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人?我做错什么了?】听见伊利斯冷酷的声音,奴隶少女先是手足无措的后退了几步,直到被在场的卫兵反剪手臂,她才终于支支吾吾的哀求道。
【斯皮尔特?斯皮尔特呢?去把他给我叫过来。】在乱哄哄的庭院里瞅了一圈,伪娘奴隶主铁青着脸命令侍从道。
两分钟的等待后,前猎手紧锁着眉头来到了新主人面前。
【这个贱 人交给你了,给我弄清楚她在搞什么鬼。】伊利斯悄悄的磨了磨犬齿,而后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瞥了身旁面如死灰的嫌犯一眼,斯皮尔特机械的点了点头。
【主人,我没干什么坏事啊,呜呜呜呜……】在这位执法者的押送下,那名有小偷小摸习惯的奴隶少女,最终消失在了地下库房的楼梯拐角处,凄惨的恸哭声听得其他仆人心惊胆战。
得知朝夕相处的同伴闯了大祸,大家心中充斥着疑问、猜忌、与恐慌。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又是怎么被主人知道的?这样的命运,以后会不会降临到我头上?
【这下惨了,偷偷把剩饭送给家人,她搞不好要被主人卖去做鸡……】知情的侍女心有余悸的捂着胸脯,向身旁目瞪口呆的姐妹低声私语道。
看着女奴渐渐消失的孱弱背影,伊利斯碧蓝色的眼眸,仿佛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连那双黑珍珠似的的瞳仁,都好像曳着鬼魅般的寒光。
作坊里长吁短叹的姑娘们并不知道,那位同伴酿下的错,要远比她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
【呜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另一边,光线昏暗的地下室里,隐约传来了少女小动物般的啜泣声。
面对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斯皮尔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一度忘记了究竟谁才是威严的执法者。
在他的前方,一具原本用来晾晒布匹的木架上,正严严实实的捆着一名奴隶少女。
追踪猎杀凶残嗜血的猛兽,斯皮尔特可谓行家中的行家,可一旦把对手换成梨花带雨的姑娘,他仿佛又瞬间变成了重度社交恐惧症患者,甚至连自己的眼睛应该看哪里,都要犹豫半天。
这个本领高超的猎手,明明身怀成为顶级特工的才能,却偏偏缺乏一颗冷酷狠厉的心,也是够讽刺的一件事了。
地下室的死寂,仍然一分一秒的持续着。火炬的光芒,在这个昏暗而封闭的空间里不断跳跃。映照之下,斯皮尔特那张没有皮肤的暗红脸庞,好像在不觉中更添了几分诡异和狰狞的色彩。
相貌丑陋的中年男子,还有他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少女,虽然这副场景就算放进里番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但前猎手此刻考虑的,却是该怎么哄对方别哭,以及如何帮这个可怜的姑娘脱罪。
【总之,你先别哭了……】不知纠结了多长时间,斯皮尔特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最近心中的深仇大恨,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无比。前猎手保持安静还好,这一张嘴说话,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的奴隶少女,好像哭得比刚才更凶了:
【哇哇哇哇,不要过来!我再也不敢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作为效命于大贵族的猎杀者,斯皮尔特竟然反而向罪奴道起了歉,让这副场景显得非常超现实。
不过,他那毫无威慑力的表现,多少也冲淡了女孩恐慌的情绪,把她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唤回了神儿。
【咳咳,咱们先好好谈谈事情的原因和经过。等下在主人面前,我也好帮你求情。】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斯皮尔特诚恳的劝说奴隶少女道。
【那个……那个……】听对方这么说,心灰意冷的女孩,仿佛又远远的望到了一线希望。慌忙寻遍脑海的每个角落,她在恍惚中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面前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中年男人叫什么名字。
这也难怪,为了避免自己毁容的脸,吓坏家里花枝招展的侍女们,被伊利斯救回一命后,孤胆猎手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基本就没怎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过。
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眼前人的名字,奴隶少女吓得筛糠似的打起了哆嗦,唯恐自己不敬的表现会触怒对方。
【咳、斯皮尔特。】看穿了女孩儿的顾虑,猎手还算贴心的提醒对方道。
【斯皮尔特大人,你真的会帮我吗?】奴隶少女一边将信将疑问道,一边情不自禁的在架子上扭来扭去的,想要稍微活动一下被捆得酸痛的身子,像极了一条脱水的鱼儿。
【我有……曾经有一个女儿。年纪比你要小一点,像你一样温柔,也像你一样偶尔会不听话。当然,如果你真的有偷家里的剩饭,用来接济墙外的亲人的话。】若有若无的停顿了片刻,斯皮尔特意味深长的回想道。
这个瞬间,只见奴隶少女的目光,好像有过一瞬间的闪烁。那两片干裂的樱唇,好像在颤抖中隐隐约约的一张一合。视线在昏暗的地下库房四处游离,她仿佛有些不太敢注视猎手暴露在外的牙关。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这位在胆怯和动容之间不断摇摆的姑娘,开始向面前神情悲戚的男人娓娓道来……
……
半个多小时后,视察完近期作坊的工作情况,伊利斯片刻也没有休息,或者回卧房陪伴妻子和女儿,便带着秘书迪维娅来巡视地下仓库了。
【这贱 人招了?】瞥了眼被捆在木架子上的奴隶少女,伪娘贵族淡淡的随口询问道。发现犯人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受刑留下的淤青或者鞭痕,他又转而朝前猎手投来了饱含深意的目光。
【主人,她已经把什么都交待清楚了。】斯皮尔特低着头回答道。
【所以呢?】
【在主人宣布禁止奴隶和外人交谈往来之前,曾经有一名陌生的男子找上过她,说如果能够为某位大人做事,多加留意您的动向,就帮忙赡养她贫穷的家人。她也是……】自知不可能永远瞒得过主人,前猎手便诚恳的如实汇报道。
斯皮尔特话还没说完,就被伊利斯给硬生生的打断了:
【果然是这样啊。也就是说,她背叛我已经证据确凿了,对吧?】
面对目光冷漠的伪娘奴隶主,前猎手神情恍然的点了点头。
【她都告诉对方什么了?】阴沉着姣好的脸庞,伊利斯面无表情的追问道。
【也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基本上都是些您日常生活的琐事。她口风还算严,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例如主人最近不在家,她就没有泄露出去。】斯皮尔特颔首回答道,想要以此帮奴隶少女减轻罪名。
【那么,她知道和自己接头的人是谁吗?】伪娘奴隶主好像无奈的轻声叹了一口气。
【对方非常小心,从没透漏过任何雇主的信息。她只知道那个男的很壮,身上好像总是沾着点石灰。】对于这个问题,斯皮尔特的线索,好像有些无足轻重。想想也是,对方来刺探情报,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泄露身份呢?如果很简单的暴露了雇主,那大概就是栽赃嫁祸没跑了。
不过,虽然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情报,小伪娘碧蓝色的双眸,却好像渐渐变得幽邃了起来。
【主人,她已经知错……】酝酿了很久情感,期间时不时和神情忐忑的奴隶少女交换过眼神,斯皮尔特终于拿出了这套准备已久的说辞。
【好了,处死她吧。】谁知,伊利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猎手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憋回了肚子里。
【可……她也是为了家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大人您看,多心地善良的姑娘啊……而且,我答应过,会帮助她的……】见伪娘奴隶主命令下达得如此干脆,斯皮尔特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神情也随之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洋娃娃似的脸庞露出甜死人的微笑,只见伊利斯慢悠悠的来到了猎手的面前。他一边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一边竖起大拇指,饱含深意的赞扬这位执法者道:
【嘿,可以啊,真有你的。这么做,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出话吧?我懂的。】
这一刻,刑架上的奴隶少女呆呆的睁大了双眼。她一会儿看看斯皮尔特,一会儿又扭头看看伊利斯,湿润的眸子里写满了怀疑、惊恐、绝望的神色,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就像当初选择背叛主人一样,如今的她,终于也尝到了遭人背刺的滋味。回想刚才,自己竟然轻易相信了面前的丑八怪,也是傻得可笑……
与此同时,呆呆凝望伊利斯弯成月牙的笑眼,猎手突然在失魂落魄之中明白了一点:
草菅人命的奴隶主,不会关心一个奴隶女孩的身世有多凄惨,本心有多善良……
最终,卫兵架着少女纤细的胳膊,将她拖出了昏暗的地下仓库。离开临时牢房的时候,小伪娘留给了猎手一道象征着警示意味的目光。
不知为何,总是跟在伊利斯身后的迪维娅,这回并没有屁颠屁颠的随主人一起离开。优雅的朝斯皮尔特鞠了一躬,这位盲眼**冷冷的开口说教道:
【今后,希望大人不要自作主张。下次,主人就不会再这么好心的帮你打圆场了。】
说罢,她便用白嫩的小手扶着墙壁,离开了一片死寂的地下室。
呆呆的伫立在原地,斯皮尔特牢牢的咬紧了牙关。墙角的阴影处,一名被铜链锁住的男人,发出了鄙夷而轻蔑的嘲笑声……
……
十几分钟后,鸦雀无声的豪宅里,传来了女孩歇斯底里的哀嚎:
【主人!饶了我吧!】
【这个贱 人吃里扒外,为了一点小钱,就被其他的奴隶主收买,泄露家里的消息。以后,如果再有人敢动这种小心思,看清楚她的下场!】身着华服站在仆人们面前,伊利斯冷酷无情的宣布道。
【我再也不敢了!啊!】虽然被家丁们扒了衣服,奴隶少女却已经顾不得羞耻了。她还没来得及将苦苦哀求的话说完,就仰天发出了一声破音的惨叫。
在阳台上的欧菲莉亚的俯视下、在位于走廊角落的斯皮尔特的窥视下、在庭院里的大批奴隶们的仰视下,卫兵高高举起手中的锤子,又突然向前方重重的砸去,将奴隶少女的手脚,用石碶钉在了墙面上……
触目惊心的画面,让在场的不少人都低下了头颅,却挡不住那一声声垂死的嚎哭,环绕耳畔、震撼心房、直击灵魂……
欧菲莉亚没有阻止丈夫,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对方……
斯皮尔特没有阻止家督,他知道没有资格阻止对方……
奴隶侍女没有阻止主人,他们根本没有出头的胆量……
好伙伴经受酷刑,犯人的姐妹们纷纷开始抹起了眼泪。有女孩一边把脸埋进芙萝丝的怀里,一边捂着嘴巴发出了惊恐的低声啜泣……
这,大概就是伊利斯想到的效果吧……
【那个家伙,还真挺有两下子。本来这只是个考验,没想到她真能把家里的叛徒给揪出来。】眼角的余光,扫过演技超群的芙萝丝,伪娘奴隶主在心中暗自捉摸道。
不过,即便立下了大功,对于这位庸俗的现充女奴,他的疑虑仍然没有就此消除。
看不见的敌人,始终潜伏环绕在伪娘奴隶主身边。他们处心积虑的用尽一切办法,挖空心思的想要毁灭新兴的伊利斯家。像是被钉在墙上的那个可怜虫,就没能经受住对方的诱惑,最终也害死了自己……
当然,这只是伊利斯站在贵族视角,对于此次事件的看法罢了。
关于对手的身份,敏锐的第六感,让小伪娘在听到那几条线索的瞬间,就几乎仅凭空想产生了头绪。
【大概,只有长年下洞挖矿,才会变成身上总是沾着石灰的壮汉。是他派的人,巴克斯。】面前浮现出记忆中那张白发绿瞳的俊美容颜,伊利斯在不知不觉中把指甲嵌进了柔软的掌心……
……
暮色降临,天穹在残霞消逝后渐渐遁入黑暗。奄奄一息的被钉在墙上,奴隶少女再也哭不动了。披散着长发的头颅缓缓垂落,她最终带着无穷的怨恨咽了气。
为了能够以儆效尤,伊利斯下达了不许为罪人收尸的命令。她只能就这样挂在那里,直到身躯溃烂发出恶臭……
悔恨的低头站在奴隶少女面前,斯皮尔特外露的牙缝间淌下了几滴鲜血。
这就是城里贵族的做法吗?他只是个山沟里来的泥腿子猎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为了复活自己的女儿,就可以牺牲另一个、或者无数个姑娘吗?
自己真的在做正确的事吗?
心中如麻的乱绪,让斯皮尔特眼中所见的一切开始慢慢崩塌。
作为一名良知尚存的人类,而非嗜血的妖魔鬼怪,从他的心底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就算我不给伊利斯做事,他也会找其他人来迫害奴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