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从繁忙的伪娘豪宅里,传来了婴儿令人抓狂的啼哭。
就像知道爸爸要出远门似的,从今天一大早开始,普拉西娅便哇哇叫个不停。她发出了刺耳的噪音,不断挑战着每个人的鼓膜。
【小主人一直哭一直哭,是不是肚子饿了啊?那个……夫人,你现在有奶水吗?】小夫妻俩的卧房里,女奴洛蒂跪在欧菲莉亚的身旁。她一边怀抱幼主,一边怯生生的仰头询问道。
【哈?我刚刚不是喂过了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涨奶?你当我是奶牛呢?】欧菲莉亚叉着腰,在一旁气势胸胸的嚷嚷道。
【对、对不起……】洛蒂支支吾吾的道着歉。
【哎,还是让我来抱她吧。而且,你快点起来。我不像伊利斯那样,惯的一身臭毛病。还不许仆人跟他对上眼,这是得有多在意自己的身高啊……】从奴隶少女的手中接过宝宝,欧菲莉亚翻着白眼嘟囔道。
听夫人这么讽刺家主,洛蒂战战兢兢的哆嗦了起来。她汗毛倒竖的咬着牙,拼命想要忘记对方刚刚说了什么。
伊利斯颁布新家规以后,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豪宅里上演。毕竟,谁都不想因为多看了某个人一眼的缘故,而被砍掉脚掌……
不知过了多久,洛蒂总算壮着胆子,颤颤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原本雪白的膝盖,已经跪得有些发红了。如果被不明真相的外人看到这一幕,指不定会产生什么联想。
【不哭了不哭了,好宝贝,是妈妈哦……】另一边,欧菲莉亚将女儿抱在怀里,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哄起了孩子。
只可惜,她的安抚,好像没有起到一点效果。躺在母亲柔软的臂弯里,普拉西娅非但没有安静下来,或者凭借本能去寻找乳 头,反而叫得更大声了。
【嗯?怎么搞的?】碰上这种情况,初为人母的前大小姐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起来,似乎在寻找某个人的踪影,一度陷入了手忙脚乱的窘境……
伊利斯夫妇的卧房外,斯皮尔特靠着墙站在门边。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他无奈的想到:
【刚满月的小孩儿,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这么多卫兵进进出出的,她能不哭吗?那对小夫妻到底搞没搞清楚,到底是谁在吵谁……】
最近一段日子,伊利斯紧锣密鼓的做着狩猎的准备。尤其是今天,口粮、兵器、以及载具的先后到位,让原本偌大的豪宅显得拥挤不堪。在各处来回奔走的私兵,更给现场增添了几分忙碌感。这样混乱的情形,自然会波及到新生的普拉西娅。
在伊利斯家,只有女性幕僚和侍女,才被允许进入主人夫妻的房间。正当斯皮尔特纠结着,要不要隔着门提醒女主人一声的时候,伪娘奴隶主在迪维娅的陪伴下,慢条斯理的来到了屋外。
看着雇主窈窕的倩影,猎手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建议,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斯皮尔特厌恶伊利斯不择手段的做派,这种孩童般毫无遮掩的情绪,甚至达到了连话都不想和对方多说一句的程度。
【早点回房间休息吧,今晚还要连夜出发呢。】推门进入卧房前,伊利斯淡淡的命令道。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他只是担心面目狰狞的猎手会吓到自己的老婆。
【我知道了……】面对雇主委婉的驱赶,斯皮尔特顺着对方的意思,毫不在意的附和道。
凝视猎手渐渐远去的背影,伊利斯碧蓝色的眼眸,露出了微微赞赏的目光。
他喜欢像对方这样,能听懂人话的下属……
斯皮尔特离开走廊后,金发伪娘换上一副慈祥的神情,继而推开房门苦笑道:
【什么情况?她怎么哭成这样了?】
【哎呦喂,你总算来了!快哄哄咱家宝贝吧!】看到丈夫的身影,欧菲莉亚就像见了救星似的招呼对方道。
【快快快,把那个给我拿过来。】伊利斯扭过头,信心十足的吩咐盲眼幼女道。
就在洛蒂和欧菲莉亚还一脸茫然的时候,迪维娅已经心有灵犀的开始行动了起来。她在石桌上一顿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主人的布偶。
【对对对,就是那个!还是你脑子好使……】见自己的小秘书这么能干,伊利斯满意的夸奖对方道。
被自己最尊敬的主人表扬,迪维娅腼腆的微微摇头晃脑了起来,一张稚嫩的小脸也满是幸福的神色。只可惜,她不像狗狗那样长着会动的尾巴……
与此同时,洛蒂露出了纠结的神色。虽然很想提醒主人一句:【我刚刚已经试过,用布偶哄小主人了。】但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并恭敬的重新跪在了地面上。
【看看这个是什么?你最喜欢的小狼来了哦……】拿到玩偶,伊利斯一边扮着鬼脸,一边逗起了普拉西娅。
这个瞬间,洛蒂胆战心惊的把脸扭向了一边。奴隶少女决定:要把主人哄孩子的画面,一生藏在心里,绝不说给任何人听。
奇妙的是,不知是因为伊利斯的目光具有魔力,还是因为普拉西娅生来就亲近爸爸,经小伪娘这么一哄,卧房里的哭声,竟然渐渐停止了。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她这绝对是更喜欢我嘛……】见女儿终于安静了下来,伊利斯顿时眉飞色舞,急忙压低了嗓音对妻子吹嘘道,多少有几分和对方争宠的意味。
【净他妈扯淡。你这么有本事,那你自己生一个啊?生不出来吧?】搂着自己的心头肉,欧菲莉亚愤愤不平的低声嘟囔道。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等将来普拉西娅长大了,咱俩可以问问她: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伪娘奴隶主骄傲的昂着小脑袋,幻想着未来和妻子一起问孩子送命题的情景。
【哼,她分得清谁才是妈妈吗……】看着伊利斯的盛世美颜,欧菲莉亚幽幽的吐槽道。
在一旁仰视拌嘴的主人夫妻,女奴洛蒂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深情凝望普拉西娅的睡脸,伊利斯兴致勃勃的伸出一只玉指,想要触碰对方水润肥嫩的小手。
【干嘛?你别闹腾人,她好不容易才不哭了……】前大小姐怀抱着女儿,并一脸警惕的微微转身躲开丈夫,像极了护犊子的母牛。
【嘿嘿……】这一刻,伊利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也没计较刚才欧菲莉亚在奴隶面前不给他面子的事情,看来是相当的宠爱妻女。
小夫妻俩并不知道:是斯皮尔特拜托奥托斯,让对方训诫了在院子里大吵大叫的卫兵,才让两人的宝贝女儿没有继续哭下去。
作为新人父母,伊利斯和欧菲莉亚要学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幸好,双方还有时间。
应该还有时间吧……
……
出发前,伊利斯对幕僚和仆人们又交待了几件事情:
从今天开始,除了少数受邀的访客外,他将禁止奴隶和一切外部人员的往来。毕竟,树大招风,想把小伪娘拉下马的人,说不定能从伊勒尔河的北岸排到南岸。
来到豪宅的地下室,伊利斯又望一了眼那位被铁链锁住的男人。
这是迪维娅的自作主张,事后得到了家督的认可。面前的家伙,作为珂吉尔留在临河部落的眼线,手头掌握着不少劲爆的黑料,可以扳倒包括勃尔纳在内的数位长老。虽然对方曾经试图伤害欧菲莉亚,但考虑到近期的议事屋局势,伪娘奴隶主又不得不给予其庇护。
留一个曾经想要杀害自己妻女的刺客在身边,这种事情,大概只有伊利斯能做得出来吧……
在给几名奴隶单独指派了工作后,伪娘奴隶主在庭院集结手下,开始调兵遣将。
幕僚们当中,伊利斯带上了蒙图克、埃阿斯、梅克希、以及斯皮尔特,作为战力与自己一同追捕恶神。在这之后,他又点出了9位胆子足够大的卫兵,再加上6名最新招安的前土匪,狩猎小队的规模合计达到了20人。
至于奥托斯和拜尔维斯,两人有任务在身,需要管理好留守的私兵团,严防出现剿匪时女主人遇袭的那种情况。茜尔、迪维娅、克洛菲、还有老鼠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幕僚,伊利斯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白去送人头。而9名卫兵,已经是伊利斯能拿出手的极限了。先不论剩下的士兵敢不敢对神明动武,狩猎小队的人数要是太多了,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暴露伪娘奴隶主不在家的信息。
说实话,只带这么点人,就敢去追猎庞大的猛兽,伊利斯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相对来说,在迄今为止的所有敌手中,这次遇上的蹄狼,是他最没有把握赢下来的一位了。
可是,斩杀恶神的机会千载难逢。为了收集建立政权的重要棋子,伪娘奴隶主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
十月中旬的秋夜,暮色悄然降临。旷阔的江面升起了一层薄雾,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动身前,伊利斯换下锦袍,穿着轻便的旅者服装,来到了乱哄哄的狩猎小队面前。
距离下次例会召开,已经不剩多少日子了。伊利斯只有7天的时间,去追杀一头过去被族人奉为恶神的史前怪物。
直到现在,狩猎小队的大多数成员,甚至还不知道此行的目的。他们在院子里彼此闲谈,想要通过大声说脏话的行为,来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以及那份暗藏心底的期待。
那是人类对于冒险本能的期待……
就在众人将物资一一装车的时候,伪娘奴隶主提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跌跌撞撞的冲回了豪宅。
他们在卡南河对岸的部落,发现了最近目击过狼神的证人。
这一刻,伊利斯的眼角,好像因为狂喜而若有若无的微微抽搐了一下。
当着众人的面,他分别亲吻欧菲莉亚的粉唇,以及普拉西娅光滑的额头,把这当作和妻女的告别。
【原来那么狠毒的奴隶主,也会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啊……】作为了解此行目的的知情者,斯皮尔特有些意外的想到。
不单单是利欲熏心的贵族,就连这世间最凶残的猛兽,也如同曾经和女儿相依为命的他那样,怀有一颗舐犊之心……
和剿灭匪军那次一样,排除可能会威胁族人的因素,伊利斯绝对算得上为民请命。可不同于官军出征,这回,他没有大张旗鼓的四处炫耀,搞得尽人皆知。在夜幕的掩护下,一行人通过渡口,悄悄的离开了临河部落。
为了获得万民的崇拜,伊利斯带领小队踏上了未知的旅程。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将会深入野境,追猎无拘无束的残暴巨兽,那头洪荒时代的前朝遗老。
有星光点点的临河部落充当背景,宽阔而波平的卡南河面上,伪娘奴隶主租赁的货船燃起晚灯,飘荡在夜空、薄雾、和江水的夹缝间,渺小得宛如一段枯树枝。
这将会是一场旧神陨落的命运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