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门锁后,迪维尔靠着墙壁,无力的瘫坐在地。她汗流如注,脸色惨白,原本娇嫩的右手,更是已经血肉模糊。
【迪维娅,要去把她救出来……】
少女没有休息的心思和时间,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滴着血的右手,无力的垂在体侧,左手搂着右臂的手肘,迈着颤颤悠悠的步伐,用肩膀慢慢顶开了房门。
……
蹑手蹑脚的来到地下室门口,听见女奴的抱怨声从中传来,迪维尔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烦死了,人家为什么要来这里守夜,看这个小鬼啊?】
【你小点声,万一科尔克大人下来检查,你就倒大霉了。】
【切,大人说了我们可以轮流守夜吧?我困了,先睡一会儿……】
迪维尔咬紧了银牙,姣好的脸庞顿时陷入空前的纠结:
有看守在,一时半会儿,是没机会救出迪维娅了,科尔克又随时可能会来地下室检查,如果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不,还有办法!可以把那个地方告诉欧菲莉亚夫人!】情急之下,一个念头闪过了奴隶少女的脑海。
【可是,我要把迪维娅丢在这里,一个人溜掉吗?】
想起孤苦伶仃的妹妹,迪维尔皱紧了秀眉,透过门缝,朝地下室小心张望着。
看着迪维娅脖子上拴着铜链,双眼无神,瘫坐在墙角的样子,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不行了,来不及了,只有这个办法了!】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迪维尔狠下心来,不舍的又望了妹妹一眼,随后便咬着牙,爬上了楼梯。
……
北方大平原的早春忽冷忽热,夜幕降临后,温度骤减,天际的水汽凝结,毛毛细雨终于变成了瓢泼大雨,把大街小巷的土路浇成了一滩烂泥。
前往户外的一路上,迪维尔没看到任何人的影子。走进夜雨中的那一刻,她单薄的衬衣就瞬间被浇透,淋了个透心凉。
奴隶少女四下张望,企图寻找逃脱的机会,当视线移动至洞开的正门时,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会是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怕家里招贼吗?】怀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她顶着雨水,小心的朝玄关摸了过去。
漆黑的街道空荡荡的,大门外,科尔克身穿树皮蓑衣,和一个站在阴影里的小个子亲信,低声讨论着什么。两人背对毫无防备的屋门,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他们对话的内容,迪维尔看不清后者的脸庞。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少女屏住呼吸,半蹲着身子,悄悄溜出了庭院。她小小的心脏化作一头乱撞的小鹿,拼命向河神祈祷:那两个人千万不要在这时回头。
只要溜进前面拐角的那条小巷子里,迪维尔就安全了,她第一次感觉到,这短短几米的路程,竟然有这么遥远。
科尔克依然和亲信沉浸在低声讨论中,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异状。
就在马上要逃离大街的时候,拐角处,迪维尔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一个正从这条小巷子里归来的家丁。
少女的心一沉,知道自己的境遇危险了。
另一边,望着迪维尔沾满雨滴的脸庞,家丁愣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是?】
就在科尔克被骚动吸引,朝这边扭过头来的时候,迪维尔已经扯开步子,不顾形象的冲了出去。
家丁这才回过神来,伸出大手想要抓住仓皇逃窜的少女,却扑了个空,直接撞在坚实的墙壁上。
【废物!快去追上她啊!不行就宰了她!】眼看迪维尔越跑越远,最终消失在远处的街道拐角,科尔克驼着背,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一旁,笼罩在阴影中的矮小亲信向后退了几步,身影渐渐被夜色吞噬。
同一时刻,家丁们被骚动惊扰,连蓑衣都来不及穿,便纷纷操起大棒木棍,从宅子里气势汹汹的涌了出来。
遵守传统,族人们已经进入了梦乡,对这场雨夜逃杀一无所知……
……
迪维尔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孩子,手臂蜕了一层皮,被雨水浇了又浇,疼得她牙关直打颤。气喘吁吁的在街道上狂奔了一会儿后,她挣扎着钻进了一条小巷,娇弱的身体靠着墙壁,上气不接下气的想要休息一会儿。少女漂亮的脸蛋和奶茶色的长发早已被浸透,显得楚楚可怜。
低头望着自己触目惊心的手背,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奴隶少女总算是回复了一丝气力,准备继续逃亡。
抬起头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墙角,她惊恐的看见,一个瘦高的男人把脑袋探在那里,好像已经偷窥了自己很长时间一样。
【啊!!!】受到惊吓,少女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迪维尔终究还是被前来猎杀她的家丁给追上了,她扭头就想逃走,却已经太迟了。
男人配着石制兵器,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一刀劈向了奴隶少女的后背,溅起大片血花。
迪维尔痛苦的摔倒在烂泥地里,整个后背变得血肉模糊,像死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东西,让你再跑?】在打了个口哨,通知附近的同伙后,家丁冷笑道。
迪维尔的衣服已经浸透了鲜血,她伸出颤抖的手臂,挣扎着向前爬去,在地上留下一道猩红色的痕迹。
家丁露出轻蔑的目光,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脚踏上了奴隶少女受伤的后背。
迪维尔趴在地上,发出了极度痛苦的呻吟,精致的五官疼得开始扭曲,光滑的脸庞满是水渍,不知是雨是泪。虽然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她的小手,却悄悄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稀泥。
就在家丁想要将她的躯体翻过来的时候,却被突然甩过来的大团烂泥直接糊了一脸。
【啊!】男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被稀里哗啦的雨声吞没。
趁对方捂着眼睛的机会,迪维尔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向小巷深处狂奔而去……
……
几分钟后,科尔克带着一众下人,赶到了方才迪维尔中刀的小巷。望着双目红肿、瘫坐在地的家丁,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大人,血迹往这边去了,应该马上就能抓住她了!还有分头行动、负责包抄的兄弟,她跑不了的……】一个家丁挺着胸脯,向主人请缨道。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科尔克只是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吩咐道:
【算了,不用追了,召集兄弟们回来吧。反正她受了伤、又淋了雨,也活不了几天了。】
【啊?可是……】
科尔克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了一抹幽幽的笑容。
……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只要把消息给夫人,就能救出迪维娅了……】空旷黑暗的街道上,迪维尔累得摇头晃脑,殷红的鲜血,也流了一路。少女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支撑她蹒跚前行。
眼看离伊利斯家已经只剩下几分钟的路程了,迪维尔的背后,突然传来了阵阵怒喝,几乎浇灭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找到了!她在这儿!宰了她!】
扭过头来,她看见了四个露出了冷笑的家丁。
这几名追兵并不是顺着血迹一路摸过来的,而是和大部队分头行动的那几个散兵,撞了大运,恰好在街上遇见了猎杀目标。
【加把劲啊!快了……快了……】奴隶少女还没有服输,虽然自己身受重伤,很快就会被追上,却还是在拼命向前奔跑,娇小的身子几次摔倒在脏兮兮的泥泞中,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雨水,又几次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
【小样,还跑?】男人们淫 荡的笑道。他们并没有急于追赶迪维尔,反而放慢了脚步,像戏耍猎物一样捉弄她,仿佛很乐于欣赏少女垂死挣扎的惨象。
远远的,迪维尔恍惚望见了三个身披漆黑蓑衣的人影,在前方街道的中央,挡住了她的去路。
【河神大人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终于,奴隶少女再也跑不动了,她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失血过多使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中仅存的希望,也随着第二批追兵的出现而熄灭了。
就在迪维尔疲软无力的娇躯即将瘫倒在地的时候,前方熟悉的嗓音,宛如一针肾上腺素,让她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欸?那不是臭小鬼的姐姐吗?】蒙图克惊讶的问道,拜尔和奥托斯也扭过头来,望着跌跌撞撞的少女和穷凶极恶的追兵。
【是伊利斯家的人,我得救了!】迪维尔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呜咽。
……
十几分钟前:
趁着夜色和倾盆大雨,蒙图克、拜尔、平头奴隶少年奥托斯、老鼠四人身披漆黑的树皮蓑衣,摸出了伊利斯宅,准备着手展开欧菲莉亚给他们安排的行动。此刻,他们神情严峻,在空无一人的道口接头,汇报各自的进展:
【在前往监牢的路上,我没发现任何迪维娅的踪迹,她可能已经被劫持走了。】拜尔摇着头说道。
迪维娅离开了一下午,却没能回来,欧菲莉亚知道她可能出事了,便安排了家里最彪悍的拜尔出马,搜寻少女的踪迹。欧菲莉亚心怀愧疚,甚至嘱咐保镖大叔:必要的时候,就算使用武力手段,也要把她夺回来。
【是这样啊,说说我的活儿:那个黑市商人可能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就往死里宰我。我带的铜币不够,正打算回去和女主人多要一点。】奥托斯急匆匆的说道。
他刚刚找到了黑市商人,打算预购武器装备和马车。欧菲莉亚决定: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是劫狱,也要救出伊利斯,然后一家人一起逃离临河部落。
【酋长大人让我先稳住,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我还要去趟监狱,听听伊利斯大人的意见。】蒙图克揉着下巴说道。
作为女主人,欧菲莉亚本来是打算今晚亲自出面,去见父亲和丈夫的,却不料下了场倾盆大雨,打乱了安排。她怀孕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才指派蒙图克,担任自己的全权代表。
【不知道老鼠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奥托斯忧心忡忡的说道。
老鼠在汉谟克宅蹲点,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不能轻易离开工作岗位,自然也就没能到场。
在这个瞬间,拜尔的目光好像阴沉了一下。
【算了算了,时间紧迫,不多说了,各干各的吧。】见谁都不说话,蒙图克便拍了拍手,为大伙儿鼓劲儿道。
【祝各位好运!】奥托斯坚定的说道。
【有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拜尔眺望远处昏暗的街道,突然冷冷的开口道。
一名少女跌跌撞撞的朝这边挣扎着跑了过来,她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无力的垂在体侧,淋漓的鲜血流了一路。
【欸?那不是臭小鬼的姐姐吗?】定睛一看,蒙图克惊讶的说道。
在迪维尔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各类兵器的男人,一边发出轻浮的笑声,一边追赶走投无路的少女。
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弯刀和匕首。
漆黑的雨夜,一群身披蓑衣的男人,和敌族的家丁开始当街火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