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伊利斯乘坐马车,载着各色重型狩猎装备,缓缓向东方行进的时候,轻装上阵的斯皮尔特小分队,已经甩开了伪娘奴隶主很远的距离。
不要小瞧人类的耐久力,剽悍生猛的土著猎手们,可是能活活跑死豹子的。
充分发挥这种先天的优势,斯皮尔特他们一边追踪恶神,一边随手在路过的区域垒起石堆,好让前后两拨人不至于一晚上就失去联系。
虽然伊利斯的计划听起来还算不错,奈何那头母兽始终在这一带毫无方向感的徘徊,就像在戏弄身后的追兵一样……
从临河部落出发第二天的黄昏,先头小队的一名猎手气急败坏的咒骂道:
【这头畜牲!怎么老是和咱们兜圈子啊?!】
在他的脚下,鲜血染红了如茵的绿草。只见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赫然散落着一堆支离破碎的水牛尸块。
面对这一幕,斯皮尔特习惯性的蹲下身,检查起了遗骨上残留的齿痕。
【嗯,这个宽度和形状,是灰狼的牙印没错了。圣鹰也来过,獾和狐狸还为抢吃的而打了一架。】在职业病的驱使下,猎手低声自言自语道。
不过,就算食腐者把现场破坏得一片狼藉,也不妨碍他指认背后的真凶。
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一种怪兽,能将水牛粗壮的脊椎骨生生咬断。
【猎物才死没多久,我们应该已经很接近那头畜牲了……】从地上站起身来,猎手意味深长的告诉众人。
【从今往后,禁止再把一条狼当成神明,必须用侮辱性的蔑称贬低它。】这是来自家主的命令,为了给众人施加心理暗示,好让狩猎小队的成员明白,自己才是万物灵长的道理……
另一面,听经验老道的队长这么分析,在场的四人不约而同的吞咽起了口水。
越是接近猎杀目标,他们就越感到兴奋和紧张。
对于狩猎小队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蹄狼是无比陌生的。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机会与故事中的恶神交锋。
传说,狼神的大颌拥有某种神奇的引力,能把人隔空吸进嘴巴……
传说,狼神的兽皮就算面对箭矢的射击,也可以做到毫发无伤……
传说,狼神的出现会引发最严酷的寒冬,并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面对这样一头堪称魔幻的怪物,难怪3500年前迷信的土著会如此恐惧。
怀着既忐忑不安、又跃跃欲试的心,斯皮尔特等人继续踏上了追踪猛兽的旅途。
……
一望无际的蛮荒原野上,游离着规模庞大的兽群。耸立的嶙峋怪石,仿佛出自鬼神的精雕细琢。没有任何污染的江水,映照着色泽纯净的蓝天白云。远眺如此壮美的生态与地貌,这是一副被现代文明遗忘的景象。
自苍穹俯瞰,只见几道拎着长矛、背负弓箭的人影,正在旷野上呼哧呼哧的慢速奔跑。
从出发开始算起,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如果狩猎小队再不能发现目标,伊利斯便不得不做返程的准备了。等到他下次有机会,抛下工作和政局的时候,那头野兽大概早就流窜到不知什么地方了。
当然,伪娘奴隶主也可以把部下留在外面,让他们继续这场追逐恶神的亡命之旅,然后自己单独返回临河部落,给奴隶贸易法案的推行造势。但考虑到失去了主心骨的狩猎小队,很有可能在与蹄狼狭路相逢的瞬间,变回那群不敢对神明动手的乌合之众。兵分两路的做法,只会给这桩本来不亏的买卖徒增变数而已。
毕竟,就算最终空手而归,伊利斯也不会因此损失什么。但如果除此之外,小队还落了个团灭的下场,那才会让他连哭都没地方哭。
这次临时起意的行动,本来就带有碰运气的成分。不是人人都像斯皮尔特那样,被凶恶的邪神夺走了至爱之人……
……
夜渐渐深了,虽然心中的仇恨,让斯皮尔特还想再赶一段路,可看着士兵们疲惫的样子,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情绪,让他做出了应该暂停追赶的判断。
伊勒尔河下游地势平坦,能一眼望到非常远的地方。白天光照充足的时候,先头小队还可以从旷野上,隐约看见如同虫蚁般渺小的车队,正卯足了劲儿朝自己这边追过来。现在暮色降临,哪怕身处视野开阔的冲积平原,也很难再看见伪娘奴隶主一行人了。
秋夜笼罩大地,原本温和湿润的平原,好像在突然间变得凉飕飕了起来。环顾黑漆漆的四周,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斯皮尔特的心头涌起了不安的预感。
为了能够尽快追上恶神,先头小队连给养也没有多带,便匆匆离开了主人所在的后方。从今天清晨开始,他们的食物就见了底,一行人靠着捡来的野果,才好不容易挺到晚上。和生活条件没有任何保障的奴隶不同,这群专门训练出来负责上阵厮杀的汉子,必须得补充点高热量的东西了。
就在距离众人几百米的地方,狼群刚刚通过精妙的战术配合,分割庞大的兽群使之狂奔四散,从而成功猎杀了一匹没跟上家族成员的小山羊。
不远处,母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宝命丧捕食者之口,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不由得发出了阵阵哀鸣。
正当灰狼们开始按照森严的等级制度,一边互相狂吠一边让出位置,准备让头狼先享用晚餐的时候,夜幕下的草丛里,突然大摇大摆的钻出了五只【两脚兽】。
这是斯皮尔特一行人来狼口夺食了。
瞪着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不速之客,护食的狼群一边压低身躯做出攻击的姿态,一边呲牙咧嘴的发出了极具侵略性的嘶吼。
可是,就像没听见警告似的,两脚兽依然在逼近狼群的战利品。他们肌肉壮硕,手中拎着锋利的长矛,目光中丝毫不见任何畏惧的神色。
渐渐的,动摇的情绪,开始在狼群当中蔓延。个别胆小的家伙,甚至已经胆怯的向后退了几步。
当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十五米的时候,狼群终于灰溜溜的败下了阵。它们一边撇下猎物,一边丢脸的四处逃窜,像极了刚才慌不择路的羊群。
仅凭五个人,就能吓退整支狼群,并抢走它们辛苦捕获的猎物,可见【恐怖直立猿】绝非浪得虚名。
事实上,几乎所有现存的猛兽,都对人类有着本能的畏惧。
一个人走山路,当然很容易被动物袭击。但是,当同行者达到两人的时候,豺狼虎豹就必须好好先掂量掂量了。而五名体格健壮的成年雄性晚期智人,手持长矛和弓箭,可以对一切陆生捕食者产生难以想象的威慑力,正如同现在的斯皮尔特他们这样。
猎手们大摇大摆的来,而后又把抢下的羔羊扛在肩上,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唯唯诺诺的狼群,只留下目睹了这一幕的母羊在风中独自凌乱……
……
夜幕下的草原升起冉冉篝火,从亮光的地方飘来了阵阵肉香。
风水轮流转,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狼群,如今只能在远处蹲成一排,眼睁睁的看着猎人们享用自己的成果。听见羊油滴在火焰上发出的嗞啦嗞啦声,它们被馋哭了,却又不敢上前招惹对方,只能一边不死心的兜着圈子,一边发出嫉妒的无能低吼……
在篝火旁席地而坐,斯皮尔特一边大口撕咬着还没熟透的羊腿,一边焦头烂额的想到:
【明天,明天必须追上那头畜牲!】
伊利斯规定的时限将至,如果再不能跟狼神交上手,狩猎小队就不得不踏上归程了。
斯皮尔特不是不能理解贵族的难处,也很清楚对方正在进行的政治斗争,要远比追猎一头猛兽凶险。他只是一位复仇心切的父亲而已,拥有绝对不能退让的立场。如果小伪娘无法帮自己完成心愿的话,这位孤独的猎手也只能投靠别的奴隶主了……
正当斯皮尔特因为一筹莫展,而咬紧了暴露在位的牙关之际,一阵腥风突然自背后的树林向狩猎小队袭来。看着飘忽不定的火苗,每个人都本能的打了个寒战,紧接着便是不可避免的汗毛倒竖。
这一刻,就像被某种莫大的恐惧吓到了似的,贪得无厌的灰狼群纷纷从篝火堆附近,仓皇逃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原野。作鸟兽散的时候,它们还发出了宛如丧家之犬的呜咽,让这个阴森的秋夜倍显凄凉。
朝腥风刮来的方向,斯皮尔特僵硬的扭过了头。在空前的兴奋和震惊中,他看到一颗大如鸡蛋的独眼,正泛着诡异而凶悍的幽幽绿光。
在北方大平原,只有一种野兽,不但有本事咬断水牛的脊椎,还能做到完全不畏惧任何生物,甚至会被烤肉散发出的香味吸引,而来主动攻击一群全副武装的恐怖直立猿。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了先头小队,眼睁睁的目睹一头庞然巨兽,迈着顶级掠食者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走出了光线无法照亮的黑影。
先头小队的成员们睁大双眼,眸子里映满了惊恐与意外的神色。有人甚至已经愣在原地,被吓得忘记了做出对外界刺激的反馈。
无论之前说了怎样的豪言,还是成为怪物猎人的壮志有多坚定,与古老恶神狭路相逢的那一刻,这份压迫感还是震慑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想不到,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颤抖着从地面上站起身来,斯皮尔特怀着狂喜的心回头对蹄狼冷笑道。火光照耀在他失去脸皮遮挡的臼齿上,让这张面容显得无比狰狞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