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山坡上,奥托斯高举手中的指挥刀,对附近黑压压的乡勇们大声呼喊道:
【先头部队别冲的太快!注意保存好自己的体力!】
仰视英姿勃发的少年将领,士兵们的目光多少显得有些出神……
平坦的军营里,在幕僚和奴仆的簇拥下,伊利斯绝美的脸庞露出了一抹幽幽的笑容:
【呵呵,让我看看你们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伪娘统帅怀有私心,不舍得让身为官军精锐的亲兵披甲上阵,而是把他们留在身边保卫自己的安全。在占据了人数优势的情况下,他打算一点一点消耗对手的有生力量。
这简直,就像是把乡勇们当成了柴薪在燃烧……
昏暗的洞窟内,扭头凝望少女楚楚动人的湿润双眸,拜尔依旧保持着沉默。
见对方迟迟没有开口,珂吉尔微笑着换了个问题:
【凭鬼狮子的身手,把中箭的我丢在那里,你一个人也能杀出去吧?为什么又回来了?】
【你伤的太重,根本坚持不到最近的村子。】拜尔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为了轻装突围,恶棍们把辎重留在了山洞里,而预防感染的野生药草在这片区域又极为罕见。不管是带着受伤的珂吉尔杀出一条血路,还是把她就那样丢下,少女都会在难以想象的痛苦中死去。
悍匪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返回山洞,为珂吉尔治疗伤口……
像是发现了少女目光中暗藏的期待,鬼狮子在顿了一顿后继续补充道:
【如果中箭的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
明知故问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珂吉尔的嘴角微微上扬,疲惫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抹略显虚弱的笑容。
当初的情景,如今再度上演了。只不过,这回拖后腿的人,变成了少女匪首;曾经显赫一时的狼群,也在风雨飘摇中逐渐走向了覆灭。
抬头仰望滴答水珠的洞窟顶部,珂吉尔苦笑着用白日梦自我安慰道:
【拜尔,你说,如果现在出去投降的话,对方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吗?比如说以后为伊利斯效劳,或者给他当奴隶什么的……】
【他和别的奴隶主不一样,心里想的只有自己的目标,很难被各种外力诱惑,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用冰冷而平淡的语气,鬼狮子粉碎了少女几乎不存在的幻想。
伊利斯急需在村民心中树立威望,迁徙部落又长期为害一方。作为臭名昭著的匪首,如果向官军缴械,等待着珂吉尔的,大概只有枭首示众的结局吧……
【所以说,求求你了,落在外面那群人手里,我会被他们羞辱的……】轻轻捏住大叔的衣角,少女咬着粉唇再度低声呜咽道。
拜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整个人却如刚才般依旧保持着沉默。
【唔……掌心的伤口真的很疼,我都不敢解开麻布去看,帮人家结束这份痛苦吧……】轻轻举起被蒙图克用弓矢贯穿的玉手,只见殷红的鲜血早已浸透了灰暗的亚麻布,珂吉尔的声音也在不觉间染上了几丝哭腔。
鬼狮子咬紧牙关,一只手随之悄悄的伸向了腰间的弯刀……
……
那边的少女匪首正一心求死,这边的少年将领率领着上千名乡勇,逐渐逼近了小山坡上黑漆漆的岩洞入口。
【大伙做好战斗准备!】视线快速扫过附近乱哄哄的讨伐部队,奥托斯扯着嗓子高声呼喊道。
就在这个瞬间,孤零零的小山突然飞沙走石,仿佛整个高地都在剧烈的颤抖。
【怎么回事?这里难道有神灵庇护吗?】用力抓住身旁一颗灌木的树枝,奥托斯年轻的脸庞露出了震撼的神情。
地动山摇之际,重达数百斤的巨石拖着浓烈的烟尘,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土丘顶端一般,顺着荒草丛生的斜坡一跳一跳的滚落了下来。
岩窟的洞口附近,土匪正做着最后的顽抗。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并合力将准备好的石块向外推落,企图以此拖慢官军大扫荡的脚步。
【这肯定是拜尔大人的计策……】指甲慢慢嵌进掌心的皮肉,奥托斯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眼睁睁的看着滚石砸向自己,有的乡勇在原地止不住的打颤,木头人似的一度忘记了做出反应;也有的乡勇被面前的景象吓得丢盔卸甲,不等指挥官做出决定就开始四散逃窜;更有的乡勇抱头蜷缩成了一小团,哆嗦的嘴里不住的连声祷告着:
【山、山神啊,请息怒吧,我、我们不是有意来冒犯的……】
可惜,虔诚的信仰并没有感动到任何人。滚动的巨石,就这样砸中了山坡上的官军。
在这个瞬间,巨石割草一般的碾过了脆弱的躯体,大片大片的乡勇直接变成了粘在山坡上的肉酱。胆战心惊的讨伐部队顿时哀鸿遍野,甚至显露出了溃不成军的迹象。
蒙昧时代的部落战士们蛮勇无谓,在面对敌族的时候,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动摇的情绪。可话虽如此,面前飞沙走石的景象实在太过恐怖,大大超出了他们原本的认知,也许唯有鬼神的超自然力量,才能解释此刻的这种情况吧。
不巧的是,古霍利人崇拜自然和祖先,相信万物有灵的原始理论。花鸟树木飞禽走兽尚且都有神明庇护,就更不用说壮阔雄浑的江河山川了……
眼看官军的士气大跌,奥托斯挣扎着从山坡上站立了起来。抹了把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颊,少年将领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这里是土匪盘踞的烂土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山神?你们面前的景象,都是那群恶棍搞的鬼,别被骗了!】
头晕脑胀的从地上爬起来,乡勇们纷纷恍然大悟的嘟囔道:
【奥托斯大人好像挺有道理的……】
【说的对啊!那帮毛贼坏事做尽,神灵肯定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去宰了他们!给被压死的弟兄报仇!】
在兵败山倒之前,奥托斯总算勉强止住了乡勇们的颤抖和恐惧,而没有出现大溃逃的惨象。这都得益于他的当机立断,以及出色的临场指挥能力。双眸露出坚毅的目光,少年副官举着弯刀发出了高声的呐喊:
【不要退缩!跟紧我的脚步!咱们从侧面绕过去!】
这一刻,小将在战场上屹立不倒,他笔挺的躯体仿佛身披万丈霞光,让追随左右的士兵们心生敬意与崇拜。
【奥托斯大人,你说怎么办,大伙就怎么办!】
【有这么勇敢的老大在,我们还怕个毛?!】
【跟土匪们拼了!】
趁着恶棍们搬来下一批滚石的间隙,血流成河的小山坡上,回响起了官军为自己壮胆的嘶吼声。
比起稳坐后方的伪娘最高统帅,士兵显然更亲近会和自己一起冲锋陷阵的中基层军官,就像现在的奥托斯这样……
避开了正对着岩洞出入口的路线,少年副官带领乡勇们在山坡上迂回包抄。虽然偶尔也可能被滚歪的落石波及,但相比于之前的情形,这样已经很有效的避免了大面积的伤亡。
终于从侧面逼近了一处狭窄的洞口,奥托斯用凌厉的劈砍杀死拦在自己面前的土匪,并随之踏入了昏暗潮湿的浅层洞窟。
……
在过去的十几分钟内,人影匆匆的官军营地里,传令兵不断向总部汇报着来自前线的最新消息:
【我们的先头部队被滚石攻击,死伤非常惨重!】
【报告!奥托斯大人稳定了军心,并没有让乡勇和流民们溃败!】
【伊、伊利斯大人!奥托斯大人已经攻占了岩洞的表层!】
在这一刻,小伪娘从石凳上【唰】的站起身,那套赤红的披肩也因带起的微风而轻轻飘动。碧蓝色的双眸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冷笑着对营帐里的幕僚和卫兵们低声开口道: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也出去会会珂吉尔吧,顺便再把家里的叛徒也给清算了。】
【如果对方投降的话,大人会拿她怎么样呢?】背上心爱的大弓,蒙图克突然好奇的询问道。
【在交战的这段日子里,那个人已经做出了无数次失误的决策,又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迁徙部落,作为土匪的领袖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合格。伊利斯家从不养活废物,珂吉尔我是不可能收进麾下的,你们最好牢牢的记住这一点。】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小伪娘幽幽的调笑道,就这样轻易决定了少女匪首的命运。
听见家主的警告,众人纷纷倒吸凉气,额角也不受控制的流下了几滴冷汗。
诚然,能够为虎视一方的豪门家族效力,通常代表着幕僚将会获得空前的地位与财富。但高昂的利益也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
蒙图克拥有百步穿杨的箭法以及敏锐的商业头脑,还未显露自己深藏的精湛航行技术,就已经是一位罕见的奇才了……
茜尔来自高度强大的文明国度,无论是计算能力还是王宫生活的熏陶,都可以在建国之路上给予伊利斯很大的帮助……
迪维亚虽然还是一块璞玉,无上的忠诚、早熟的头脑还有高度的执行力却让她未来可期,值得伪娘奴隶主进行打磨……
老鼠的确有投机主义和贪图美色的缺点,可见风使舵和心狠手辣的长处却也同样明显,堪称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
埃阿斯的身份非常特殊,日后可以作为与勇士们的桥梁,帮助家督收编这群古老的怪物猎人,避免迪勒的悲剧重演……
再加上纺织手艺熟练的克洛菲、悍勇且低智愚忠的梅克希、战术指挥能力出色的奥托斯,甚至包括【收服名单】中的耶米律斯和希罗,小伪娘家的每个幕僚都拥有一技之长,完全算得上各自领域的佼佼者,所以才会得到他的青睐与重用。
伊利斯真正的强大之处不在于智斗,或者那几件偶尔搞出来的古怪发明。身为豪门家族的领航者,吸引、收集并统帅人杰才是他最恐怖的本领。
用最甜美软萌的声线和表情,小伪娘诉说着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潜台词:
【瞧瞧珂吉尔吧,连做俘虏的价值都没有。如果将来谁的本事不再吸引我了,就别怪人家狠心肃清那个家伙,别忘了你们掌握着多少不该知道的秘密。】
……
最终,带领着最精锐的幕僚和亲兵,位高权重的伪娘统帅也加入了战局,准备斩下匪首和叛将的头颅,并带着荡平匪寇的荣光凯旋归乡。
在这个瞬间,苦苦坚守了数个月的岩洞营地,已经基本可以宣告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