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地铺上的两人同时伸出空闲的左手,相互死死的握住了对方的右腕。同一时刻,凶器挥舞的动作随即戛然而止,闪着寒光的双刃被阻挡在了距离各自目标脖颈不到十厘米的半空中。
【卫兵!卫兵!】性命突然受到威胁,伊利斯下意识的大声呼救道。
军官私人营帐外的篱笆小院空旷而又寂静,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形式的回应,从非常遥远的地方好像隐约传来了乡勇们的哄笑。
在这个瞬间,俘虏少女的笑容渐渐变得狰狞狠厉了起来。
伊利斯家的卫兵团仍然处在职业化的起步阶段,纪律和服从还没有铭刻进骨髓当中。况且,那群人之前本来就是些地痞流氓,受过训练后也许可以拥有比土匪更强的战术素养,但面对小姑娘楚楚可怜的劝诱,他们还是很轻易的就被支开了工作岗位,留下家主孤身面对被仇恨吞没的刺客。
【我真的不应该每天在这里午睡,暴露自己的生活习惯……】明明处在生死关头,伪娘奴隶主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咬紧满口的银牙,在心里懊悔的低吼道。
对于成功跻身高位的伊利斯来说,过于规律的作息反倒变成了他最致命的弱点。多亏了那把因缺乏安全感而藏在被单下的短刀,才使这位遇刺的年轻军官获得了反击的余地,从而没有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
角力的过程中,呆呆的仰头凝视俘虏少女近乎扭曲的脸庞,小伪娘终于想起了对方究竟是谁:
当初率领战车分队急行军的时候,伊利斯曾经在原野上堵截过伪装成流民的土匪。为了破解由奴隶组成的人肉盾牌,他亲自下达无差别射击的命令,误杀了一名曾经拼死向官军求救的少女。
伪娘军官还记得这样的画面:奄奄一息的依偎在同伴温暖的怀抱里,垂死的女孩咕噜咕噜的往外吐着血泡;而搂着好姐妹渐渐冰冷的娇躯,和她相依为命的那个姑娘已经哭哑了嗓子,红肿的眼睛更是朝【救命恩人】这边投来了幽幽的目光……
短短几秒内,眼前闪过这些昔日的片段,伊利斯基本在脑海中拼凑出了此次事件的全貌:
被士兵送往官军大部队后,幸存下来的俘虏少女对伊利斯的怨恨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在后来围攻高地的过程中悄然转化成了杀意:
【凭什么这种冷血的家伙可以活着装逼,善良温柔的她却死在了我的怀里?】
【必须要给她报仇……】
【去杀了那个家伙……】
摸索出伪娘奴隶主的生活习惯并支开负责站岗的几名卫兵后,冒失的俘虏少女潜入了军官的私人营帐。大概是因为想要把刀子准确的刺进心脏,她选择了跪在暗杀目标的娇躯上。还好这只菜鸟过于紧张,不小心一屁股坐了下去,从睡梦中惊醒了原本毫无防备的猎物。
最关键的时刻突然被自己绊了后腿,对于能否战胜意识清醒的男子心里没底,宛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子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她本想借故蒙混过关,好摆脱骑虎难下的尴尬处境,甚至编造出了愿意委身于上位者的谎言,却还是在交谈中露出了破绽,这才决定和仇人拼个鱼死网破,并最终有了现在互相捅刀子的画面……
感受到对方饱含杀意的疯狂目光,伊利斯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凭他目前的警戒程度和仇家数量,今后遇刺而亡的深坑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眼前突然浮现出被黄昏暮色笼罩的街道土路,迪勒殒命前断断续续的忠告仍然依稀在耳:
【我是真的不行了,你要和欧菲莉亚长命百岁啊,不要走上我的老路……】
隐约听见来自冥冥之中的呼唤,伊利斯姣好的脸庞露出了自嘲的苦笑。被失去理智的复仇者压在兽皮地铺上,他喘着急促的气息低声嘶吼道: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被杀掉的……】
……
光线昏暗的军官帐篷里,俘虏少女眼球布满了赤红色的血丝。几个小时前还腼腆羞涩的姑娘此刻狰狞异常,她带着心灰意冷的哭腔哀嚎道:
【混蛋!她是我的!把她还给我呀!】
与那双陷入绝望和疯狂的眸子对视,伊利斯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坚硬的床上。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目光。
那是透过人群缝隙的偶然一瞥,血迹在迪勒胸口扩散的景象让小伪娘终生无法忘怀。
不过,相比之下更让伊利斯印象深刻的,却是韦洛德野兽般走投无路的目光,这才让他不禁将前后的场景联系在了一起。
话虽如此,两名刺客在眼神上却还是并非如出一辙。除了疯狂与狠毒外,俘虏少女的眸子里还染着几分视死如归的凄凉与决然……
……
虽然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其实距离地铺上的双方互相捅刀子才过去了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匕首悬在脖颈上方的生死关头,伊利斯的小臂和身躯开始不由自主的突然发力,想要将俘虏少女甩下自己的腰肢。
如果换做一年前那个卑微低贱的奴隶,娇滴滴的小伪娘恐怕还真的打不过面前的女孩子。但是,经过了拜尔的训练再加上战场厮杀的双重洗礼,现在的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不用说跟同龄的姑娘正面较量,就连大多数的古霍利男子都未必是这位少年军官的对手。
单单从这点来看,鬼狮子确实已经为伊利斯做了太多太多……
……
眼看自己在看似五五开的角力中瞬间落入下风,俘虏少女狰狞的脸庞刹那间笼罩了恍惚而又绝望的阴云。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被重重的甩下了目标的腰肢。
【啊……】跌倒在粗糙的地面上,少女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另一边,终于将骑在自己身上的娇躯成功掀翻,伊利斯跌跌撞撞的试图从兽皮地铺上爬起身来。他一边握紧手中保命的短刀,一边怒目圆睁的高声诅咒道:
【卫兵死哪去了?!还不快滚过来!】
就在凄厉的吼声在空荡荡的营地中回响的时候,一名勇士终于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寒意弥漫的帐篷……
……
几分钟前,给伪娘家督的坐骑喂过粮草后,埃阿斯正快步前往官军驻地的核心区域。篱笆墙下不见站岗卫兵的影子,这位战车骑手皱着眉头低声责骂道:
【兔崽子们都他妈跑哪儿去了?】
远远的听见了乡勇们猥琐的哄笑声,一股怒气开始在埃阿斯的心中聚集。他很清楚手下是去和军妓找乐子了。鉴于士兵们很久没这么闹腾过,骑手揣测可能是营地来了漂亮的新人小妹。
就在埃阿斯打算去教训卫兵的时候,他骤然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负责站岗的乡勇擅离职守,午睡中的家主正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
心头莫名的揪了一下,埃阿斯加快了赶往营帐的脚步。用力掀开门帘的那个瞬间,他听见了伊利斯斯底里的怒吼声:
【卫兵死哪去了?!还不快滚过来!】
而呈现在骑手面前的画面,则正是跌坐在地的俘虏少女和挣扎着从兽皮地铺上爬起来的伪娘军官……
……
怒视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刺客,伊利斯颤颤悠悠的站起身子。他反转匕首,一刀柄就敲在了对方的脸颊上,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情感,让一旁石化的壮汉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颧骨突然遭受重击,俘虏少女痛苦的吐出一小口因嘴唇被咬破而流出的鲜血,原本白皙光洁的侧颜也转眼变成了乌紫色。她的世界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接失去了还手反杀的能力。
变故就这样发生在眼前,埃阿斯呆立了足足两秒钟才回过神儿来。他一边如梦初醒的上前反剪俘虏少女纤细的手臂,一边用低沉的声音主动请罪道:
【大人?什么情况这是?有……刺客?是我的错……没有管教好私兵团的那群小子……】
扭头回望自家主公的时候,这位骑手第二次楞在了原地,就连手中给女孩子上绑的动作也在不经意间停了下来。
只见伊利斯缓缓直起弯曲的腰肢,并慢条斯理的拔出了令人望而生畏的青铜长刀。他微微低着人偶娃娃似的姣好脸庞,即便无法窥视上面的表情,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杀意游走在伪娘奴隶主精致的眉宇间,仿佛这位魔头现在就要亲手斩了面前的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