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尔做了个梦,一个飘渺虚幻的梦境。
在一棵挺拔的白桦树下,青年狮子从午睡中慵懒的睁开了惺忪的双目。他躺在绿草如茵的伊勒尔河畔上,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反射着明晃晃的日光,画面十分耀眼,令人怀念无比。
从他的耳侧,渐渐传来了女孩子悠远的嬉笑声。
少女衤果露着细长的双腿和白嫩的脚丫,在伊勒尔河的浅滩上与孩子们踩水疯闹。她一头淡黄色的长发随着和煦的春风微微舞动,洋溢着光彩的青蓝色双眸多少有几分伊利斯的影子,没心没肺的笑颜又像极了欧菲莉亚,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轻飘飘的短裙。
【伊利斯?】拜尔轻声呼唤对方道。
直到看清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青年狮子才认定了少女的真实身份。他微张着嘴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脑子里只剩下了心中传来的木然声音:
【斯缇雅……】
凝望少女活泼快乐的样子,拜尔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侧开视线……
在斯缇雅的身旁,还有几位可爱的孩子:
长着金色短发的小男孩是安忒诺夫妇的儿子,娇气的容貌看起来有些女性化;一位干干瘦瘦的大脑门小女孩好像有些营养不良,和身为下仆的父亲在克雷斯家相依为命;那个大块头的傻孩子头脑不太灵光,父母是一对孤苦伶仃的亲兄妹;灰发小主人则给人以非常可靠的感觉,经常会用哥哥的口吻教育几个弟弟妹妹……
虽然容貌气质各不相同,四个孩子却都很黏面前的少女。就算成为了年轻的母亲,斯缇雅依然还是像过去那样贪玩调皮,受到家里所有人的欢迎……
发现拜尔躺在白桦树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偷窥自己,斯提娅嘟着粉嫩的樱口,光着洁白的小脚丫凑了过来。她微微弯着柳腰,一双纤纤的玉手背在身后,姣好的容貌露出了小恶魔般的坏笑,很大方的邀请青年狮子道:
【欸嘿嘿,要和我们一起来踩水玩吗?很有意思的……】
温暖的春日下,少女往日的笑容显得非常耀眼,那头披肩的金黄色长发仿佛反射着一层神圣的光芒,让拜尔无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
那之后没过多久,克雷斯就做出了前往周边部落售卖石材的决定,并吩咐拜尔和安忒诺随行搬运货物。跟三人同行的还有家里的另一名奴隶,以及年仅六岁的小巴克斯,家主说过要带儿子出去见见世面。
这一年,拜尔刚刚21岁。
出发当日,青年狮子在街道上静静的望着安忒诺和娇妻在家门口深情吻别的画面。他冷峻的脸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深蓝色的双眸却朝两人投去了半是宠溺半是羡慕的目光。
一旁,这对金发夫妇女孩子气的儿子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看看妈妈,稚嫩的小脸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这样恋恋不舍。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这对小夫妻舍不得分开。咱们早点出发买完石料,大家就能早点回来团聚。】克雷斯来到正门口,用豪放的大笑声掩饰着眉宇间潜藏的疲惫。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像蒙昧时代末期所有一手开创家族基业的早期奴隶主那样,悄然流逝的岁月和过度的操劳开始慢慢侵蚀克雷斯本该年轻的躯壳……
听见家主的催促,这对看不出奴隶身份的金童玉女终于依依不舍的分开了不断摩擦的嘴唇,水蓝色的双眸却依然四目相接,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对方:
【一路顺风。】【等我回来。】
从家出发的时候,斯缇雅在大街上踮起小巧的脚尖,在空中来回摆着纤细白嫩的玉手,调皮的开玩笑捉弄和自己长大的伙伴道:
【拜尔!记得要在外面泡一个好看的小姐姐回来哦!】
青年狮子朝【家】的方向回过了头,他注视着金发少女秀美娇小的身影,想要把这幅画面牢牢的刻在心里……
……
在受到了巫医的占卜和赐福后,一行人离开临河部落,沿着壮美的伊勒尔河朝下游方向前进,并向沿途的古霍利族部落售卖优质石料。
那个时候的克雷斯家规模很小,没有马匹可以运输货物,长时间的负重步行让大家很累。归程路上的某个午后,众人坐在一片树林边缘区域的草地上,打算在这里喘息片刻。
对于年幼的巴克斯来说,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小主人此刻正在向父亲发着脾气,希望能早点回家找奴隶伙伴们玩耍。
在把水袋递给拜尔后,安忒诺微笑着跟挚友寒暄道:
【你已经累坏了吧?后天我们就能到家了,不知道斯提娅最近过的怎么样……】
【这回主人赚了不少兽骨片,不知道回去以后他能不能因此放松一段时间,那个人最近实在是太操劳了……】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水,拜尔一边把皮革袋子还给安忒诺,一边无奈的轻声叹息道。
朝四周望了几眼,安忒诺悄悄的凑到拜尔的身旁,轻声对他低语道:
【跟你说啊,我偷偷攒了不少兽骨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帮斯提娅母子赎身了。】
【为什么?克雷斯大人对咱几个不错啊,又没让你们一家子饿着……】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拜尔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点吃惊。
【因为,我已经是个男人了,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孩子今后寄人篱下。】安忒诺叹了口气感慨道,这就是奴隶主允许下人自由恋爱的后果。
在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称霸小巷的孩子王已经长大了……
【我倒是希望能有个老婆……】一旁,拜尔露出了单身狗的苦涩笑容。
【现在,临河部落不知有多少穷人正在计划卖身当奴隶。毕竟,有主人养活的话,冬天就不至于挨饿受冻了。我倒好,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非要赎什么身,搞不好以后他们母子俩可能连饭都吃不饱……】安忒诺抬头仰望湛蓝的晴空,双眸中充满了自嘲的神色。
【斯提娅大概就是喜欢上了这样的你吧……】拜尔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到。
悄然间,冷风扫过了开阔的原野和众人背后的密林,茵茵的青草和白桦的枝叶来回摇摆,发出了飒飒的声响。
【话说回来,你听见了吗?】不知什么时候,安忒诺警觉的从草地上站起了身。
【嗯,对方有多少人我不清楚,但他们确实在靠近……】拜尔也紧随挚友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并随手折断了灌木的一根树枝。
在小队背后的密林中,传来了一阵诡异的骚动,朝这边接近的阵阵脚步声戛然而止,空气安静的有些可怕。
骤然间,两根木制标枪发出了【咻】的破空声,从不知什么地方被掷向了商队的一行人。
随行的奴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贯穿了胸膛。从他背后露头的枪尖鲜血淋漓,顶端还挑着一缕撕扯下来的肉丝。
而第二根夺命的投矛,则径直扎向了毫无防备的克雷斯。
眼看着凶器飞向自己的老爸,年幼的巴克斯发出了惊声尖叫,从他的身上还完全找不到日后那个冷酷奴隶主的任何影子。
千钧一发之际,拜尔依靠自己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和动态视力,用手中的粗树枝猛的劈落了那杆标枪。
【你……】被青年狮子救了一命,克雷斯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人快带着小主人走,有我在这里挡着。】拜尔面无表情的对恩主说道。
【可……可是……那、那好吧,你一定要保重啊!】可能是察觉到了对方目光中的毅然吧,在支支吾吾了一阵子后,克雷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背起惊魂未定的巴克斯,并将自己的佩剑交给拜尔,连辛辛苦苦赚到的兽骨片都顾不得了,就匆忙带儿子逃离了这片即将化为战场的草地。
回望克雷斯微微佝偻的背影,青年狮子的眼眸不知为何有过一瞬间的闪烁……
奴隶主离开的时候,总计七名手持各类简陋兵器的男子从树林里鱼贯蹿了出来,为首的头目脑袋上还戴着某种野兽的颅骨,看起来极具威慑力。他们是活跃在伊勒尔河沿岸的土匪,依靠劫掠商队旅者为生,来自臭名昭著的迁徙部落。
【你可真是选了个不讨好的工作啊,也就只有我会愿意陪着你胡闹了……】安忒诺虽然捂着脑袋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落荒而逃,他那张英俊的脸庞给了青年狮子一个爽朗阳光的笑容。
【谢谢你……哥们儿,对不住了……】拜尔将主人留下的石剑交给了挚友,并用力拔出了贯穿奴隶同伴胸口的那根标枪。
话音未落,青年狮子便把沾着血的投矛随手丢向了半空中,重新接住木杆的瞬间,他绷紧浑身精壮的肌肉,将尖锐的标枪全力掷了出去,一气呵成的姿势像极了后世的运动健将。
石破天惊之际,投矛宛如巡航导弹那样,猛然贯穿了一名土匪的胸口。枪身巨大的冲击力把那位倒霉蛋的身躯直接带飞,并将其钉在了身后半米远的一座小土堆上。
歹徒睁大了茫然的眼睛,双手紧紧握着插 进自己胸口的那杆长矛。他扭动着身躯想要爬起来,宛若被猎人钉在墙上的垂死野兽,没过多久便停止了挣扎,终于痛苦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啊,我本来还想把兽骨片交出去,然后乖乖求饶的……】安忒诺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这样,土匪也绝不会就此放过两人。毕竟,在这个时代,奴隶也是价值连城的战利品与商品之一……
眼睁睁的看着同伴丢了性命,余下的六名歹徒活活气炸了肺,一场被时间掩埋的死斗也随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