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前,给女儿喂过奶,欧菲莉亚来到阳台打算透透风。
回想起昨晚的美梦,前大小姐心有余悸的捂着胸脯:
【那么多伊利斯,这谁顶得住呀,你们就不能一个一个来吗……】
正当她意犹未尽的时候,楼下人来人往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还讲不讲道理啊!大白天的抢人家闺女啦!】
【欸?那不是伊利斯和奥德蕾吗?】俯瞰冲突的中心,欧菲莉亚纳闷的捉摸到。
丈夫把金发少女带回家的那天,前大小姐曾经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没想到,他还有双胞胎姐妹!】
后来,她才知道,奥德蕾只是和小伪娘容貌相似的俘虏而已。
虽然多少有些怀疑丈夫的用心,欧菲莉亚姑且还是接受了对方的说辞。
如果换成两人刚结婚的那段日子,伊利斯领了个楚楚可怜的少女回家,大小姐肯定会用胳膊锁住伪娘的喉咙。在同床共枕了快一年的时间后,她变得甚至连反对的目光都没有表露。
欧菲莉亚绝非羞于开口,也并不会无底线的相信对方,她只是没有追问丈夫的胆量而已……
外面的闹剧还在继续上演,通过居高临下的观察和脑补,前大小姐多少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俯瞰庭院,她有一个问题:既然人家的妈妈找过来了,丈夫为什么不成全母女俩呢?
【自己闹出的麻烦,我看他要怎么处理……】胸巴巴的抱着臂,欧菲莉亚有些赌气的想到。
混乱的院子里,纠结的望向村妇,小伪娘碧蓝的双眼,在某个瞬间突然闪过了阴狠的神色。
远处的阳台上,欧菲莉亚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
【他该不会要对那位阿姨动粗吧……】担忧的咬着樱唇,前大小姐的心不知不觉的揪成了一团。
几秒的沉寂后,伊利斯精致的脸庞,最终绽开了甜美的笑容,刚才那狰狞的目光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小伪娘诚恳无辜的解释,渐渐卸下了疯婆子的警惕,让对方总算接受了他真诚的邀请。
矛盾成功化解,欧菲莉亚短暂的舒了一口气。
相思多年的母女,在剿匪英雄的帮助下重逢,庭院里到处都是一副皆大欢喜的气氛。
不过,家里的女主人知道:事情可能不会这么轻易的收场。
眼看疯婆子已经被请进了大堂,伊利斯却仍然孤零零的站在庭院中央。
琥珀色的双眸阴云密布,欧菲莉亚在阳台上凝望着自己的老公。
不同于当初隐隐约约的怀疑,两人完婚已经整整一年的时间了,无论小伪娘的演技有多么出神入化,都逃不过妻子那双看似毫无戒备的眼睛。
透过对方的瞳孔,欧菲莉亚很笃定:
虽然可能只有一瞬间,但丈夫刚才的确心生了杀意。
……
入夜后的大宅客房,伊利斯用上好的酒菜款待了奥德蕾母女。
宽阔的饭桌上,摆满了对于平民来说闻所未闻的菜肴。比特精选的里脊肉、尼斐尔家族捕获的河鱼、从行脚商人处采购的海盐、以及公粮分配制度下特供的小麦酒。在这个奢华的傍晚,伪娘奴隶主光是调味料的支出,就超过了不少底层平民半辈子的收入。
为了点亮黑暗,在伊利斯的命令下,鱼油和柴薪就像不要钱似的,在铜盆和壁炉当中熊熊燃烧,把会客大堂照耀得灯火通明。
搂着女儿的肩膀,村妇在饭桌前胡吃海喝,真把自己当成了奴隶主的贵客。
毕竟,就算昔日的家境还算宽裕,她也没体验过这种挥金如土的生活。
在酒精和蛋白质的作用下,加上小伪娘一声声娇滴滴的呼唤,疯婆子总算认可了对方的那套解释,选择相信面前的奴隶主并没有强夺民女的念头。
几个小时的晚宴结束后,她跌跌撞撞的准备带着奥德蕾离开豪宅。
特地来到玄关送别二人,伊利斯对金发少女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从今往后,当一个低调老实的村姑。我的耳目无处不在,敢逃出临河部落的话,你妈就没了。】小伪娘和善的目光,仿佛在这样警告对方。
娇躯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奥德蕾慌忙抓起一把灰抹在脸上,好掩盖自己和贵族奴隶主相似的容貌。
挽着丈夫纤细白嫩的手臂,欧菲莉亚不解的轻轻歪了下脑袋……
……
归来后举办的认亲大会,让伊利斯成功声名远扬。即便在某些偏僻的村镇,提到临河部落的那位官军统帅,人们也要竖起拇指赞扬他是传说中的英雄。
不过,伪娘奴隶主很清楚,光有崇敬和爱戴是远远不够的。为了能在日后登上执政官的宝座,自己更需要在民众的内心深处烙下恐惧。
伊利斯计划着一场盛大的处刑仪式,他要在公众面前斩首三名被俘的土匪,用他们的鲜血和头颅为战死的乡勇殉葬。
然而,就在最近几天,那座小伪娘曾经呆过的牢房,突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形……
这个秋日的正午,卫兵冲进熠熠生辉的豪宅大厅,气喘吁吁的向石凳上的伊利斯报告道:
【大、大人!俘虏们全都畏罪自杀了!】
【什么?!】在这个瞬间,伊利斯【唰】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昏暗的地下监狱,三名土匪唯恐被酷刑折磨,在潮湿坚硬的墙壁上撞得脑浆四溅……
伊利斯那万事俱备的算盘,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化为了泡影。
……
半个钟头之后,金碧辉煌的会客室,伊利斯在凳子上秀眉微皱,准备和幕僚们紧急商讨对策。
在他的左手边,蒙图克、老鼠、埃阿斯、和拜尔维斯由近及远依次端坐;另一边则分别是茜尔、迪维娅、克洛菲、以及奥托斯。凭梅克希的智商,反正也起不到什么帮助,伪娘家督就放任发小在庭院里玩闹了。
【诸位,关于刚刚发生的事,你们有什么意见吗?】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庞,伊利斯开门见山的提问道。
众人沉默了小半晌,前勇士埃阿斯率先建议道:
【再抓几个毛贼怎么样?耶米律斯大人受伤的那天,有不少恶棍趁乱突围成功,他们应该至今还在外面逃亡。】
【莽夫先生,等到那个时候,出兵剿匪的热度也早就过去了。】在轮椅上伸了个懒腰,茜尔幽幽的轻声调笑道。她倒也不是对战车骑手有什么意见,相较于和佩特萝初到霍利诸部的时候,公主殿下对这群蛮人的态度已经改善许多了。
【既然坏蛋已经死了,就让他们在大街上烂掉吧。】默不作声的暗中咬了咬牙,克洛菲面无表情的咒骂道。
【是啊,把土匪们曝尸,然后再杀一遍。】轻轻锤了下膝盖,蒙图克笑眯眯的附和道。
【凄惨的嚎叫,会把恐惧的情绪传染给民众,对尸体发泄愤怒可不是大人想要的效果。】冰冷的金属面具下,传来了拜尔维斯慵懒的否定声。
没有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结论,伊利斯的目光渐渐阴沉了下来。
随着讨论的愈发深入,奥托斯终于露出了看妖怪的神情。望向争风吃醋的同僚们,少年副官不可思议的开口道:
【照我看,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村民吧,公众不会对大人抱有怨言的。】
嗡嗡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仿佛大家辩驳了半天的,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你别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伊利斯甜甜的对少年副官笑道。
大概,是因为被安排到了距离家主最远的位置吧,奥托斯急切的想要反驳对方什么。被身旁的克洛菲偷偷踩了下脚,他这才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嘴巴。
瞥了角落里的少年副官几眼,伪娘奴隶主的视线慢慢困倦了下来。习惯性的磨着犬齿,他饱含深意的提醒众人道:
【不管怎么样,将士的亡灵在渴求鲜血,必须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几秒钟的沉寂和深思过后,老鼠和迪维娅几乎在同时开口道:
【就从……】
【小人觉得……】
朝声源的方向扭过头,盲眼幼女凶巴巴的抿了抿粉唇。
【请迪维娅小姐先说吧。】尴尬的挠着头,老鼠很客气的讪笑道。
心头浮现出伊利斯温婉的笑脸,迪维娅用略显紧张的声音发表看法道:
【主人,从家里找几个解救出来的村民,说他们是化妆潜逃的土匪怎么样?】
【你是说,找几个替死的家伙?】娇躯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倾,伪娘家督饶有兴趣的试探道。
盲眼萝莉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在这一刻,伊利斯碧蓝色的双眸,好像有过一瞬间的明亮。
揣测到家主细微的小心思,老鼠的眸子闪过了懊恼的神情,好像在后悔自己刚才谦让的做法。
【小鬼,这是个好主意啊!反正大会结束了,他们都无亲无故的……】望向糯糯的萝莉,蒙图克突然心生了捉弄对方的念头。
如果拥有双目的话,迪维娅现在肯定会白他一眼吧。
【对对对!抓住漏网的内奸,还可以体现出大人的公正严明……】与此同时,老鼠也一扫颓然,马上开始机敏的向家主谄媚了起来。
【可是,让清白的人顶罪,这么做真的好吗……】握紧放在腿上的粉拳,伊利斯纠结痛心的叹了口气。
【大人您就放心吧,这只是迪维娅独断专行提出的意见……】贴心的来到家主膝下,盲眼幼女嗫嚅着安抚对方道。
【我不是指这个问题,当然这样也有问题……】故作出犯难的模样,伊利斯有些哑口无言。
正当小女孩打算亲吻伪娘玉手的时候,奥托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涨红了双眼。在距离家主最远的凳子上,少年副官足足壮了半天的胆,终于站起身来悲愤的质问同僚道:
【迪维娅小姐,你为什么要出这种馊主意?!】
【迪、迪维娅看大人在头疼……】就算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奴隶主的幕僚,盲眼幼女到底还是个稚嫩柔弱的小丫头,整个人被突然暴怒的奥托斯给吓了一大跳。
【那些俘虏都是无罪之身,你能就这样随便决定他们的生死吗?!】指甲慢慢嵌进肉里,少年被震撼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就在奥托斯义愤填膺之际,伪娘奴隶主突然幽幽的开口道:
【无罪又能怎么样?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我的奴隶而已。】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拼上性命,从那个洞里救出来的同胞!】回想当初浴血奋战的情景,少年声嘶力竭的冲主人大吼道。
把玩着自己的黄金耳环,伊利斯人偶般精致的脸庞,浮出了一抹能把人甜倒在地的笑容。
怀着一颗赤诚的忠心,奥托斯惋惜无奈的接着说道:
【我知道,主人有远大的理想,属下也愿意为了您去死无数次!可是,如果将来的临河部落,不建立在保护民众的基础上,就只会从内部一点一点的腐烂!】
【可以了,你先下去吧,我看迪维娅的想法就很不错。】新的矛盾被激化,伊利斯也懒得再装善人了。不耐其烦的轻轻甩着胳膊,他轻描淡写的想要结束这次商讨。
呆呆的后退了半步,奥托斯睁大了眼睛呓语道:
【大人,你的脑子出毛病了……】
在这个瞬间,幕僚们纷纷低下了头。他们怦怦乱跳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或是悲哀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想法:
【这家伙死定了……】
【奥托斯,有你这么跟主人说话的吗?】下属挑衅权贵出言不逊,伊利斯水灵灵的大眼睛终于笑成了两道月牙。
清醒过来后,意识到自己酿下了大错,少年副官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卫兵,把这个家伙拖下去砍了脑袋。】重新睁开的双目杀意毕露,伪娘奴隶主的神情好似凌冬那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