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欧菲莉亚听天由命的时刻,火焰熊熊燃烧的政府军指挥部,希罗背靠冰冷的大石头,正一边抬头对韦洛德露出乞求的眼神,一边用娇躯护着怀中浑身血污的耶米律斯。
可惜,少女晶莹的泪花无法唤回对方的良心。高举手中的凶器,前勇士狰狞的扬着嘴角。
电光火石之际,从天而降的凌厉一刀,骤然中止了土匪的恶行。
呆呆的仰望被染红的夜空,希罗看到了梦幻般的景象:
伴随着战马嘶鸣和车轮滚动的声音,纤细的身影从众人的头顶一跃而出。他在空中潇洒的微微转身,好调整下落时面朝的角度,并接着挥出了雷霆万钧的劈砍。
在巫医少女大睁的眼中,只见一道金色的寒光闪过,利刃瞬间便撕裂了暴徒结实的肌肉。
不过,韦洛德直觉敏锐,察觉到杀气向自己袭来,最后关头拼尽全力的一躲,让他勉强避开致命的攻击,转而用腰背接住了偷袭者的跳斩。虽然没有被砍下头颅,钻心的疼痛还是让这名壮汉打了个哆嗦,并恼羞成怒的反手朝身后就挥出了一剑。
眼看天降正义的突袭没有收获成功,借助下落的惯性,那位救兵灵巧的顺势一闪,与前勇者迅速拉开了距离,没有被对方凶狠的反扑击中。他轻盈的躯体带着阵阵微风,卷起了希罗双马尾乌黑的发丝。
转身回击的瞬间,韦洛德总算看清了来者的样貌。前勇士的眼睛里燃烧着兴奋的火焰,嘴巴也贪婪的吞了下口水,模样宛如饥肠辘辘的狂暴野兽。
【是你!】被逐者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几米外,伊利斯纤细的双腿因为落地的冲击力而膝盖微曲。官军总部冲天的火光下,他持刀的娇躯缓缓直起身来,那副水蓝色的双眸也仿佛凝结了一层刺骨的寒冰。
【韦洛德,你让我找的好苦啊……】轻轻一甩沾在锋刃上的血迹,金发伪娘对仇人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
大约三分钟前,机动小队驾驶双乘战车,在一片狼藉的官军营地里飞速奔驰。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流民被土匪削下头颅的悲惨景象。
【都是我的错……】奥托斯咬碎钢牙,发出了沉痛的自责声。
一旁并行的战车上,伪娘奴隶主朝自己的副官投去了坚定的目光,好像在说:【不要紧,万事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少年这才将信将疑的渐渐安下了心。
远远的,透过总部的篱笆,伊利斯望见了生死相依的希罗和耶米律斯,还有两人面前高举燧石阔剑的土匪韦洛德。他解开腰际的安全绳,就要跳出颠簸的车厢。
【大人,你要干什么?太危险了,请跟大伙儿从正门杀进指挥部!】发现家督疯狂的举动,骑手埃阿斯失声惊呼道。
毕竟,如果沿着最短的救援路线,就这样让战马直接冲破围墙的阻碍,势必会连带着一起撞死后面的少年少女,继而实现全歼友军的壮举。先锋小队只能选择绕远,从侧面杀进沦陷的官军指挥部。
【来不及了!】杀气四溢的丢下这句话,伊利斯便径直跃出车厢,跳上了墙边高耸的大石头。
向前冲刺了几步后,小伪娘的眼下顿时豁然开朗:
背靠坚硬的巨石,希罗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用娇躯拼死护着力竭倒下的青梅竹马。而笼罩两人的庞然阴影,是被仇恨吞没的韦洛德……
半空中的纵身飞跃、微微转体调整角度、凌厉的下落式跳斩、借助惯性躲避反击,伊利斯的整套动作丝滑顺畅,完全没有任何冗杂多余的路数。
寥寥几语的互相震慑后,看着前勇士面目可憎的脸庞,小伪娘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对自己那位长眠的故友心道:
【我这就送他去见你……】
……
漫天的火光下,剿匪英雄与杀人逃犯之间的对决开始了。
虽然确实被伊利斯的出场给帅到了,但发现对方竟然敢于独闯龙潭,望着小伪娘那纤瘦的背影,其他土匪还是纷纷发出了嘲弄的哄笑声:
【他是谁派来的傻 逼吗?】
【喂!你不会以为凭自己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们所有人吧?】
【我说你回头看看老子啊!】
群匪面带杀气,刚要蜂拥而上,将这名敢于背对敌人的冒失鬼剁为肉泥,就遭到破墙而出的战车和军马碾压,碎裂成了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
身后突发变故,除了那头被疾风卷起的金色长发外,伊利斯从面对韦洛德的身姿,再到冷若冰霜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任何动摇或者变化。
【大人,我们来晚了!】手持锋利的长剑,奥托斯向家主高声致歉道。
由于指挥部的庭院场地狭窄,根本就不适用于机动部队作战,如果陷入围堵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在放出梅克希和八名最精锐的私兵支援家主后,几台战车又迅速扬鞭驶离了拥挤的战场。
望向突然驾到的官军援兵,残余土匪被撞得七荤八素,同时发出了野兽般的愤怒低吼。
各自狰狞的咬紧牙关,两方士兵呐喊着厮杀成一团,混乱的营寨转眼化作了血肉横飞的炼狱。
在沙场的另一端,小伪娘朝前勇士投来了冰冷的目光。他没有理会身后的战况,而是幽幽的轻声开口道:
【现在,只剩下咱们俩了。】
【老子还嫌他们碍事呢!】胡乱撕扯掉自己的亚麻衬衣,韦洛德露出了骇人的健壮肌肉。
微凉的秋风拂过燃烧的芒草,卷起了漫天飘舞的星星火花。
万籁俱寂之时,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凌厉风声,前勇士箭步杀向毫无防备的小伪娘,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团被虎躯扬起的尘埃。
【小心!】希罗用尖叫提醒伊利斯道。
【好快!】看着对方手臂暴起的青筋,小伪娘的脑海中传来了恍惚的声音。
几乎完全凭借条件反射,伊利斯慌忙举刀格挡劈砍。他挣扎着咬紧了银牙,晶莹的滴滴汗水随之洒向半空。
【力气好大!】漂亮的秀眉微微一皱,酥麻的触觉随后从指尖导向了小伪娘的大脑皮层。
勉强控制好紊乱的气息,他心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和自己曾经杀死过的敌人相比,韦洛德与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段位的选手……
率领跟班打砸伊利斯宅的时候,前勇士之所以会惨遭突然袭击,完全要归咎于自己的轻敌和张狂。相较于早早被放逐的奥伦多,他吃过一次亏,也见识到了小伪娘的长进,自然不会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伴随着拼刀的叮当巨响,伊利斯在心中高声怒吼道:
【韦洛德的确比我强,但他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毕竟,早在当初,面对与自己实力差距更为悬殊的对手,伪娘奴隶曾经艰难逆转过必死的绝境,并从火场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欧菲莉亚大小姐。
趁着韦洛德发力过猛,整个人受制于惯性的间隙,伊利斯微微俯下纤细的娇躯,躲过前勇者劈砍的同时,自身低平的横斩也径直扫向了对手结实的胸膛。
那一刻,只见弯刀撕开初秋冰凉的空气,刃锋随之蹭过了壮汉粗糙的皮肉。
滚烫的热血,自浅浅的伤口洒向了空中。
另一边,额角因剧痛而冒出冷汗的瞬间,韦洛德的膝盖也死命顶向了伊利斯的小腹,不打算让对方就这样毫发无损的消耗自己。
前勇士的反击凶悍异常,粗壮的大腿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与伪娘柳腰相撞后发出了【砰】的闷响。
身受创伤之际,伊利斯口吐鲜血,染红了樱粉色的嫩唇,娇小的玉体更是如子弹般向后方飞了过去。
通过灵巧轻盈的后滚翻,伪娘军官在几米外调整好了落地的姿势,而没有摔得四仰八叉。以上身半俯的状态接触地面的瞬间,他反手甩出了一把临时抓起的沙土。
下一秒,弥漫的尘埃中,韦洛德挥剑猛冲,高大的身影赫然窜到了伊利斯面前,完全没有给金发伪娘任何放松调整的余裕。
【小把戏!】瞪大了因为扬土而遍布血丝的眼睛,前勇者开始继续对仇人毫不留情的穷追猛打。
感受到对方狂兽般的目光,还有那活像疯狗的攻击欲望,小伪娘咬紧满是鲜血的嘴巴,被连续攻击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跪在地上呆呆的凝望这场眼花缭乱的厮杀,希罗精神恍惚的自言自语道:
【两个人都好厉害……】
对砍的过程中,伊利斯奋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脑海中突然这样想到:
【你肯定是背负着对我的仇恨,才一路坚持到了现在吧?不过这也难怪,是我断了人家的财路和生计……】
【好强!】承受了无数次的持刀对砍,小伪娘的玉手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虎口也悄悄的红肿了起来。
眼看对手因疲惫而露出了破绽,韦洛德对着伊利斯的眉心就是一记突刺。
命悬一线之际,小伪娘下意识的微微歪着脑袋,勉强躲过了前勇士致命的攻击。伴随着耳畔飕飕的风声,一缕金黄色的发丝从他的肩头缓缓飘落在地。
【专心呀!别想多余的事情!】受到躲避动作的影响,伊利斯额角晶莹的汗珠被甩向了身旁的空中。
在上古的蒙昧时代,可以斩落头发的武器简直闻所未闻。想必每一个被仇恨吞没的不眠之夜,韦洛德恐怕都会打磨自己的刃锋吧……
不过,这也让伊利斯看到了战胜强敌的希望。
从材质的角度进行比较,燧石本来就没有青铜坚硬。更何况前勇士为了追求锐利,转而牺牲了手中武器的耐久度。如果双方像现在这样,继续高强度的兵刃相接,土匪的阔剑会率先承受不住冲击的。
而伊利斯要做的,只有坚持坚持再坚持……
每次激烈的对砍、互相格挡时的角力、以及频频和对手兜圈子的灵活身法,都在损耗小伪娘的体能。点亮秋夜的漫天火光下,他发挥着自己的生理极限。
感受到腕部传来的酸痛,伊利斯知道:这具身体大概就要坚持不住了。可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某张欠揍的笑脸、一边上挑的眉毛、还有对方破碎的理想,他就咬紧了染血的牙关,全凭钢铁般的意志,拖动自己濒临散架的躯壳,承受着敌人无数次力拔山兮的斩击。
如果,对手的劈砍足以撼动大山该怎么办?
那就成为比群峦更加顶天立地的人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伪娘的兵器微微卷了刃,而土匪阔剑上的裂痕也在越变越大……
【下一刀,和你分出胜负!】伊利斯在心中发出了这样的呐喊。
伴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前勇者的燧石剑身受到青铜弯刀的劈砍,从中间硬生生的断裂成了两截。锋刃对撞的瞬间,两把兵器摩擦出了四溅飞射的火星。
【就是现在!】被削下的剑尖在空中旋转舞动,没等它插 进不远处的地面,伊利斯就朝对手的【脖子】斜劈了过去。
【他成功了!】在这一刻,希罗难忍欢喜,眼角流下了劫后余生的热泪。
明明处在必死无疑的时刻,韦洛德却露出了狰狞的冷笑。
预判到自己的阔剑会在这一次对砍中断裂,早在双方兵刃相接的半秒前,他就牢牢握紧了蓄足力量的拳头。
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情感,兵器破碎的电光石火之际,前勇士一记凌厉的左勾拳,狠狠打中了那张全临河部落最精致的脸蛋;右手在丢下剑柄的同时,也拔出了腰带上的短刀,准备割破小伪娘的喉咙。
直接承受这一拳的冲击力和疼痛,伊利斯白嫩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纤细的身体也失去平衡,向后方无力的仰了过去。突然的失位,让他的刀尖无法触及韦洛德龟缩的脖子,也来不及在短时间内做出反应,好调整刀法去攻击对手的其他部位。
目睹少年从击破对手防御,再到突然危在旦夕,希罗大张着嘴巴,整个人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目光却已经浸透了绝望的神色。
【这货完蛋了,去陪迪勒吧!】时间在这一瞬定格,几乎确认了自己的胜利,韦洛德在心中歇斯底里的狂叫道。
在握紧匕首的时刻,他偶然瞥见了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其中焕发着杀气与决然的光芒。
【难道说!】须臾之间,前勇士的眼神竟然有过慌乱的闪烁。
神经还没来得及感受痛楚,他的左臂就彪洒滚烫的热血,飞舞旋转着脱离了壮硕的躯干。
【什么?】漫天的火光下,希罗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青铜刀刃撕裂结实的皮肉,伊利斯沉着冷静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天神下凡的圣光。
他的目标绝非韦洛德的脖颈,而是对手为了出拳而探向前方的胳膊,自然不需要在承受重击的瞬间,做出神速变换刀法的反应……
从最一开始,小伪娘就比前勇士要更早摸透对方的策略。
被拳头击中面颊,伊利斯打了个趔趄。他牢牢的扎稳后退半步的脚跟,咬紧被鲜血染红的满口玉齿,心中随之传来了自己沙哑的怒吼声:
【把他还给我!】
没等下劈的动作完全结束,他突然扭转掌心的刀柄,反手接着就是一记雷霆般的上挑连斩。圆月般的铜刃仿佛缠绕着金黄色的寒光,少年迸发而出的力量足以撕裂苍穹和大地。
刀锋斩断骨肉与肌腱后,前勇士的右臂也跟着飞向了空中。只见平整的切口向外喷洒几股殷红的血柱,他的手掌仍然握着刚刚抽出腰际的短刀。
在这个瞬间,世界陷入万籁俱寂,总部里的土匪和亲兵们愣愣的远眺这一幕,甚至忘记了双方正在进行的激烈厮杀……
希罗睁大了泪水尚未干涸的异色双瞳,呆呆的仰望着不远处姿势定格的伪娘奴隶主……
就连晕厥多时的耶米律斯也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朝曾经的心上人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前勇士的双臂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并先后重重的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与此同时,韦洛德也终于跪倒在了伊利斯的裙下。
小伪娘悲天悯人的长出了一口气,无数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接连闪现:
逃离旧主的掌控时,歌舞升平的巴克斯家大厅,迪勒认可了自己发明的车轮:
【你这简直是‘全村第一的脑子’啊!】
撇下咬牙切齿的韦洛德,伊利斯径直走向了总部的角落……
当着贝拉斯特和欧菲莉亚的面,迪勒拍着自己的肩膀,兴致勃勃的大声叫道:
【以后你就是我的挚友啦,谁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
绝美的染血容颜露出怀念的神色,伊利斯猛的踢开了脚下流寇的死尸……
结婚自立门户后,那次亲朋好友齐聚的接风晚宴上,看着自己俏皮可爱的双马尾,迪勒语无伦次的结结巴巴道:
【次、次、操,我恋爱了。】
俯下伤痕累累的娇躯,伊利斯捡起了死去土匪手中的双刃大斧……
与汉谟克兄弟商战逐渐白热化的时期,迪勒找上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自己:
【怎么样,想吃烤鸡 吧?叫一声哥哥。】
提着沉重的大斧,伊利斯颤颤巍巍的回到了韦洛德的面前……
合家观赏江水消融的景象,只见波浪席卷浮冰奔向东方,迪勒对自己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在同胞当中,只要还有心怀热血的年轻人,部落的未来就一定是光明的!】
拼命的咬紧牙关,伊利斯高高举起了紧握的巨斧……
与自己共同制定城邦的14条纲领时,迪勒大气磅礴的对天发誓道:
【人家有的,我们会有的;人家没有的,我们也要有!】
俯视怒目圆睁的韦洛德,伊利斯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原本晶莹剔透的水珠混杂进面颊沾染的血迹,渐渐变得浑浊不堪了起来……
相互搀扶着走过万家灯火,迪勒捂着胸膛的刀口,用如同蚊呐的声音在自己耳畔低语道:
【你要和欧菲莉亚长命百岁啊,不要走上我的老路……】
回想到这副画面,伊利斯颤抖的心渐渐沉进了幽深的谷底……
现实中,跪地仰视小伪娘冰冷的双眸,韦洛德绝望不甘的厉声嘶吼道:
【伊利斯!】
在这一刻,小伪娘突然挤出了柔美的微笑。目光闪过诀别的神色,他淡淡的轻声低语道:
【迪勒,在河神的怀抱里安息吧。】
响起呼呼的烈风声,巨斧随即斩落搏杀的战果。韦洛德的头颅旋转着飞向夜幕,颈动脉的压力将鲜血喷泉顶向两米的半空,形成了淅淅沥沥的天降赤雨。
行尸走肉似的来到仇敌【面前】,伊利斯抓着头发拎起了对方的脑袋。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幕前,他那染着血的背影显得无比瘦弱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