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从海的那一边冒头,薇尔薇就已经呆呆的坐在了床边。正所谓早起傻一天,何况她昨晚还基本没怎么睡。
虽然脸上染着浓重的黑眼圈,少女干涩的双眸却好像闪烁着光芒。
告假回乡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她满脑子都是青梅竹马的容颜和声音,激动得愣是一夜没合眼。
【如果见到小伊的前天晚上,我还是像这样睡不着觉的话,样子会不会很丑啊……】薇尔薇急不可耐,明明还没有动身出发,她就已经开始担心起了未来重逢后的事情。
回想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无数仿佛发生在昨天的点点滴滴,让奴隶少女忽然心生了恍如隔世之感:
夜幕下与伊利斯的幽会,彻底改变了一批人命运的轨迹。被巴克斯卖给奴隶贩子,她结识了始终心怀光明的西维斯。跨越千山万水的艰苦旅程中,除了将长河原野染红的落日,她更记得姐妹香消玉损时的悲痛。作为商品在集市上被人售卖,多亏了梅利娅夫人的出手搭救,她才没有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在新主人家的每天夜里,她一边倾听海潮澎湃的声音,一边思念着千里之外的初恋情人,好让自己不忘掉青梅竹马的模样。从歹徒手中救下女主人的性命后,她最终选择加入了依特拉的暗杀小队,直至成为受到无数新人晚辈敬仰的师姐……
这一路走来,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不久之后,当初步履蹒跚的奴隶少女,终于可以不用佩戴着脚镣,无拘无束的走一遍来时的路。不同于贩奴商队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一次,她可以一边欣赏伊勒尔河流域壮美的自然风光,一边在脑海中设想未来与青梅竹马的幸福生活:
等自己攒够了钱,就请工匠造一座海景小屋,让两人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目光的尽情拥吻,孩子至少要生三个……
反正,脱离了巴克斯的掌控,二人有的是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
薇尔薇相信伊利斯还活着,或者说她愿意去这么相信。从小到大的疫疾,都没有夺走小伪娘的性命。有时候越是看起来体弱多病的人,他们的生命力就越是如虫蚁般顽强。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她张着嘴巴睁大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问题:
【我离开了那么久,小伊他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巴克斯怎么可能让他和别家的女生接触……】把垂在床边的两条小腿盘在床上,薇尔薇露出了一抹憨憨的傻笑,自动跳过了这个让她感觉不太舒服的话题。
这一开始胡思乱想,少女的脑海中就跟着蹦出了一连串的担忧:
【要是小伊变成坏人了怎么办?】
【不不不,我们俩做过约定,他是不会变坏的……】
【如果巴克斯不放小伊走怎么办?】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把他强行带走,就像土匪绑架新娘子那样!】薇尔薇举着两只粉拳,同时挺起小小的胸脯,脸上露出了大恶人的坏笑给自己鼓劲……
除了令人彻夜难眠的喜悦以及对未来的各种设想之外,奴隶少女心中唯有对梅利娅夫人无以言表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碰上了对方,她大概早已沦为娼 妓,或者干脆丢了性命吧。
自从被旧主拆散起,薇尔薇就一直奢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与最重要的人团聚。现如今,每天梦中的场景即将变为现实,周围的一切仿佛又重新变成了朦胧虚幻的梦境……
……
天完全放亮了,刺客少女正在收拾行囊。她这两天准备去集市采购粮食、衣物、以及搭建帐篷所需的兽皮,并计划于后天启程离开河口部落。
虽然冬天马上就要来了,但只要带好给养做足提前准备,同时在人口稠密的伊勒尔河畔,沿着贸易路线行进,不涉足杳无人烟的荒野,这趟旅程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毕竟,薇尔薇恨不得能长出翅膀,然后马上飞回伊利斯身边,已经根本等不及来年开春了。
如果能和商队同行,路上互相照应,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她甚至可以有偿的为对方提供保镖服务,趁机赚点零用钱。
取出常用的那块砥石,薇尔薇开始在上面打磨匕首。此行路途遥远,沿线盗贼野兽众多,定期保养身上的装备,关键时刻能救她一命……
正当少女磨刀霍霍之际,闺房的屋门突然被不知什么人给推开了。只见宝娅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一边呜咽一边纵身扑进了薇尔薇的怀抱:
【师姐大人,听说你要走?】
【嗯,我想回老家看看……】薇尔薇一边稳住差点被小师妹扑倒的身子,一边苦笑着回答道。
【那师姐大人还会回来吗?】宝娅抬起小脑袋可怜兮兮的追问道。
【我保证。】薇尔薇温柔的抚摸着小师妹水蓝的长发,姣好的脸庞露出了一抹向日葵般的笑容。
【唔……】趴进师姐温暖的怀抱,新人少女嘟着嘴,把腮帮鼓成包子,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宝娅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薇尔薇的怀抱。视线在房间里四处游离,她搓着小手鼓起勇气开口道:
【师姐大人这次回老家,是想见自己喜欢的人吗?那个伊莉……】
宝娅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卧房的屋门就再一次被不知什么人给突然推开了。
【薇尔薇,听说你要走?】刺客少女执行任务时的搭档、小队成员眼中和前者最般配的人——卡瓦尔大步流星的向前迈了几步。恍然想起这里是妙龄少女的闺房,他这才转而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少年继续走也不是,赶快溜出去也不是,站在原地的模样有些呆滞,让人很难想象这个憨憨竟然是酋长手下最精锐的杀手之一。
【不许学我说话!】宝娅叉着柳腰咒骂道,一点也没给师兄留面子。
【???】卡瓦尔歪了下脑袋,完全没听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嘿嘿,你已经来晚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去旅行了。】宝娅一边搂着薇尔薇纤细的腰肢,一边朝师兄投去了示威似的目光,同时还大言不惭的撒了个谎。
【你正经点,我是来和搭档讨论正事的。】卡瓦尔似乎在某个词上若有若无的加重了语气,看来也是个喜欢争风吃醋的家伙。
【你们这些男生来我们的房间能有什么正事?】宝娅幽幽的白了师兄一眼,赤红色的双眸随之露出了【我早就看透你的小心思了】的目光。
【暗杀小队有新任务了,但梅利娅大人嘱咐你不用参加。正好我从仆人那里听说了你要走的消息,就……】少年将目光投向薇尔薇,眼神中一半是憧憬一半是忧愁。
【就这就这?】宝娅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原本楚楚动人的容颜也变得欠揍了起来。
【小孩子别插嘴……】卡瓦尔被师妹搞得有些恼火,清秀的脸庞也不禁开始越涨越红。
【你在教我做事?】宝娅真的很清楚该如何惹恼别人,她一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边不屑的笑道。
【我说,你到底哪里对我不满?还是说,你把我当成情敌了?】卡瓦尔青筋暴起,竭力压制着赏对方一发脑瓜崩的冲动。
【情敌?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现在还有人以为薇尔薇师姐喜欢男生?】宝娅骄傲的挺着胸脯,脸上满是胜利者耀武扬威的神情,仿佛自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一样。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薇尔薇和卡瓦尔异口同声的质问道,其中前者更是哭笑不得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大脑门。
这一刻,少女的闺房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沉寂了多长时间,宝娅终于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那个……师姐大人有时候晚上会说梦话,念叨一个名字叫伊莉丝的女孩……】
【你是怎么听见的?】薇尔薇姣好的容颜有些苍白,朝小师妹挤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人家住在隔壁嘛,就是不小心听见的……】宝娅做贼心虚,视线也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了起来。
她才不会告诉师姐,自己每天半夜都会趴在墙边,企图寻找对方自己解决生理需求的证据。新人少女虽然没得到想要的,却在无意中隐约听见了一个感觉很温柔的名字。
无可奈何的揉了揉太阳穴,薇尔薇义正言辞的向二人澄清道:
【他的名字叫伊利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啊这……】听梦中情人这么说,宝娅尴尬的愣在了原地。
另一边,得知自己起码还有点机会,卡瓦尔先是暗中松了一口气,随后心房又难免被阵阵酸楚充斥,不禁开始脑补起了那个男孩的模样。
见伙伴们谁都不说话,薇尔薇便调节卧室里的气氛道:
【对了,你刚才说的,梅利娅夫人下达了什么任务啊?我就听听。】
心仪的女孩都发话了,卡瓦尔急忙调整好心情,对两位刺客少女开口道:
【奴隶主埃德林,你们俩知道这个人吧?】
【我有印象,貌似是个美男子呢……】咬了咬粉唇后,宝娅自言自语道,用专心任务的模样掩饰着悲伤。
【他犯了什么事?】虽然此次行动与自己无关,薇尔薇还是好奇的追问道。
【埃德林拷打下人,还在家里囚禁男 宠,强迫对方侍奉自己……】卡瓦尔无可奈何的低声叹了口气,随后便罗列起了他们给目标安排的罪状。
【等等,你说男 宠?】搭档话音未落,薇尔薇的目光就开始闪烁。她的小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娇躯差点直接跌坐在床上。
【嗯,是的……】卡瓦尔意味深长的回答道。
这个瞬间,只见薇尔薇脸色铁青,就连牙关都好像在轻轻打颤。
神情恍惚之际,青梅竹马在自己怀中痛哭的画面,于刺客少女的面前依稀重现……
【怎么了怎么了?】发现了师姐的异样,宝娅慌忙关切的询问道。
【这次任务,带我一个。】薇尔薇原本深潭般澄澈的目光宛若冻结了一般,面无表情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