没有产生一丝不忍,甚至连精 虫都懒得上脑。
眼看希望越来越渺茫,迪维尔终于再也憋不住泪腺了,少女的双眸渐渐湿润了起来,如果被飕飕的冷风吹几下,大概很快就会冻住眼睛吧。
就在姐姐即将放弃希望的时候,迪维娅突然扯着稚嫩的嗓子,大声叫喊道:
【大人,我们是从汉谟克家逃出来的。】
伊利斯离去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在巷口处伫立,他饶有兴趣的开口道:
【哦?那可真是有意思啊。对不起,刚才是我看走眼了,你这不是学的很快嘛?】
【大人你的意思是……】迪维尔露出了呆滞的神情,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呵呵,和我做个交易吧。】折返回来,伊利斯蹲下身笑道。
【交易?】
【小姑娘,我会保护好你妹妹的,吃的穿的,我家都有。但是,相应的,你必须回到汉谟克家去,给我当眼线。】伊利斯笑吟吟的摸着迪维尔的头说道。
逃亡的奴隶少女愣住了,几秒后,她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那、那我不就白白逃出来了吗?】
【不然呢?想要获得救济,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可惜的是,我并不想要你的身子,我要你冒着生命危险,成为我的卧底。】伊利斯甜美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
迪维尔纠结的咬住了嘴唇。
【而且,你并不是白费力气,只要你肯为我效劳,我就会击溃汉谟克家,彻底的、完全的,让这个家族的名字从临河部落永远消失。到那个时候,就没人能伤害你们了。你们姐妹俩团聚后,就来我家工作吧。呵呵,当然,前提是你能活下来……】轻声叹了口气后,伊利斯意味深长的说道。
【可是……】
【姐姐……】一旁,迪维娅伸出白嫩的小手,不安的抓紧了迪维尔的袖口。
【你只有四个选择:要么两个人在这里活活冻死、要么去寻求奴隶贩子或是娼馆的庇护、要么带着她一起回汉谟克家认罪、要么接受我的交易,赌上性命,为你们姐妹俩拼出一个更好的未来。】伊利斯的声音有些不留情面。
迪维尔匍匐在地上,奶茶色的披肩长发从肩头一绺绺滑落在地,她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抓住了一把泥土,陷入深深的思考。
不知什么时候,奴隶少女总算抬起了头,在动容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妹妹后,她颤抖着说道:
【那好吧,我愿意回去给大人当眼线,只求求大人能好好待迪维娅……】
在这一刻,无知纯洁的少女与恶魔做了个交易。
……
在伊利斯夫妻的悉心照料下,姐妹俩总算是捡回了性命,渐渐恢复了健康。
鉴于前不久刚刚发生了遭遇商业间谍渗透的事件,伊利斯变得比往常警觉了不少,生怕让人家看出蛛丝马迹,暴露迪维尔线人的身份。因为担心自宅已经被监视,他便和迪维尔在家里合力演了一出戏,装作是自己临时起意,突然撕毁了与姐妹俩的约定,才要把逃亡的奴隶少女送回去的:
【总之,送你回去,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我不是来找你们商量的。】少女借宿的房间里,伊利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很不客气的对姐妹俩说道。
【那个……伊利斯大人,差不多可以了吧?我觉得,没人能听到咱们在这里说了什么。】迪维尔苦笑着问道。
伊利斯无奈的叹了口气,娇小的双肩也疲软似的放松了下来,瞥了奴隶少女一眼,他嘟着嘴,不满的说道:
【多心,总比缺心眼好;白费功夫,总强过露出破绽……】
幼女迪维娅微微低下了小脑袋,若有所思的复读起了伊利斯的话来。
伊利斯没有理会出神的妹妹,而是接着对姐姐说道:
【这次,你的任务非常凶险,万一暴露了身份,肯定会送命的。】
【应该不至于吧……】
【为什么不至于?奴隶主有资格对奴隶动用私刑的,你都帮着我对付旧主了,那对儿兄弟凭什么不杀你?】伊利斯小脑袋一歪,清澈的眼睛露出了智障的目光。
听伊利斯这么说,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妹妹迪维娅突然开口补充道:
【大人说的没错,汉谟克大人倒还好,科尔克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就是这样,你妹妹都比你明白,我都怀疑到底该派谁回去好了……话说回来,我现在可是自己饿着肚子在养活你们姐妹俩,所以这点风险,你就乖乖承受了吧。】在朝妹妹投来赞许的目光后,伊利斯拍着姐姐娇弱的肩膀说道。
【嗯……我知道了……】迪维尔微微点头道。
【记住你的工作:留意那对儿兄弟的动向,然后再通过跟拜尔接头,把消息传达出来。我需要能扼死那对兄弟的线索,不管它是什么。】被单上还残留着奴隶少女的体香,伊利斯却毫不避讳的往姐妹俩的床上一躺,然后望着天花板幽幽的说道。
姐妹俩谁都没注意到,伪娘奴隶主水蓝色的双眸中,好像闪过了一丝悲哀自责的目光。
……
被送回汉谟克家后,迪维尔自然是难逃严惩,这位试图逃离主人掌控的奴隶少女被吊在墙上,遭到了严刑拷打,直至皮开肉绽。为了妹妹的未来,迪维尔全都咬牙忍耐了下来。
为了帮伊利斯圆【迪维娅已经冻死】的谎,她竭尽全力,装出了一副愧疚的模样,将妹妹的死归咎于自己鲁莽的逃亡计划。
虽然在外经常装出一副谄媚的态度,但科尔克向来是个多疑奸诈的家伙,自然对这位商业对手送回来的奴隶少女抱有万般戒心。迪维尔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勉强打消了他的疑虑,开始了自己走钢丝般的潜伏生活。
后来,她观察到,科尔克貌似在地下室的角落埋着什么东西。虽然不能确定这条情报对于较量到底有没有帮助,她还是通过定期前来接头的拜尔,把这件事传达给了伊利斯。
结合从迪维娅那里得到了情报,以及荷莉丝的醉酒失言,伊利斯出手了,却没料到科尔克竟然这么警觉,害他白白扑了个空。
看着伊利斯带领大批志愿团团士蜂拥杀进庭院,迪维尔还以为汉谟克一家会因杀人藏尸而败亡,自己终于可以和妹妹团聚了。直到伊利斯灰溜溜的离开的时候,她这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心思也从天堂上瞬间跌了下来。
不过,脑海里浮现出迪维娅稚嫩的脸庞和早熟坚强的目光,卧底少女还没有绝望……
现如今,伊利斯被诬陷弑杀神兽,被关进了大牢,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刻……
地下室的木板门外,迪维尔紧张的握紧了小小的手心,决定先沉住气,再伺机寻找关键的线索。
奴隶少女和她的妹妹最终能否逃离苦海,终于就要见分晓了……
……
转眼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失去了家主,又背上了弑神的黑锅,整个伊利斯家乱成了一锅粥。
大门外,围堵着黑压压的村民,数量几乎达到了小一千号人,即便是迪勒实施新政改革的第一天,临河部落也没这么乱过。有的族人义愤填膺的想要冲击玄关,有的族人跪在地上为神鹿哭丧,随处可闻这样的声音:
【伟大的神灵啊,你死的好惨啊!】
【凶手!你们全家都得偿命!】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们的神兽会遭遇这么痛苦的事情?!】
【这一家王八羔子!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往后退!不然捶你!】为了防止发生大规模骚乱,耶米律斯指派的志愿团团士自觉组成了人墙,一边喝斥村民,一边拔出了各自的大棒石剑,想要控制住局面。
街道已经沸腾了,宅子里也是一片焦头烂额的景象,包括奴隶、黑户和幕僚在内,所有家族成员都聚集在主人夫妻的卧房里,火急火燎的商讨对策。
欧菲莉亚拘谨的坐在一张石凳上,绝美的脸庞遍布心惊肉跳的神色,甚至来不及为哥哥的过世而悲伤。上午迪勒下葬的时候,她就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把心爱的丈夫从监狱里捞出来。
【怎么办呀?伊利斯大人被抓走了,什么命令都没留下,只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莱斯尼娅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连头上的呆毛,都有些萎靡,好像翘不起来了一样。
【欧菲莉亚夫人,现在你是家主!请拿个主意吧!】迪维娅恭敬的蹲下了娇小的身子,漂亮的脸蛋上满是不合年龄的成熟,她捧起欧菲莉亚雪白的玉手,急切的大声说道。
【大家先坚持到晚上,天一黑,他们应该会走的……】用力咬了会儿嘴唇,欧菲莉亚脸色有些苍白,她挺着隆起的下腹,竭力安抚众人的情绪道。
女主人的话音未落,楼下就传来了这样的嘶吼声:
【欧菲莉亚臭 婊 子滚出来!别在里面装死!你家男人犯了罪,你也跑不了!】
在这个瞬间,欧菲莉亚愣住了,洋娃娃般可爱的脸庞仿佛彻底失去了血色。
【没事的,不用管那些泥腿子,他们只有嘴巴比较厉害。】茜尔推着轮椅的轮子,来到欧菲莉亚身旁安抚道。
就连梅克希也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伪娘发小熟悉的脸庞突然不见了,他就已经开始紧张不安,现在外面乱哄哄的噪音更是让这个棕熊般的巨汉开始躁动,发出了极具攻击性的声响。
【不过,伊利斯大人说的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要相信任何外人,不要怀疑任何家里人……】蒙图克靠着墙站在角落里,他扶着下巴喃喃自语道,俊美的脸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起在敌营做卧底的姐姐,迪维娅紧张的皱起了眉头,心烦意乱的想到:
【家里的人……就是指屋子里的大家吧?伊利斯大人的意思是说,连姐姐也不能信任吗?】
幼 女睁大了澄澈的眼睛,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一张张脸庞:欧菲莉亚、蒙图克和莱斯尼娅、茜尔、梅克希、老鼠、爱达、奥托斯、克洛菲……
【老鼠,伊利斯他以前很重用你,你有什么想法吗?】就在卧房陷入寂静之时,欧菲莉亚突然问道。
【啊?那个……也许,我们不应该轻举妄动,先等一等,看看酋长大人是什么反应,说不定那位大人能捞主人出来……】老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支支吾吾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
【爸爸?杀害神鹿可是重罪,就算是酋长大人……】欧菲莉亚姣好的脸上露出了犯难的神色。
【酋长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可是那个普拉斯大人啊!在议事屋,哪个长老不怕他?】老鼠谄媚的在女主人面前蹲下身子,当舔狗的水平无人能出其右。
【希望老爸他能有办法吧……】最终,欧菲莉亚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经意间,老鼠好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暂时观望】,这个提议看似是在追求稳妥,实则正中科尔克一方的下怀。
伊利斯只有五天的时间可以用来翻盘,一旦下次例会召开的时候,志愿团的指挥权交接,他却没能取得关键性的进展,就只有死路一条。
反之,虽然勃尔纳也希望科尔克能在五天内给垂死挣扎的伊利斯最后一击,例会对于他们来说却并非死线,只是对普拉斯的恐惧让他们想要提前结束争斗,以免夜长梦多而已。
现在,时间就是伊利斯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而这些左右对决的关键因素,欧菲莉亚却一无所知。
今天下午,耶米律斯就打算来通知欧菲莉亚这一点,同时传达伊利斯的口信,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挡住了去路,根本无法靠近伊利斯宅,甚至就连大声呼喊,也马上就会被吵杂的叫骂和嚎哭声吞没。
围堵伊利斯宅的村民遍布整条街区,从外围根本很难挤进去。就算能挤进去,充当护卫的团士也不敢当着近千愤怒村民的面,轻易打开大门放人出入,即便是耶米律斯也一样。
一下子,这栋小小的二层石楼变成了风雨飘摇中与世隔绝的孤岛,无法接收来自外界的任何消息,也无法向外面传递信息。纵使欧菲莉亚再怎么担心伊利斯的安危,也只能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唉声叹气。
这时,拜尔从庭院返回了主人夫妻的卧房,他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还没有离开的迹象啊……】楼下再度传来咒骂和嚎哭,欧菲莉亚紧咬贝齿,心急如焚的低语道。
屋子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任何改变现状的能力。
就这样,伊利斯锒铛入狱后,混乱的第一天结束了。而时间,是不等人的……
……
围堵大门的村民们一夜都没散,即便已经到了传统规定的休息时间,他们依然把伊利斯宅堵得水泄不通。想走也出不去的团士们也不敢松懈,同样彻夜把守大门,并轮流补充睡眠。
欧菲莉亚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心中有深深的担忧,外面有哄哄的吵闹,根本就不可能静下心来,夫妻俩空荡荡的双人床更是让她有些不习惯。她原以为上次来打砸的勇士们已经够没有底线了,没想到被激怒的村民们更加疯狂。
勇士们为了维护自己的特权,好歹愿意给酋长面子,不敢拿她怎么样。而村民们红了眼,早就六亲不认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当她在窗边朝外窥视的时候,还发现了不少以前就对自己垂涎三尺的泼皮流氓混在人群中。甚至,还有个别极端分子扬言:要砍下她的脑袋挑在长枪上,为了给神兽报仇雪恨。
包括欧菲莉亚自己在内,家里一共有6个年轻的女人,一想到要是落在村民们手里,等待着大家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欧菲莉亚就开始不寒而栗。
而且,不解除族人对自宅的封锁,就无法展开任何行动,替伊利斯洗清冤屈,搜集证据也好,四处求情也好……
不过,事态也并非完全朝着坏的方向在发展,欧菲莉亚并不知道,自己和丈夫的人脉究竟有多广。为了拯救伊利斯一家,无数亲朋好友甚至陌生人已经开始了行动……
……
初阳升起来的时候,距离伊利斯被送上刑场,已经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了。阴沉沉的天空还是乌云密布,连绵的春雨让空气格外潮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一场毛毛细雨。
虽然相较于昨天,围堵伊利斯家的村民已经散了不少,但困境依然没能解决。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络,一切计划方案就都是纸上谈兵。
和轮流睡觉的团士们一样,村民们也在轮流叫骂,整条街道都乱哄哄的:
【欧菲莉亚臭婆娘,快认罪吧!】
【让我们进去搜搜,神鹿的皮一定藏在你们这儿!】
【你们志愿团都是群傻子吗?为什么要给杀害神鹿的凶手当看门狗?!】
就在局势再度紧张起来的时候,不知是谁在后排惊讶的大叫道:
【希罗大人来了!】
听说饱受族人崇拜尊敬、可以与神明交流、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天生异象的美少女巫医抵达了现场,黑压压的村民们立刻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