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霍利的萨满巫师代代相传:在这片无垠的天地之间,盘踞着三位嗜血的恶神。
君临海洋的那一位恶神,拥有把须鲸撕咬成碎片的力量。后世的生物学家,把它们叫做【爱克赛齿鲸】。
统治陆地的那一位恶神,依靠狰狞的上下颚捕杀巨角牛。后世的生物学家,把它们叫做【霍氏蹄狼】。
称霸天空的那一位恶神,则是上古龙族血脉纯正的后裔。后世的生物学家,把它们叫做【恐鹰】。
伊利斯眼下的目标,正是这其中的第二位。
可他终极的目标,却不是拘泥于一方之地的狼神。
在三位播撒恐惧和死亡的恶神中,翱翔天际的神鸟,成为了霍利民族的共有图腾,而走兽和海怪,却没能获得这么大的影响力。
蹄狼的分布范围十分有限,体型硕大的齿鲸则更是如此。而鹰击长空,猛禽羽翼的阴影,笼罩着霍利诸部全境;它们凄厉的啼叫,残留在每个族人的记忆深处,这才会被抬上至高的神坛,成为受到每一个村子敬畏的神鸟。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同于苟活至今,并且仍旧在大开杀戒的蹄狼,昔日能扑食人类的恐鹰,已经从这片土地上彻底的灭绝了。它们小号的近亲——北方鹰,则鲜有攻击人类的记录。相比于凶恶的豺狼虎豹,猛禽在霍利人心目中的形象,似乎从最初的空中恶神,逐渐变成了勇敢与不屈的象征。
时至今日,北方鹰已经完全取代了消失的近亲,成为了古霍利人新的共有图腾。
动物本没有是非观,人类赋予它们象征意义,使其成为了代表各个民族的文化符号。
穷凶极恶的狼神?确实如伊利斯所说,那只是自己登上神坛的基石而已。
早期的伊登贵族,通过垄断诸部落的图腾动物,让它们变成高级官僚的个人象征,来证明自身权力的合法性。
前不久,霍利教的众神当中,拜尔维斯获得了狮子的称号。而伊利西斯的真身,却仍然在飘渺的云端扇动翅膀,不见踪迹。
……
伊利斯白皙的脸庞,挂着柔情无比的微笑。优雅的起身离开石凳后,他向病床上的斯皮尔特伸出一只玉手,并用令人沉醉的童音轻声开口道:
【我有一个不得了的梦,你想给女儿报仇雪恨,我们彼此都需要恶神的脑袋。所以说,你愿意加入狩猎的队伍,暂时为一名疯狂的奴隶主效劳吗?】
明晃晃的光线,自身后的窗户,普照在伊利斯长发飘飘的柳腰上。于此同时,一名佩戴青铜面具的金发男子,带领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悄悄的进入了这间卧房。他们手握腰间的利剑,眸子深处焕发着虎视眈眈的杀意。
凝望金发伪娘背着阳光,向前探出玉手的娇小倩影,以及他身后高大凶悍的士兵们,斯皮尔特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
这幅场景实在太过耀眼,给了他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但是,猎人清楚:如果在这里拒绝对方,自己一定会送掉性命,被那群走狗砍翻在病床上。
不过,话说回来,他有拒绝伊利斯的理由吗?
回忆中,光影摇曳的白桦树下,斯皮尔特亲手为利奇娅带上野花,未出嫁的少女随之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只要能宰了那头恶神,让它尝尝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管是现在当您的鹰犬,还是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我什么都愿意做。】咬紧了白森森的牙关,斯皮尔特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像极了他曾经屠宰过的动物。
这一刻,猎人用力握住了伪娘奴隶主的芊芊玉手。
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接过的,是在不久的将来,令无数达官贵人渴望的橄榄枝。
他也不知道:看似真切的承诺,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暴行。而夸下海口的人,则需要用自己的余生去偿还罪孽。
伊利斯身披霞光,在自己娇小的身前,留下一道漆黑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病床上的斯皮尔特。他轻轻牵起猎人粗糙的手,姣好的脸庞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这幅绝美的模样,是何等的圣洁、何等的悲天悯人,宛若怀抱羔羊的牧人。
许下誓言的瞬间,被夺去了一大块肉的男子,把灵魂出卖给了面前的【在世神】。
……
跟随临时雇主离开病房的时候,斯皮尔特压制着心中本能的恐惧询问道:
【大人要把狩猎恶神的事情公开吗?】
【不。】小伪娘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向村子公开这件事的话,难道不能争取到更多的支持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为民除害?】斯皮尔特不解的追问道。
【至少目前,狼神还没有伤害我的同胞。而且,在临河部落,不希望我发达的人有很多,他们搞不好会暗中使什么绊子。】凝视不远处的门扉,伊利斯耐心的解释道。
【这么复杂的吗……】猎人狰狞的脸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像我的耳目无处不在一样,对方派过来的蛀虫,同样无孔不入。知道这个计划的人,还是尽可能的少一点吧。】在长廊尽头的门口停下脚步,小伪娘顽皮的背着一双玉手,对新部下甜甜的回眸笑道。
【真不懂城里人的想法……】斯皮尔特只懂得追踪和猎杀,从没有过这些勾心斗角的体验,只能意味深长的低声感慨道。
推开通往庭院的大门之前,伊利斯对猎人幽幽的说道:
【刚刚,你已经见过拜尔维斯了。现在,出来认识认识大伙儿吧。不管将来怎么样,如果你想要报仇的话,就得和他们共事一段日子。】
伪娘奴隶主介绍部下的时候,那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金发男子,同时也向斯皮尔特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猎人紧张的咬了咬牙关。
出发追猎恶神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所顾忌了。但此时此刻,即将见到临时的同僚们,斯皮尔特竟突然有些胆怯,唯恐这张丑陋不堪的脸会吓到对方。
从一开始,猎人就没考虑过,自己存活下来的可能。
【在害怕吗?】察觉出这份微妙的情绪,伊利斯恶作剧似的捉弄对方道。
【没有。】斯皮尔特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微微抬起小脑袋仰望天花板,伊利斯无比认真的自言自语道:
【是吗?不过,我倒是觉得:单看完好的那半张脸,你还蛮帅的,会给人一种性子很野的感觉……】
在这一刻,斯皮尔特仿佛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既视感。
类似的话,利奇娅也曾经对他说过……
小半天的沉默后,猎人终于推开了通往屋外的大门。
繁忙的庭院里,轮椅上的少女、蒙住眼睛的小姑娘、桀骜不驯的俊美青年、傻乎乎的大块头、不苟言笑的刀疤女、有些紧张的猥琐男、笔挺的少年军人、再加上喂马的前勇士,神态各异的众人,让斯皮尔特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好像加入了一个由同类构成的组织。
只不过,身为流离的同类,伊利斯的幕僚们却未必同心。
……
收服斯皮尔特后,组建狩猎恶狼的队伍,逐渐被提上了伊利斯的日程。
鉴于可预见的政治阻力,再加上乡勇们对邪神的恐惧,官军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自家的卫兵,的确可以带上一些,但是仅凭一小波人,又能给这场弑神之战增添几分胜算呢?
最重要的是:虽然以上两者,都是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好男儿,但此时,伊利斯真正需要的手下,是天不怕地不怕,长期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并且像自己一样,对鬼神缺乏敬畏之心的亡命之徒。
得出这个结论,伪娘奴隶主的心中突然有了人选……
……
午夜的临河部落远郊,某座昏暗阴森的茅草屋里,传来了男子卑微的哀求:
【求求各位好汉,放过我们夫妻俩吧,我们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实在不愿意的话,单独放过她一个人也行啊……】
搭配这道恳求声的,是年轻女子痛苦的呻吟,以及流寇们放肆张扬的哄笑。
【啊,我们马上让她解脱。】带头的土匪大哥一边抽 插身下的女子,一边冷笑着拔出了腰间锋利的匕首。
不等男子做出反应,他便一刀抹开了村妇的喉咙,让对方呛死在了自己的血液里。
新婚妻子遇害的瞬间,庄稼汉粗糙的脸庞,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视线也随之陷入了呆滞和绝望。
【老子宰了你!不去河神的怀抱也要宰了你们!】几秒钟的死寂后,他歇斯底里的狂吼道,像极了疯癫的野兽。
【呵呵,要是真的有鬼有神的,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土匪头子一边嘲笑他,一边向骑在对方身上的小弟摆了摆手。
得到大哥的命令,恶棍跟班用短刀,在男人的颈子上毫不留情的就是一抹。
破旧简陋的茅草屋,隐约传来了咕噜咕噜的溺水声……
……
杀害了无辜的一家子后,丧尽天良的恶棍们,兴冲冲的瓜分起了赃物。
他们正是伊利斯夺取兵权的那天晚上,趁乱突围成功的迁徙部落幸存者。
【该死的泥腿子!就这么点儿兽骨片?】翻不出多少值钱的东西,某个土匪泄愤似的踢了村民的尸体一脚。
【我们应该更靠近村镇才对!我知道的,那帮天天吃肉的有钱人,除非身边有重兵守卫,不然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两个蠢货!想暴露我们的行踪吗?!】土匪头目凶狠的低吼道。
被大哥劈头盖脸的训斥,几名跟班愤愤不平的握紧了拳头。
【伊利斯!是伊利斯害得咱们失去了一切!财宝、美酒、母 畜!只有先老实一段日子,才能找到报复他的机会,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你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见不满的情绪开始在弟兄们当中蔓延,土匪头目急忙面红耳赤的转移矛盾道。
听见这番话,原本狂躁不安的土匪们,总算赌气似的闭上了嘴巴。
不过,土匪头目没有撒谎。蛰伏和东躲西藏,的确是为了等待向伪娘奴隶主复仇的机会。
就在茅草屋陷入沉默之时,房门口传来的风吹草动声,让这群宛如惊弓之鸟的流寇,本能的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快快!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土匪头子蛮横的使唤小弟道。
在他的命令下,一名恶棍极不情愿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你他 妈倒是说话啊?嘴巴烂了吗?!】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现跟班小弟雕像似的杵在屋门口,土匪头子不耐烦的厉声咒骂道。
漫长的死寂过后,只见那名恶棍微微颤栗的身体,就这样直勾勾的突然倒了下去。他的天灵盖被一柄手斧劈得稀烂,粘稠的脑 浆和殷红的鲜血在额头上已经绽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