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斯的笑容,明明是那么的软萌,像极了暖洋洋的日光,或者刚刚出炉的棉花糖,却让侍女们打心眼里感觉毛骨悚然,仿佛渐渐沉入了漆黑而又浑浊的水底。
作为一名奴隶主的时候,看似人畜无害的小伪娘,就是有这么大的震慑力。
压制着心中本能的恐惧,芙萝丝后知后觉的低下头,并优雅的朝伊利斯微微鞠了一躬。娇躯若有若无的靠向家主,她用自己那酥到骨子里的声音,一边撒着娇一边道起了歉:
【大人对我们的话题感兴趣吗?真关心下人啊。这回没叫上大人,对不起啦,以后人家会注意的。】
芙萝丝的演技,虽然比起议事屋的老狐狸们,还存在不小的差距,但就一名奴隶而言,这样的表现已经可以算得上无可挑剔了。
可惜,那只捏着裙角搓来搓去的玉手,却好像不怎么听使唤,把她的紧张暴露得一干二净。
敢在伪娘奴隶主面前班门弄斧,不得不承认,芙萝丝还是挺有胆量和魄力的。
话虽这么说,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行为,也可以叫做不知生命的宝贵。
俯视恭敬中带着一丝顽皮和几分怯懦的少女,伊利斯面带和善与感激的微笑,把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是啊,就算刚刚口出狂言,他又怎么会加害妻子的救命恩人呢?
只不过,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伪娘奴隶主在长睫毛之下若隐若现的双眸,好像正散发着寒意慑骨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伊利斯嘟起粉嫩的樱唇,打破了后花园里的寂静:
【听你这么说,怎么好像是我在闹别扭一样。】
要不是那身华丽的长袍,身在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当中,娇滴滴的小伪娘还真没有什么违和感。
通过主人的回应,芙萝丝判断自己逃过了一劫。她一边发出银铃般的欢笑声,一边流下了几滴心有余悸的冷汗。
从伊利斯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时的话语中,奴隶少女得出了一个结论:
虽然不能排除对方在演戏的可能,但至少在表面上,主人好像确实没有听到,自己刚才吹了什么牛皮。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芙萝丝能做的,也只有把伊利斯的话当成对自己的警告,然后一边借坡下驴,一边表达对口嗨行为的忏悔了。
事实证明,这一回她貌似赌对了……
小伪娘突然驾到的时候,除了故作镇定的芙萝丝之外,其余的少女们纷纷被吓得花容失色。得益于前几天的那几条家规,根本没有人敢抬起自己的脑袋。几个要好的姑娘彼此抱成一团,就差没跪下来请求主人开恩了。
不过,她们越是畏惧家督,就越敬佩此刻还能面不改色的芙萝丝。
随着金发伪娘终于收敛了那副诡异的笑容,奴隶少女们也总算疲惫的泄了气,就像被对方生生掏空了身体似的……
另一边,看着这群年纪甚至还没自己大的小妹妹,伊利斯不禁玩心大起,便一脸愉悦的捉弄她们道:
【话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你们不害怕主人吗?】
【不害怕……不是!主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额……这个……】
【呜呜呜呜……】
在这种情境之下,少女们回答【害怕】也不是,面对手握生杀大权的伪娘奴隶主,回答【不害怕】也不是,原本鸟语花香的庭院里,顿时陷入了哀鸿遍野的惨状。
左右为难的女仆们当中,只有被同伴欺凌的洛蒂,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就在这个时候,伊利斯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慢条斯理的扫了众人一眼,并把自己那暗藏锋刃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芙萝丝姣好的脸蛋上。
被那位深不可测的家主大人审视,奴隶少女不由自主的微微动了动指尖,并强行挤出了一丝自以为魅惑的笑容。
就这样,在两人对峙了几秒后,金发洋娃娃把那股不易察觉的杀意,重新藏回了碧蓝色的瞳孔深处。小伪娘人偶似的容颜,转而露出了甜到发腻的微笑:
【好啦,我开玩笑的。最近你们应该也累了,今天大家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总算得到了主人的许可,女仆们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衰老了几岁,这才如获大赦的一哄而散。逃之夭夭的那一刻,甚至还有人踩到了同伴的脚。黄昏下的花园小径,仿佛隐约回响起了少女的悲鸣声。
就在大家试图逃离庭院的时候,伊利斯那片水润的樱桃小口,突然咧开了某个狰狞的角度。残阳湮没之际,这幅嗜血成性的神态已然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芙萝丝,你等下再回去。】凝望群芳窈窕的倩影,小伪娘突然命令走在最后的那个姑娘道。
被家主用冰冷的声音呼唤,少女在略显犹豫的向前走了几米后,终于既紧张又欣喜的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的吞着口水,她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开始更加猛烈的撞击起了胸腔。
……
几分钟后,在芙萝丝的搀扶下,伊利斯佩戴着威风凛凛的青铜宝刀,漫步在自家人影稀疏的后花园里。
【大人,您的伤怎么样了?】频频窥视金发伪娘绝美的侧颜,小侍女低着头关切的询问道。
【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几乎不疼了。正好最近有个大计划,很快我就可以继续在外征战了。】伊利斯一边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那根被珂吉尔踢断的肋骨。
【太好了!】虽然芙萝丝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大脑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她朝主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审视这位【求生欲】极强的侍女,伪娘奴隶主朝她投去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发现家督在上下打量自己,芙萝丝先是疑惑的歪了下脑袋;紧接着,她那张白嫩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对男主人脸红,就是对女主人不忠。你想死吗?】俯视连头都不敢抬的女仆,伊利斯笑眯眯的扑扇起了眼睫毛。
小心思被戳破,芙萝丝一时间羞愧难当,忍不住把脑袋压得更低了。
庭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伪娘奴隶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习惯性的磨了磨犬齿,仿佛在和一只看不见的黑手,进行着一场暗藏杀机的博弈。
成为虎视一方的豪门贵族后,如今的伊利斯,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小透明了。更多的时候,他才是站在台面上的靶子,需要提防来自无数人的冷箭。
从奴隶、到卫兵、甚至再加上幕僚,豪宅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有机会暗算忙碌而又疲惫的主人。
这也正是伊利斯此刻站在这里的原因……
另一边,在被主人毫不留情的训斥后,芙萝丝使劲清了清嗓子,继而鼓起勇气开口道:
【那个……大人,您觉得我怎么样啊?】
【以前我警告过你,下次想撩汉,麻烦用点儿更高级的手段。不要像现在这样,那些都是我小时候玩剩下的。】伊利斯的语气虽然不怎么友善,那份暗藏在神态中的戒备,却好像因为芙萝丝突如其来的闷骚,而若有若无的放下了不少。
【我是说我的性格怎么样!人家哪敢对主人有那个意思?】奴隶少女握着两只粉拳,气急败坏的对家督解释道。
听对方这样说,小伪娘抬起脑袋,仰望起了深邃的秋日夜空。几秒钟的沉思后,他得意洋洋的回答道:
【庸俗。】
【欸?】奴隶少女呆呆的睁大眼睛,口中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呜咽。
【我刚把你买回来的时候,你没事就往我怀里扑。最近一段日子,你又把自己当成了大姐头,还欺负新来的女奴。这不是庸俗是什么?】伪娘奴隶主凭着自己的一条毒舌,把芙萝丝说得面红耳赤。杀人诛心的时候,他那双宛如浅海的碧蓝色眸子,好像隐约闪烁着凌冽的光芒。
【有这么说自己老婆的救命恩人的吗?而且,人家没欺负洛蒂……】面对大佬的挖苦,芙萝丝面如死灰的低声抗议道,楚楚可怜的眉宇间,似乎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冷不丁的一抬头,奴隶少女突然发现:伪娘主人那双令人陶醉的碧瞳,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的眸子。
只不过,在她看来,这绝非含情的挑逗,而是猛禽俯瞰原野,并在上面搜索目标的狩猎行为。
芙萝丝猛的打了个激灵,整个人胆战心惊的泄了气。像极了原本极度膨胀,却忽然吐了水的河豚。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就算是替女主人挡过刀的自己,也不能在伊利斯面前为所欲为。
任何一名奴隶,不管有多么受宠,或者立下过多大的功勋,除非能摆脱枷锁获得自由,不然他或她永远都是供奴隶主剥削的下仆、抛弃的工具、甚至屠宰的牲畜。
照这么看,芙萝丝现在的处境,还真挺不乐观的。
虽然从土匪手中拯救欧菲莉亚的功绩,让这位神秘的奴隶少女,拥有了绝对不会被伊利斯无故处刑的免死金牌,却经不住她自己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白白浪费了本来可以受到家主礼遇的勇气。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她正身处魔窟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芙萝丝终于藏好了刚才的媚态,转而一脸怯意的提问道:
【叫我留下来,是大人有工作要安排吧?您、您需要人家做什么……】
直到奴隶少女快要被吓哭的时候,伊利斯才总算露出了一抹幽幽的笑容。
【你只需要像现在这样,继续没脸没皮的吹牛就好。给妹妹们当大姐头的时候,如果能顺便帮我注意家里的奴隶,那就更帮了。】看见少女惹人怜爱的模样,伪娘奴隶主又温柔的安抚对方道,真是个让芙萝丝猜不透的家伙。
【注、注意什么?】
【总之就是各种流言和小动作。比如:有没有人背地里说我坏话、有没有人私下讨论我的出身、有没有人违反家规暗中偷情、有没有人被别的奴隶主收买。】伊利斯笑吟吟的安排道,语气轻松的简直就像是在布置晚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