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囚禁了整整三天之后,伊利斯终于回到了温暖整洁的自宅。
下人们意外的张大了嘴巴,团团围住了归来的主人,嚷嚷着要为他接风洗尘。
欧菲莉亚总算被松了绑,此刻,也后怕的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一边流下喜极而泣的泪花,一边要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至于归来的家主,他只是一脸疲惫的钻进了夫妻俩的卧室。
欧菲莉亚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房间里,伊利斯轻轻褪下身上的布料,麻利的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并淡淡的对身后的妻子开口道:
【这段时间做好准备,咱们家要大规模扩建了,到时候会很吵闹的。】
【哈?】欧菲莉亚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
【用不了几天,我就要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富有的财主了。到时候,就算是巴克斯在街上遇见了我,也得乖乖低头让路。呵呵,大概,这就是‘贵族’吧。】伊利斯一边蹬上崭新的兽皮长靴,一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听见闻所未闻的新词,欧菲莉亚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鹅蛋般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心里更是憋了大堆的问题,想要一口气吐出来。
伊利斯快步来到墙角,一双小手轻轻捧起了陶盆里的清水,开始梳洗自己淡黄色的长发和如雪的脸蛋。体验了几天牢狱生活,他看起来很憔悴,现在,河水还了他一个白净娇美的伪娘身,从一介低贱卑微的死囚,变回了高高在上的新兴特权阶级。
基本擦干了一头秀发后,他重新回到欧菲莉亚的身边,一把将爱妻搂在怀里,咬着银牙,低声说道:
【这两天,让你受委屈了。】
【唔……】刚刚经历了哥哥被杀害、丈夫锒铛入狱的连环打击,欧菲莉亚带着哭腔微微点了点头,贪婪的吸着伊利斯身上的味道。
【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到咱们家头上了,临河部落的上万村民,都会敬畏强盛富庶的伊利斯家。】伪娘奴隶主在妻子耳边意味深长的私语道。
伊利斯成功扳倒了拦在路上的强敌,距离摘下萌新奴隶主的帽子,成为临河部落首屈一指的土豪,已经只剩下半步之遥了。
……
没过多久,伊利斯就带着妻子,再度来到卧房外,对走廊里的众人大声宣布道:
【我身上的污名已经被洗去了,杀害神鹿的人,是汉谟克。】
蒙图克打了个轻浮的口哨,莱斯妮娅在旁边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大腿,想让自己的少主别太装逼。
拜尔的目光有些黯淡,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无法说出口一样。
梅克希疑惑的歪了下脑袋,发出了无法形容的低叫,根本听不懂自己的伪娘发小说了些什么。
茜尔捂着胸口,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感到身心俱疲,娇躯轻轻瘫在了轮椅的靠背上。
家里的两个女奴面面相觑,爱达姣好的脸庞总算绽放出了笑容,她激动的拉起了克洛菲的手,搞得后者有些不太情愿。
【我知道,你们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我,但先给我憋着。现在,我想知道家里的近况,谁能来给我汇报一下?】伊利斯一边快步来到客房,一边头也不回的问身后的众人道。他穿戴整齐、革制腰带把纤细的身材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及膝短裙和半袖亚麻上衣随风轻轻飘动、小巧的长筒兽皮靴发出嗒嗒的踏地声、一家之主的领袖气质暴露无遗。
【老鼠和奥托斯还没回来。】爱达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们俩没事的,放心吧。】
【大人,迪维尔她受重伤了。】蒙图克清了清嗓子说道。
【嗯?】伊利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并朝拜尔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那孩子是在逃回来通风报信的路上受伤的,就是那个下大雨的晚上。希罗说:她的状况很不好,刀口太深了,又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蒙图克欲言又止的说道。
伊利斯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紧接着,便赶去了姐妹俩当初借宿的房间。
病床上,迪维尔面色泛红,额角往外渗着豆大的汗珠,依然没有恢复意识。她的四肢仿佛在若有若无的微微抽搐,高烧外加伤口感染,让奴隶少女的生命渐渐垂危。
【我失职了,辜负了大人的期待,没能保护好她……】拜尔微微低着头,向伪娘主人请罪道。
【欸?是这样啊……】伊利斯拖着长音,低声自言自语道。
【不!是我的责任!她应该是你派出去的卧底吧?那个下大雨的晚上,是我自作主张,给拜尔安排了另外的工作,没能去和那孩子照常接头,才会出这种事的……】因为怀有身孕,欧菲莉亚有些跟不上大部队的速度,在女奴克洛菲的搀扶下姗姗来迟后,她愧疚的说道。
【不用争着背锅了,照你们的说法,我也有责任。如果我一开始不隐瞒自己的计划,你大概也不会给拜尔格外安排工作了吧。】伊利斯轻声叹了一口气,安抚妻子和保镖道。
就在这个时候,老鼠搀扶着晕头转向的奥托斯,回到了伊利斯宅。
【我刚刚醒,发生了什么事儿?卧槽?主人!你回来了?】奴隶少年揉着挨了一砖的后脑,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忽然瞥见伪娘主人绝美的脸庞,他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至于老鼠,他只是朝主人投来了坚定的目光。
伊利斯轻轻点了点小脑袋,双眸中却闪过了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芒,心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呵呵,连我的老婆都敢利用,老鼠你胆子不小啊。】
按照下人们的描述,逃杀发生的那个雨夜,老鼠就在附近执行监视汉谟克宅的任务,应该目睹了迪维尔出逃并暴露行踪的过程。可是,他却没有对奴隶少女伸出任何形式的援手,甚至没有赶回家通知拜尔等人前来接应己方的卧底。
也许伊利斯不愿抛弃迪维尔,没有把她当成用完即弃的工具,深知主人计划的老鼠却毫不留情的出卖了奴隶少女,一是为了隐藏好自己【真卧底】的身份,二是故意让【假卧底】挂点彩,引发自家女主人的恻隐之心,从而使这出戏更显逼真。
老鼠知道,科尔克十分精明狡猾,不会轻易相信来自任何人的情报,甚至可能会留暗哨监视自己。鉴于伊利斯没有一一部署细节的安排,于是,他便自作主张:与其追求绝对的稳妥,让欧菲莉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如冒着巨大的风险,让女主人走一回钢丝,把假戏做真,才能瞒天过海,引猎物出洞。
为了达成目的,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怂恿女主人去窃取赃物兽皮,好拯救狱中的男主人。
最终,从结果来看,欧菲莉亚确实上钩了,她一度悄悄的离开了家门,又一度被下人们揪回来绑在了屋子里。
老鼠的计划,收获了最好的效果。
虽然拜尔心存疑虑,早就觉得家里出了【内奸】,甚至不止一次对嫌疑最大的老鼠动过杀心,最终,却还是选择了站在主人一边。
【不要相信外人,不要怀疑家里人。】这句话,其实是伊利斯通过妻子的嘴巴,转述给心思更缜密的幕僚们听的。
老鼠怂恿欧菲莉亚相信迪维尔的行为,也绝非违抗主人的命令,而是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而寻找逆转局势的最佳方案。至少,如果把伊利斯放到他的位置上,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至于这出大戏的主演,欧菲莉亚虽然平常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却一点也不蠢笨。酋长家遇袭的时候,她就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用自己冰雪聪明的头脑,为伊利斯提供了最大程度的支援。担任伪娘奴隶的下属,协助制作马车样品的那段日子,她的灵光一闪也给工程带来了很大的进展。
只是,这位前大小姐似乎还是有些稚嫩,永远只会把自己的聪慧用在善良的地方,而非与敌人来一场刺刀见红的智斗,更没能扮演好临时家主的角色。虽然她已经预见了这条情报是陷阱的可能性,却还是毅然的选择相信舍命送信的迪维尔,不忍心让卧底少女的努力付诸东流。
分析到这里,伊利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揽住了妻子柔软的腰肢,在心里想到:
【哎,欧菲莉亚果然是用来宠的,以后,还是别让她卷入这些事情了吧。幸亏她还不知道迪维尔只是我的诱饵,要不然,我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崩了……】
望向四周的一众下人,他突然感到了一丝违和感,几秒钟后,他疑惑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对了,迪维娅呢?怎么没看见她的人影?】
【对了!忘了说了,臭小鬼很有可能被科尔克抓走了……】蒙图克一拍脑门,急忙大声说道。
【什么?所有男人,带上家伙,赶快跟我走!】伊利斯脸色一黑,知道坏事了,他扯着清秀的嗓子,提剑点兵道。
【迪维娅……迪维娅……】病床上,迪维尔依然没有醒来,却皱着姣好的秀眉,在昏迷中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呻吟。
……
汉谟克被抓了个人赃俱获,人已经在大牢里了。作为弑神主犯的至亲,科尔克被志愿团的团士软禁在家里,只能等待一天后的公审大会。
深夜时分,高耸的大宅传来了陶器碎裂的声响,科尔克歇斯底里的砸烂了他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荷莉斯百无聊赖的侧躺在床上,对自己驼背的丈夫投来了看跳梁小丑的目光,诱人的樱口微张,幽幽的笑道:
【你真丢人啊……】
【臭婆娘!你皮痒痒了是吗?还想挨打?!要是汉谟克完了,你也得被放逐!到时候,你给我出去卖!用身体给老子赚钱回来!】科尔克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撒着泼。
【呵……】荷莉斯侧过了漂亮的脸蛋,发出了百无聊赖的调笑声。
妻子轻蔑的目光让科尔克心烦意乱,甚至达到了癫狂的程度。他逃跑似的离开了客房,颤颤悠悠的来到昏暗的地下室,一边拽下自己绿油油的头发,一边低声咒骂道:
【艹!艹!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科尔克本来就从未绝对信任过老鼠,今晚的行动又事关重大,便提前预留了人手,作为暗哨,独自守在伊利斯宅附近。老鼠需要监视欧菲莉亚等人的动向,而暗哨则需要监视老鼠的动向。交接情报的时候,等线人回去了,暗哨便会通过对伊利斯宅动静和老鼠行为的观察,来向他禀报消息是否属实。
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为了拯救心爱的丈夫,欧菲莉亚确实曾孤注一掷的想要亲自出门寻找鹿皮,却被某种力量给阻止并带了回来,可能是伊利斯家的幕僚们逼宫拦住了她吧。
【艹!不会吧,那个婆娘一出门,就正好被那个小矮个儿和暗哨同时发现了?然后,在他们俩开始往这边赶,打算向我禀报消息的这段时间里,大 胸婆娘就正好被抓回去了?有这么巧的事情?!老子他 妈怎么这么倒霉?!】
【难道说,其实那个长得像老鼠精一样的小矮个儿,才是伊利斯真正的卧底?而迪维尔那个小 贱 人,只是引诱我上钩的诱饵?】
【天啊,好像真的有这个可能!因为我自以为已经发现了家里的内奸,于是,就下意识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迪维尔的身上,从而在不经意间对其他人放松了警惕……】
科尔克越是深入思考,就越是觉得害怕。伊利斯清纯无比的笑容,本来几乎可以满足所有男人对于初恋的幻想,可在他的脑海中,却慢慢变得狰狞扭曲了起来。
回想这几个月来和伊利斯的交往,他佝偻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在婚礼上初见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和这个一飞冲天的伪娘搞好关系,和酋长一族亲上加亲。于是,我就摆出了一副八面玲珑的嘴脸,却不料一根筋的大哥坏了我的计划,不仅搞砸了那场婚礼,还把新郎官给得罪死了。】
【商战刚开始的时候,事情其实还有回转的余地。我不想引起普拉斯的不满,于是就绞尽脑汁的想要缓和与伊利斯家的关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家的恶斗一天天白热化。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无奈的失去了酋长的支持。】
【当伊利斯终于来上门服软的时候,因为明白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可能修复,我第一次产生了‘干脆直接吞并伊利斯家,增强自身实力,进而跻身议事屋,和普拉斯兄弟分庭抗礼’的想法。从那以后,我才下定决心,结束了自己和事老的身份,并祭出真正的实力,开始和他互放冷箭。】
【但如果我刚才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个受了气,来投奔我的小矮个儿奴隶真的是卧底。那就说明,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在设局了。当我还在想要缓和双方关系的时候,他就已经计划要吃掉我们了……】
【天啊!他的野心也太大了!和我斗了这么久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想到这里,科尔克突然脊柱一凉,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他渐渐陷入恐惧无法自拔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墙壁上,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稚嫩而轻蔑的笑声:
【科尔克大人,我来告诉你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吧。从一开始,你们就不应该招惹伊利斯大人。】
心思被一个小女孩儿给猜中了,科尔克羞愧的无地自容。回望双臂上举被吊在墙上的迪维娅,他的手不经意的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伊利斯大人他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战胜的,输给那位大人,你一点也不冤。】迪维娅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堆满了崇拜的神情,望向科尔克的时候,她澄澈的双眸渐渐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许那样看我!】血液一股一股的顶着科尔克的大脑,面前女孩晶莹绝美的双眸让他开始恼羞成怒。
迪维娅投来的,是怜悯败者的目光。
科尔克气得涨红了脸,如今失势,连一个人肉沙袋,都敢用蔑视的眼神看他。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迪维娅还和其他女奴隶一样,只会在他的皮鞭下低声哀求。
迪维娅,不可饶恕!
就在他胸中的火山终于爆发出来的时候,一个奴隶慌里慌张的冲进了地下室,惊恐的说道:
【大、大人!伊利斯带人砸开了大门,已经杀进来了!】
【伊利斯大人?】迪维娅一愣,小小的心脏仿佛在某个瞬间直接停止了跳动。
【给老子滚!】科尔克像疯了一样,对下人的警告充耳不闻,反而丧心病狂的拔出了匕首。
【你、你要干什么?】终于,迪维娅小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
【反正直到被审判前,你都是老子的奴隶、老子的财产!怎么处置你,是老子的自由!看老子先把你这双烦人的眼睛给弄瞎了,让你看我、让你看我……】科尔克拿着短刀,抓住了迪维娅奶茶色的头发,终于化身为一头恶鬼,面部表情也已经扭曲到了极致。
就在这个时候,从地下室的楼梯那边,渐渐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越来越清晰。
下一秒,迪维娅惊喜的睁大了泪光点点的眼睛,她日思夜想的伊利斯大人,竟然真的像天神下凡一样,突然降临在地下室的屋门口。
时间仿佛被魔法凝固了,望着伊利斯奔向自己的动作和焦急万分的神态,几个月的一幕幕,飞速闪过了少女的脑海:
【哦?那可真是有意思啊。对不起,刚才是我看走眼了,你这不是学的很快嘛?】寒冷刺骨的小巷子里,伊利斯轻轻单膝下蹲,用雪白的玉手托起了少女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少女稚嫩的脸蛋说道。
【我们要去战胜它,我要去战胜它,因为如果连被侵犯的阴影都能走出来,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东西能够击倒我了。这是上天和神明赐予我的成为人上人的历练。】昏暗的闺房里,伊利斯的双眸,闪烁着不甘熄灭的火焰。
【我曾经有一位青梅竹马,你们俩的眼眸都很清澈。要是这么漂亮的眼睛哭肿了,或是熬出黑眼圈了,那就不好看了。】凝视着少女的双眼,伊利斯温柔的笑道。
【真是让人幸福的烦恼啊,我该先吃哪条、后吃哪条呢……】黄昏的集市上,伊利斯一手拿着一串烤鱼,精致的脸庞陷入了纠结。他长叹了一口气,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在低头瞥了一眼少女后自言自语道。
【等咱们家富裕起来以后,就经常把大伙叫齐,像今天这样聚餐吧。】其乐融融的晚宴上,少女躺在伊利斯的大腿上装睡,伊利斯一边轻轻抚摸着她奶茶色的头发,一边仰望夜空喃喃自语道。
【你知道吗?你真的挺早熟的,只有贪吃馋嘴的样子,像个小孩儿。要是我将来的孩子也能像你一样聪明,那该有多好啊……】温暖的浴室里,伊利斯摸着少女的头感叹道。
几个月来,她双目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伊利斯的身影。
回到现实中来,迪维娅露出了一丝苦楚的笑容,不甘的想到:
【伊利斯大人真好看啊,总觉得,有点没看够呢……】
转瞬之间,刀刃从迪维娅澄澈的双目上划了过去,她两眼一黑,从此便失去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