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受不了你!请不要在上游给野猪放血!好吗?!】林间的小溪边,少女叉着柳腰,气急败坏的训斥父亲道。在她身旁的青草地上,还散落着洗了一半的衬衫……
【欸?是不是半路遇见了什么妖怪,被它们给偷吃了啊?哇!别敲我头……】父女俩背着熏肉,打算去附近村落的集市上,卖掉这批多余的狩猎成果,却被利奇娅偷吃了一路,最终换来了斯皮尔特的一记手刀……
【爸爸,快来救救我……】巨兽獠牙交错的口中,支离破碎的少女,发出了垂死的呻吟。这一刻,狼神幽幽的回过头来,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眸,浸透了浓烈的饥渴和杀意……
【死!】斯皮尔特一边怒吼,一边歇斯底里的掷出了投矛……
电光石火之际,猎人从昏迷中猛然惊醒。呆坐在宽阔的床上,秋日的暖阳透过窗子,洒满了他遍体鳞伤的身躯……
……
【我还活着?我从邪神那里逃出来了?】斯皮尔特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阵阵余悸,还在自心头直达灵魂深处。
劫后余生的猎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巴有些凉飕飕的,就像透了风一样。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半张脸皮,已经被恶神夺走了,白森森的牙床正暴露在空气中。
【爸爸明明是个大帅哥的……】远方传来女儿的撒娇声,斯皮尔特的心脏绞成了一团。
从病床上爬起来,他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拖着沉重的身躯,步履蹒跚的离开了这座陌生的房间。
穿过一条幽长的走廊,斯皮尔特终于来到了室外。豁然开朗的瞬间,原本警惕的猎人,被面前缥缈的美景震撼,进而彻底陷入了呆滞和词穷的状态。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仙境?
放眼望去,只见庭院芳香盛开。柔软无垢的帷幔,在鸟语间轻轻飘舞;巍峨雄浑的宅邸,在花香中若隐若现。不知不觉间,斯皮尔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神灵的居所。
远处的果树下,一群穿着吊带连衣裙的少女,正笑得花枝乱颤。长年在密林中与野兽为伴,猎户从未见过这么多甜美的佳人。仔细想了想,她们大概都是香草的精灵吧。
【要是有哪个卫兵,敢对你们动手动脚,就放心的来告诉我吧。再怎么说,人家还是帮女主人挡过刀子的。】为首的姑娘,向晚辈们吹嘘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斯皮尔特。
一众少女朝前者投去敬畏的目光,嘴里叽叽喳喳的附和道:
【芙萝丝姐姐真厉害,要是换成我,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嗯嗯!我们几个妹妹就指望姐姐了!】
【小主人她总尿在我身上,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洛蒂,这种小事儿,自己想办法解决,别来麻烦姐姐啊!】
【芙萝丝姐姐,你去劝劝主人,让他别不许我们撩家里的男仆……】
【小 贱 人!你想把姐姐往火坑里推?主人的命令都敢不听了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远望这群莺歌燕舞的小姑娘,斯皮尔特意味深长的嘀咕道:
【难道,这里就是河神的怀抱?这么说,我是被那个金头发的女孩子给埋了吗……对了!利奇娅?利奇娅你也在这里吗?爸爸来找你了!】
听见斯皮尔特的声音,【精灵们】纷纷朝他的方向扭过了头。
突然看到只有一张脸皮的男子,藏在庭院昏暗的犄角旮旯里,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着什么,刚才还活泼可人的少女们顿时花容失色,被这幅情景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哇!】
【有妖怪呀!】
【醒了的话,就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干嘛要跑出来吓唬人?!】被称作【芙萝丝姐姐】的女孩子铁青着姣好的容颜,水润的双眸满是嫌弃的目光,高高在上的训斥斯皮尔特道。
无比丑陋的自己,吓到了甜美的【精灵们】,猎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一会儿想要遮住脸,一会儿又想要藏进花丛。这幅手忙脚乱的模样,竟然有点像做错了事的迪维娅。
斯皮尔特久居山林,向来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被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少女挖苦嘲讽,他自卑的低下了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被屋外面的骚动惊扰,【仙境之主】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终于慢条斯理的来到了庭院。
这一刻,斯皮尔特悄悄的屏住了呼吸。
苍白的脸色、窈窕的身材、略显病态的气息、清澈见底的碧蓝色双瞳、再加上那头奶油般的金黄长发,在整片流域的任何一个村落或城镇,都找不到像【她】这样无限近乎完美的【少女】,让斯皮尔特更加坚信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这里,是河神的怀抱,是祖先和精灵的归所……
随着金发【少女】款款来到大家面前,原本目中无人的姑娘们纷纷变了脸色,转而一边如履薄冰的鞠着躬,一边胆怯卑微的向【她】问候道:
【主人……】
【伊利斯大人中午好……】
【主人!您来啦!欸嘿嘿……】就连刚刚重拳出击,把【独狼】教训的像孩子一样的芙萝丝姐姐,此刻也变得媚态百出,恨不得能跪下去舔金发【少女】的玉足。
斯皮尔特呆望【仙境之主】楚楚动人的脸庞,这才突然回想起来:对方好像是自己临死前看见的那道倩影。
另一边,视线扫过唯唯诺诺的姑娘们,金发【少女】投去了幽幽的眼神,好像在说:
【你们能耐了?连家里的客人都敢教训?】
宛如冷风突然席卷了庭院,这一刻,女孩们战战兢兢的打起了寒战,好像自己一抬头,就会被对方砍掉双脚一样。
百花丛中,只有芙萝丝还在有恃无恐的撒着娇,那张娇嫩的樱口发出了咯咯的嬉笑声。
斯皮尔特不可思议的杵在原地,心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念头:
【那个金头发的女孩子,她到底是哪位祖先的灵魂?有这么大的能耐?】
【仙境之主】用手势,喝退了那群被吓破胆的少女。姑娘们长舒一口气,终于如获大赦的离开了庭院。除去芙萝丝以外的每个人,好像都在和身旁的同伴竞走。
回过头来,金发洋娃娃捋了捋柔顺的发丝,转而朝木讷的猎人轻声开口道:
【睡了那么久,你终于醒啦。】
如果说,刚才的登场,还只是让斯皮尔特感到震撼而已。那么,直到面前的【少女】开始讲话,这位猎人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三观崩坏。
听着那道清秀的男声,他多年的人生经验,仿佛在一瞬间完全坍塌成了碎片……
……
斯皮尔特迈着浑浑噩噩的步子,在金发伪娘的带领下,终于回到了空荡荡的病房。通过仆人的介绍,他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屠神事件的后续,以及自己的存活究竟有多么不易。
这里,是一座奴隶主的豪宅,位于凡间,而非河神的怀抱。
在那个黄昏,猎人被怒火吞没,复仇不成反遭邪神重创,甚至还被夺去了半张脸皮。濒临死亡之际,是剿匪归来的伊利斯大人,救下了这位奄奄一息的父亲,并将他带回临河部落悉心医治。
接下来的几天,斯皮尔特在鬼门关转了几圈。凭借长年摸爬滚打练就的抵抗力,他硬是带着一身的伤口熬了过来,简直堪称生命的奇迹。
一次性接受的信息量过于庞大,死里逃生的猎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群高不可攀的美少女,对于蒙昧时代的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绝对算得上【时髦的城里姑娘】,差点让斯皮尔特以为自己看到了【香草的精灵】。但在这户人家,她们竟然只是群身份低贱的奴隶,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经济实力?
直到现在,这位复仇者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从邪神疯狗般的攻击中活下来。
他并不知道,曾经有一位鲁莽而坚强的少女,在某个风起云涌的雨夜,遭到了奴隶主残忍的追杀。她受的伤本没有自己惨烈,却因为在泥泞中挣扎酿跄的缘故,最终只能在这张病床上香消玉损。
比以上两点都重要的是:面前这位比利奇娅还漂亮的【姑娘】,竟然是个带把儿的美少年……
总算从恍惚中缓过神来,病床上的斯皮尔特饱含深意的询问道:
【伊利斯大人,你为什么要救下我这个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要招惹神明?】面对质疑,坐在石凳上的伊利斯歪着小脑袋反问道。
被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凝视,猎人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床边的这位尤物美得圣洁,让他忍不住想要遮住自己暴露在外的牙齿,唯恐这幅景象会弄脏了对方清澈的眼睛。
【别那么紧张嘛,就算你对狼神大不敬,我也不会去打小报告的。】金发伪娘扑闪着长睫毛,用袖子轻掩檀口调笑道。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自觉瞒不过面前的奴隶主,足足半天的沉默过后,斯皮尔特终于老实的承认道:
【大人,我本来是个猎户。对狼神动手,是想给死掉的女儿报仇。】
【是这样啊……】微微抬头仰望屋顶,伊利斯自言自语道。
【谢谢大人救命,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吗?我还急着上路,去继续追杀那头邪神……】斯皮尔特知道,绝大多数奴隶主,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一个陌生人,他也不想欠下这份天大的恩情,便很识时务的主动请愿道。
伊利斯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并没有正面回答猎人提出的问题,而是突然若有所思的轻声质问对方道:
【先不说那个,为女儿报仇的猎户啊,你真的了解自己的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