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剑拔弩张的会议现场,人影稀疏的格里特家庭院,勃尔那长老喋喋不休的在酋长身旁嚼着舌根:
【这个伊利斯太不像话了!他到底有什么秘密,那么不想让别人知道啊?连自己的岳父都得避让。】
知人知面不知心,刚刚还向伪娘奴隶主嘘寒问暖的长者,此刻竟然是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哎,年轻人有点自己的想法,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只需要一边守护一边监督孩子们就可以了。】凝视远处高耸的宅邸,普拉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把挑拨离间的长老呛得哑口无言。
一计不成,勃尔那开始转移目标,把火力全部倾注于一旁心烦意乱的欧菲莉亚:
【伊利斯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让那个残疾的异族丫头跟在身边,却把自己的老婆丢在外面等他。】
【那是、那是因为我去了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而且,不要在一位妻子面前说人家老公的闲话,说茜尔的也不行。】短暂的迟疑后,欧菲莉亚略显犹豫的回击道。就算和伊利斯的关系日渐冷淡,丈夫的品格被外人肆意揣测,她心里终归还是很不舒服的。
【夫人,我来抱大小姐,您休息一会儿吧。】芙萝丝贴心的低语道。望向主人所在的大宅,奴隶少女幽邃的双眸,露出了一抹饱含深意的目光。
大概是因为严寒的缘故吧,普拉西娅的脸色好像有些苍白。希罗在一旁秀眉紧锁,姣好的容颜写满了担忧的神色。
不远处的花坛边,耶米律斯来回徘徊踯躅,时不时还会叹出一口惋惜的薄雾。
伫立在众人身后,贝拉斯特什么话都不说,也什么政治博弈都不关心。她只是在那里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岳父决定启程回家的时刻。
抬头仰望了一眼灰白的苍穹,普拉斯酋长直言正色的开口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去就回,你们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要乱动。】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迈向了远处巍峨的大宅。
义务耕种、运营作坊、兄弟不和、长老党争、革新派崛起、管理万人村镇这些重担,过早拖垮了普拉斯原本健康的身体,让他在还不到40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迟暮的老人一样。母星各文明的历史上,确实不乏因为操劳而早衰的年轻统治者。但是,像临河部落末代酋长这样,在日理万机的同时,还需要负担高强度体力劳动的人民公仆,在任何国家都绝无仅有。蒙昧时代低下的行政效率,注定了当聚落规模扩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由祖宗流传下来的落后体制将会难以为继。毕竟,议事屋并非肩负行政职能的政府部门,它仅仅是作为决策机构而存在的。身处这种环境之下,就连哪家丢了一只鸡怀疑是邻居偷的,都得酋长亲自出面调停矛盾,也难怪普拉斯会心力交瘁。
凝望父亲略显佝偻的背影,欧菲莉亚在原地纠结了很长时间。
【伊利斯到底在搞什么?把人家老爸弄得那么累……】
虽然父亲和丈夫都提醒过,要她在楼下好好等着,前大小姐最终还是不顾嫂子、闺蜜、以及青梅竹马的反对,一咬银牙跟上了普拉斯的脚步。
……
酋长动身的同一时刻,鸦雀无声的奴隶主集会现场,伊利斯把目光投向了那位胆大妄为的挑战者、那位自己命中注定的宿敌与半身。
只见拥挤不堪的空房里,小手工业者们面带惧色,争相逃离了巴克斯的身旁,并在后者的周围,瞬间创造出了一块直经约两米的空地。
孤立于人群中央,灰发绿瞳的美男子昂首抱臂,傲然迎接着金发伪娘冰冷的视线。
明明房间里炉火正旺,却有人情不自已的裹紧了皮袄。
与昔日禁脔对峙的时候,巴克斯不动声色的用余光,和不远处的格里特交换了一下眼神。
另一边,凝视着旧主的眼眸,伊利斯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伪娘贵族终于一边轻轻点着头,一边温柔的拍了拍茜尔柔弱的香肩。
这一刻,小公主樱唇微启,她伸手撩了撩淡粉色的长发,绝美的脸庞随之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把手下的幕僚推上台前,伊利斯的态度非常明显:
和我辩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
就算终生都无法站立,茜尔光凭自己那1.72米的修长娇躯,也足够让蒙昧时代的绝大部分男性自卑了。明明坐在低矮的轮椅上,小公主却好像让众人产生了一种她正居高临下的错觉,这大概就是王族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吧。赤红的双眸扫过巴克斯苍白的脸颊,粉毛少女用轻蔑的声音幽幽的开口道:
【为什么?就凭我家主人有钱。】
俯视辩论对手楚楚动人的容颜,巴克斯面无表情的回敬道:
【如果铜币能买到议事屋席位的话,在座的早就人人都是部落长老了。】
【要是巴克斯大人有我家主人的统率力,能组建并领导乡勇讨伐匪军的话,代表的位子让给您坐也不是不可以。】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茜尔正襟危坐的接着说道。
【我记得没错的话,伊利斯大人只担任过几天官军的临时统帅吧?】巴克斯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各家的马车是谁发明的?部落的木墙和水渠又是谁修建的?我家主人给村民创造了多安全的环境?带来了多少生产生活上的便利?】茜尔柳眉微皱,声音也不知不觉的提高了几分贝。
【呵呵,伊利斯大人的那些工程,最后不还是丢给志愿团管理维护了?建造完成就撒手不管,说到底还不是只想要政绩吗?】面对渐渐咬牙切齿的小公主,巴克斯镇定自若的冷笑道。
诡辩与偷换概念,把茜尔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面对场上一边倒的局势,手工业者们朝小公主投来了或是怜香惜玉,或是忧心忡忡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心生了扬眉吐气的畅**。毕竟,异族小丫头颐指气使,被本族男儿教训得无言以对,在任何时代,人们都乐于看到这样的戏码。
就在这个的时候,只见伊利斯摸了摸茜尔的头,并没有如宾客们想象中那样,责怪败下阵来的自家幕僚。他水蓝色的双眸闪烁着温和的光芒,仿佛在对粉毛少女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将脸庞扭向旧主,伪娘贵族用不容置喙的语气,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就凭我是长老,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比特大人、还有格里特大人也是长老。】这个瞬间,巴克斯露出了一抹无人察觉的笑容,而后他胜券在握的反驳道。
【但你不是。】伊利斯冷冷的丢下这句话,黑压压的密会现场随之陷入了一片死寂。
观了半天的战后,伪娘贵族这一开口,便牢牢咬住了巴克斯的喉咙。
由我代表奴隶主群体在议事屋发声,这件事就算轮得到其他长老提意见,也轮不到你一个狗屁不是的家伙来反对。伊利斯的潜台词,正是旧主无法遮掩的软肋……
正当伊利斯姣好的脸庞将要绽放出笑容之际,从不知何时洞开的房门口,突然传来了中年男子略显疲惫的声音,听得业主们心头肉一颤:
【他现在是了。】
将视线慌忙投向声源,只见普拉斯站在屋门口,琥珀色的双眸正缓缓扫过房间里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庞。
还没等这位不速之客开口怪罪,就有个别业主语无伦次的抢先辩解道:
【酋长大人,是、是伊利斯大人把我们叫过来的……】
【是呀,和我没关系啊……】
一群新贵族召开秘密集会,商讨该如何攫取更大的政治利益,这种事情如果放在皇权高度集中的3000年后,业主们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都没话可说,自然急忙想要和召集众人的伊利斯撇清关系。
冷眼望向背叛者,伪娘贵族暗中磨了磨犬齿,在心里悄悄记下了这几个胆小鬼的名字。
面对告密的家伙,普拉斯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闭上自己的嘴巴。其味无穷的瞥了女婿一眼后,他语重心长的开口宣布道:
【鉴于鲁道尔让出了自己的名额,巴克斯大人已经是临河部落的新长老了】
这一刻,有人面如死灰,也有人兴趣盎然。巴克斯苍白俊美的脸庞,终于露出了阴森的笑容。只不过,他那生来就时刻紧锁的眉头,此刻却依然不见任何放松的迹象。
听见普拉斯带来的消息,伊利斯暗中咬紧牙关,茜尔也悄悄握住了藏在大腿一旁的粉拳。
家主在外追猎恶神期间,小公主收买了数位反对派长老,鲁道尔正是其中之一。多亏了这些人的票数,伪娘贵族才得以通过发展奴隶贸易的法案,一举成为了时代的领航者。
上一次例会过后,对方大概是发现处在伊利斯的阴影之下,像自己这种守旧派迟早要丢了性命,便果断辞去在议事屋的职务,并拖家带口的连夜逃离了临河部落。
伪娘贵族没想到的是,巴克斯竟然利用这点反将自己一军,实现了他长期以来踏入政坛的愿望……
伊利斯一边与旧主对视,一边在心中用狠厉的声线捉摸道: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普拉斯勾搭在一起的?】
视线在岳父与旧主之间不断游移,小伪娘无可奈何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酋长忍了那么久,现在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来到昔日禁脔的面前,巴克斯高高在上的质问对方道:
【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我可从来没那么霸道过,谁都有质疑我的权利。】歪了歪小脑袋,伊利斯朝旧主露出了宠辱不惊的微笑。
【既然伊利斯大人这么开明,那我就不客气了。】随着两人再度开始针锋相对,巴克斯的目光逐渐冰冷了下来,就像要细数伪娘奴隶主的罪状似的。
面对赤衤果衤果的挑衅,伊利斯给了对方一个【请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