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沉默过后,莱斯妮娅嘟着小嘴,双眸凝视远处的旷野,用略显不满的语气轻声碎碎念道:
【少主他又好色、又不着调、老是欺负我、经常会像个疯子一样、把船驶到很远的地方、净给人家添麻烦、身上还总有股迷之自信、特别喜欢瞧不起别人、再加上……】
面对喋喋不休的姑娘,伊利斯用白皙的手背掩着粉唇,脸上挂着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表情,用无可奈何的声音在心中苦笑道:
【能包容对方身上这么多的缺点,看来你对蒙图克是真爱没跑了……】
想到这里,伪娘奴隶主捋了把自己金黄色的发丝,笑呵呵的轻声追问道:
【那么,你们两个人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欸?大人以前明明没有这么好奇的……】虽然基本放下了戒心,但对于家主的突然八卦,莱斯妮娅多少还是显得有些不适应。
【我知道蒙图克有多少本事,不希望那个人因为失职而被埋没,所以才会想要了解他的。】小伪娘干净的笑容不带一丝杂质,用真相维持着最完美的演技。
毕竟,虽然伊利斯是在挖掘这对恋人的弱点,但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他的话语也确实绝非谎言。
【既、既然大人这么想知道的话……】莱斯妮娅半握粉拳,思绪终于彻底回到了过去。少女湖蓝色的双眸遥望东方,那里是让游子魂牵梦萦的故土……
……
4年前,已经穷困潦倒的双亲为了换取下个月的生活费,以7枚兽骨片的价格把10岁的莱斯妮娅卖给了奴隶贩子。被商队带走的时候,少女回顾弟弟妹妹们面黄肌瘦的模样,一直憋到看不见自家的茅草屋,才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
毕竟,在万事待兴的社会环境下,新兴业主们更需要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来充当劳动力,而娇滴滴的小姑娘却通常无人问津。如果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买家,无论是多么惹人同情的少女,都会被奴隶贩子们出售到花柳巷,用以回收成本。
不过,需要女仆的富庶商人多多少少还是存在的,就像河口部落的酋长一族那样。莱斯妮娅很幸运的从大量【商品】中脱颖而出,得到了高贵买主的青睐,正如四年后远道而来的薇尔薇那样。
即便是最微小的概率,也可以给两位姑娘的人生带来无法估量的影响……
……
在前往新家的路上,眼看就要抵达酋长宅的正门口了,莱斯妮娅渐渐紧张的来回搓起了小拳头,一双湖蓝色的双眸战战兢兢的四处东张西望着什么,并在心中不安的碎碎念道:
【我要是干不好工作,会不会挨揍啊……】
虽然殴打奴仆的暴力行为在蒙昧时代末期并非普遍现象,但世上总会有被称作少数派的人。从这一点来看,莱斯妮娅的担忧绝不是在杞人忧天。
想到这里,少女突然捂住栗色的小脑袋,娇弱的身躯一边打着颤一边缩倒在地,在大街上来了个抱头蹲防。
【你干啥呢?】发现莱斯妮娅停下了脚步,带领新人回家的女奴前辈不满的驻足质问道。
【呜呜呜……】少女发出了委屈的呜咽。
就在莱斯妮娅以为自己要挨骂了的时候,几米外,一道温婉病弱的女声柔柔飘进了她的耳朵:
【你就是新来的女奴吗?】
这一刻,莱斯妮娅头顶的呆毛好像微微颤了一颤,小小的心脏也随之安定了下来,就像是胸腔突然充斥了一股暖流那样。她轻轻昂起稚嫩的脸庞,凝视着站在屋宅门口的那道倩影——年仅17岁的梅利娅、酋长之子依特拉的爱妻。
【夫人?】奴隶少女将信将疑的轻声开口道。
【你怎么了?】梅利娅一边点着头一边担忧的询问道。
【没什么……】莱斯妮娅急忙摇了摇小脑袋,唯恐被身旁的前辈事后苛责。
【那就赶快进来吧,休息一会儿,我还有工作要安排给你呢。】少夫人面带和善的微笑,玉手轻轻挥动,招呼新人进门道。
奴隶少女双眸中的神色有些呆滞,在原地愣了几秒后,她这才跟上了前者的脚步,娇小的身影消失在缓缓关闭的大门后。
在这一天,莱斯妮娅找到了自己的新家。
……
在简单收拾完毕几乎不存在的家当后,莱斯妮娅便从女主人那里得到了她的第一份工作:去把闲逛的少主蒙图克叫回来,以防那个人在外面闹事。
奴隶少女并不知道:这将是她人生之中最重要的职务……
……
孤身一人来到渔村外金黄色的沙滩上,听着浪潮轮番冲刷涯岸的声音,目送海燕成群结队的飞往彼方,莱斯妮娅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等待自己究竟是一位怎样的新主人。
酋长之子的身份、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态度、再加上把独木舟驶向深海的冒险精神,从不好的方面来讲,在河口部落蒙图克算是个大明星,奴隶少女对他也多少有所耳闻,甚至还不止一次在街头巷尾与对方擦身而过,这才会感到不安,唯恐等会儿自己碰上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岸边的【大黑礁】后,莱斯妮娅努力踮起小巧的脚尖,开始远眺爱神湾壮美的绝景:
湛蓝的晴空遮蔽不住渐渐毒辣的夏日,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遍布层层波涛,反射日光的样子有些刺痛眼球。迎着面前高悬的太阳,少女微微举起白嫩的玉手,在自己的小脸上制造出了一块阴影,以防被艳阳灼伤双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遥远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瘦长的身影。他身披背后的万丈光晕,朝大黑礁的方向撒欢狂奔着,并在莱斯妮娅的视野中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奴隶少女微微皱着秀眉,试图看清来者的相貌。直到认出蒙图克少爷俊美的五官、飘逸的黑发、以及猩红色的眼眸,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盯着那道身影凝视了半天,莱斯妮娅的眉头却始终没能彻底平复过来。这幅少年狂奔的景象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
在奴隶少女的视线中,16岁的蒙图克跑得脸红气喘,并会时不时的扭头张望着什么。在他后方十几米远的地方,大批追兵手持各类简陋的兵器,逆着背后耀眼的太阳光,终于现出了凶神恶煞般的身影。
望见这幅景象,莱斯妮娅觉得有些好奇,便轻巧的跳下了大黑礁,冲朝自己迎面狂奔的蒙图克招呼道:
【少主!我是……】
下一秒,赶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莱斯妮娅就被蒙图克一把拦腰抄在腋下给拎了起来,活像个晃晃悠悠的充气娃娃。奴隶少女湖蓝色的双眸有些呆滞,里面满是生无可恋的迷茫目光。
几米外,眼看蒙图克在沙滩上越跑越远,胳膊底下还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小女孩,追兵们扯着嗓子大声咒骂猎物道:
【怂包!你给我站住!我叫你瞧不起人!】
【蒙图克!你给爷死!】
【你把人当猴耍呢?!】
【蒙图克!老子今天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社会!】
从追兵的嘶吼声中,莱斯妮娅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蒙图克与河口部落其他的富二代打架斗殴,结果被人家追得满沙滩乱跑,才有了现在的这幅狼狈模样。
不过,即便如此,这位前少主的嘴皮子却依然在喋喋不休的对追兵发动着心理伤害:
【站你妈站!傻子才站!你们先站住,我就回去一个个单挑……】
灿烂的艳阳下,少年用胳膊和腋下夹着与自己初次见面的少女,身后还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村痞流氓。作为恋人的邂逅来说,这样的场景多少显得有些不堪入目。
【完蛋了,摊上超级不正常的主人了……】被蒙图克拦腰搂在腋下,莱斯妮娅浸透了疲倦的脸庞像极了被玩坏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