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嫩了,臭小子,好好睡一会儿吧。】老鼠一边随口嘟囔着,一边用麻绳把奥托斯捆成肉粽子,塞住嘴巴,拎着丢进了一间废屋。
打扫完现场后,他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双眸中露出了一丝愧疚的神色。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驼着背的男人,从外面的大街上,悄无声息的闪进了这条昏暗的小巷。望着面前矮小的奴隶,他冷冷的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会宰了他呢,反正伊利斯家已经完了,酋长也快了。】
【可以,但没必要。科尔克大人,现在我们不应该给人留下任何把柄。】老鼠面无表情的说道。
科尔克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容,没有选择深究,而是接着问道: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夫人……我是说欧菲莉亚已经中计了。不过,她还算有点心眼,还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派了拜尔和蒙图克,先去侦察岩洞附近的情况。】
【好、好、好,你就这样偷偷溜回去,继续监视他们的动向,只要欧菲莉亚有任何动作,马上来通知我。】科尔克拍着手,连声称赞道。
阴冷的深巷里,两个相貌猥琐的男人相视一笑,把敌族的命门牢牢的扼死在手心里。
……
从迪勒大搞新政的时候开始,老鼠就已经对自己的主人心怀不满了,伪娘的一句苛责,在他心中埋下了祸根:
【老鼠,下次,你应该把事情办的更聪明一点。】
【不就是勇士们来闹事的时候,我被人家蹲了,没能及时给他通风报信吗?!看他那张臭脸,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深夜,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老鼠蜷缩在被窝里,满脑子都是刚才伊利斯来看望伤员时,对自己说的话。
感受到差别对待,他握紧了拳头,指甲从手心里几乎抠下了一小块肉……
几天后,老鼠拿着刚发的赏钱,买了个大醉。深夜时分,他带着对伪娘主人的一肚子怨气,颤颤悠悠的来到娼 馆,豪气冲天的包下了一个小女奴的初 夜,后者被送到花柳巷还不过仅仅一天而已。
日上三竿之时,老鼠才从睡梦中醒来,望着身边眼圈红肿、呓语喃喃的少女,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身上的钱给花完了。
纵使已经在商战中全面落入下风,伊利斯的身份地位,依然不是一群出来卖身的穷苦女孩儿可以比拟的,望着为晚辈打抱不平的众多娼 妓,老鼠借着未醒的酒气,骂了很多难听的脏话,直到被鸨姐用扫帚痛打了一顿,才老实了下来。
被赎回家后,等待着他的,是伊利斯被点燃的怒火。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吧,伪娘奴隶主已经很久没这么失态过了。
【老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结果却换来了这些?!不就是大 保 健没给钱吗?瞧他那副德行!没出息!】被奴隶同僚们抬走的时候,望着伊利斯微微颤抖的背影,老鼠咬着牙,在心中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咒骂道。
从这一刻起,祸患的种子,就在伊利斯家深深扎下了根,直到科尔克派出的家丁,私下里找上了遍体鳞伤的老鼠,才终于开出了花……
老鼠是个想干大事的人,放弃地痞流氓的身份,甘愿成为一介奴隶,就是为了找到一位能够侍奉的大人,如果伊利斯不愿意当这个明主,他就只能再找一个了。
会派出卧底的人,绝不止有伊利斯而已……
……
科尔克的计划,是依靠迪维尔【拼死】送出的情报,诱骗欧菲莉亚上钩,从而坐实伊利斯弑神犯的身份。只要对方一有所行动,老鼠就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过来,届时,自己只需要带着志愿团,抓她个人赃俱获,就可以达成最后一击了。
神鹿的另外半张兽皮,的确被他藏在西北郊区的岩洞里,却是一张致命的蛛网,准备诱捕欧菲莉亚这只绝美的蝴蝶。
至于迪维尔,这个鲁莽无谋的少女,更是早就暴露了自己线人的身份,成为了科尔克引蛇出洞计划的一颗棋子。自被伊利斯亲手送回来的那天起,她就从没真正得到过主人的信任。不然,想必她也无法轻易入手关键的情报,并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逃离无数追兵的猎杀。
……
望着卧底转身离去的背影,科尔克露出了狂喜的笑容,仿佛已经见到了伊利斯夫妻被送上刑场的画面了。
老鼠才向前走了几米,就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咬着牙,死死的瞪着地面,低声哀求背后的驼背奴隶主道:
【不过……那个……大人能饶了夫人……欧菲莉亚一命吗?】
【哦?为什么?】科尔克抱着臂,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毛。
【她和那个虚伪的伊利斯不一样,对我们奴隶从来都很不错,所以……】老鼠支支吾吾道,愧疚的目光也开始四处游离。
【所以,就不忍心害她?】
老鼠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得看她的运气了。如果被抓住的人是哪个幕僚,她还能有一条活路;如果被当场抓住的人是她,那就真的没救了。况且,究竟杀不杀她,又不是我说了算的。】科尔克不留情面的否决道。
老鼠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脸庞被愧疚的神色直接吞没,嘴角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抖动了一下……
……
夜色渐浓,监狱里却很明亮,在天上聚集多日的阴云散了,星月的光芒透过栏杆密布的窗户,照亮了狭小的牢房。
伊利斯慢慢抬起了小脑袋,在月光的照耀下,伪娘的面容宛若白瓷一般晶莹剔透。他从地铺上站起身,轻轻来到窗边,一双小手握着栅栏,仰望漫天的繁星,蓝绿色的双眸竟渐渐泛起了水花。
听说这几天,无数人正东奔西走,想要替他洗清冤屈。伊利斯心里暖暖的,粉红色的樱唇,也在不经意间轻轻颤抖了几下。
后天早上,长老们就要召开下次例会了,守卫监牢的志愿团团士一撤,就是他的死期。他娇小的身子将会被绑着石头丢进冰冷的伊勒尔河里。
不过,他还没输。
【无论是家里的大伙儿、还是虎视眈眈的两兄弟,如果大家打算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大概就是今晚了吧。】
呆呆的从牢房中仰望闪烁的星光,伊利斯喃喃自语道:
【迪勒,在这么多星星中间,哪一颗是你啊?告诉我,我该怎么赢?他们到底值不值得我托付?】
伊利斯宅,欧菲莉亚孤零零的站在阳台上,同样仰望着星空。她一边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一边轻声开口道:
【伊利斯,你怎么样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相信谁了……】
拜尔和蒙图克面无表情的站在女主人身后,不知是已经从岩洞一带侦察归来了,还是根本就没去。两人把守着屋门,任何人都无法进来这里,任何人也无法从这里出去。
回过身来,欧菲莉亚直视着两位幕僚的双眸,冷冷的命令道:
【让开。】
……
汉谟克宅的客房里,谁都没睡。
汉谟克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从屋子的这头溜到那头,又从那头溜回这头,满脑子都是梦中情人的安危。
荷莉斯慵懒的躺在一张长椅上,一会儿望望大伯哥,一会儿望望自己的丈夫,双眸中往常妖 娆 妩 媚的视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天悯人的目光。
科尔克坐在石凳上,两只大手往膝盖上一摁,不停的抖着腿,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汉谟克疲惫而绝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们说,欧菲莉亚她那么娇生惯养,又怀着孩子,要是就这么被放逐了,该怎么办啊?今后,她还能依靠谁?】
【兄长大人,不要质疑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杀害图腾,全家都要跟着一起受罚。】科尔克冷冷的提醒道。
【我、我只是……】汉谟克愣住了。
头一回看到哥哥如此优柔寡断的模样,科尔克阴狠的咬紧了牙关,心中传来了狠厉的声音:
【不单单是伊利斯、欧菲莉亚和那个还没出生的小杂种也得死,我要把他们全家一起送上刑场。幕僚还不够,必须逮女主人一个正着,才能让她从受牵连的家人,变成主犯之一。只有那个女人死了,才能了却兄长大人的念想,要不然,他满脑子都是欧菲莉亚,永远也成熟不了!】
为了让汉谟克成为真正的风云人物,欧菲莉亚必须死。
【话说回来,科尔克,神鹿真的不是你杀害的吧?】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汉谟克突然意味深长的问道。
【兄长大人,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会冒那么大的风险,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科尔克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看,对咱们家都太有利了……】汉谟克还不知道,如果伊利斯真的作为弑神者被处死了,议事屋的席位,就是他们兄弟俩的。这是长脸长老勃尔纳和科尔克做的交易。
【这只是巧合吧,也许是兄长大人每天拼命工作,感动了河神呢。】科尔克笑道。
汉谟克渐渐低下了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直来直去的性子得罪了不少同行,却对自家的奴隶慈爱宽厚;虽然在婚礼上大大吵大闹,却对欧菲莉亚一往情深;宁可从正面用财力碾压商业对手,也不愿从背后放肮脏无比的冷箭。
望着两位男眷各怀心思的模样,荷莉斯突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像从水性杨花的淫 妇变成了纯真的少女:
【不过,你们凭什么认定,伊利斯他必死无疑?】
科尔克皱起了眉头,心里捉摸着荷莉斯是不是皮痒了,这两天,自己需不需要用家庭暴力教训教训她。
就在他想要张开嘴,斥责妻子为弑神犯说话的时候,一个奴隶就推开屋门,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对他耳语道:
【科尔克大人,老鼠传话了:伊利斯的幕僚们觉得有诈,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可欧菲莉亚觉得迪维尔拼死送来的情报没问题,加上期限逼近让她开始慌不择路、死了哥哥让她失去理智,就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亲自出门去取兽皮了。】
科尔克心里一喜,脸色却不为所动。他一把抓起披风,准备要和时间赛跑,先赶去向志愿团检举欧菲莉亚,然后跟随一众团士杀奔藏匿兽皮的岩洞。
【你要去哪?】见弟弟大半夜准备出门,汉谟克皱着眉头问道。
【有急事要办。】为了向耶米律斯施加压力,科尔克带上了一众保镖家丁。在冷冷的丢下了这句话后,他便径直离开了客房。
汉谟克无奈的叹了口气,荷莉斯则目光渐渐释然了。
……
大宅附近的小巷子里,望着科尔克率领一众保镖,火急火燎的离开正门,准备剿杀欧菲莉亚,老鼠咬紧了牙关,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踩中陷阱的欧菲莉亚必死无疑,伊利斯也彻底失去了翻盘的希望。作为科尔克的卧底,老鼠的任务原本已经结束了,他却像是不甘心就此退场似的,大摇大摆的离开深巷,咚咚叩响了汉谟克家的大门……
【你是?】打开大门后,看着面前小个子男人气喘吁吁的模样,汉谟克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
深夜的临河部落,突然传来了阵阵骚动:一小批武装村民腰配大棒、镰刀、长矛和石剑,举着火把,气势汹汹的穿过大街小巷,杀奔西北远郊的岩洞而去,其中既有志愿团的团士,也有汉谟克的家丁。
被吵闹声从梦乡惊醒,村民们纷纷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窗子,探出脑袋,抱怨的抱怨、询问的询问:
【干什么干什么?!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不是耶米律斯大人吗?科尔克大人和勃尔纳大人也在……】
【他们这是要去干嘛啊?】
街道上,科尔克加快了脚步,回头招呼一众团士道:
【快点快点!】
【科尔克大人,天已经这么晚了,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耶米律斯一边提剑赶路,一边头也不扭的警告道。
【耶米律斯大人,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啊?维护部落的安宁,这不是你的职责吗?你看这两天临河部落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勃尔纳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少年勇士咬着牙,朝长脸长老投来了恶狠狠的目光。
【再快点!不然她会跑掉的!】科尔克还是嫌慢,便再度喝斥众人道。
对于他来说,时间确实万分紧迫。
只有在亲眼见到女主人出门后,老鼠才能赶来通知他,况且,向耶米律斯举报犯人需要一段时间、召集一小批团士又需要一段时间,抓捕犯人的大部队,很有可能已经被欧菲莉亚甩开一段距离了。
在科尔克的计划中,自己至少要截住欧菲莉亚的归路,最好的情况,是把她直接堵在岩洞里,来个人赃俱获,自然不敢被对方甩开太远。
终于,由团士和家丁组成的执法部队抵达了临河部落的西北郊区,点点火炬照亮了早春的原野。
岩洞,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互相交换过眼神后,耶米律斯带着几名团士,小心翼翼的堵住了洞口,紧接着便蜂拥杀了进去。
脑海中浮现出欧菲莉亚脸色煞白,百口莫辩的模样,科尔克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他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进了岩洞,驼背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滑稽。
终于钻进了洞穴,面前的景象,让他的表情直接凝固了。
他的亲哥哥跪在地上,两手抓着另外半张鹿皮,面部肌肉在微微颤抖,方方正正的脸庞,满是震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