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荒野上升起滚滚浓烟,把灰白的天穹污染得浑浊不堪。
悠悠苍天之下,一栋栋茅草屋熊熊燃烧,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并最终在凛冽的寒风中轰然倒塌。
伴随着凄厉的嚎哭声,奴隶贩子们在这座偏僻的小村庄杀红了眼。
在刀枪剑戟的驱赶下,族长和其他走不动路的老人纷纷被吊死在了枯树上。只见一具具消瘦的躯体脖颈上套着绳索,在呼啸的风中摇摆,摇摆……
年轻的女子无一幸免,全部遭到了奴隶贩子的奸 淫。布料的撕裂声、放纵的嬉笑声、和绝望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听的人心里一颤……
商队饲养的猎犬欢快的摇着尾巴,仿佛在向自己的主子讨要夸赞。它刚刚拖回了一个试图逃跑的小男孩,后者被撕咬得鲜血淋漓,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蜷缩成了一团……
多么的耀武扬威!多么的战果累累!在【剿匪英雄】伊利斯的授意下,武装奴隶贩子们对衣衫褴褛的平民重拳出击,用刀剑和皮鞭把伊勒尔河畔变成了血与火的地狱。
村口一处低矮的小山坡上,大脚贩子布雷恩默默的俯视着面前的景象。
在他的身边,伫立着几名在当时看来武装到了牙齿的士兵。他们头戴做工略显粗糙的锅盔,内着亚麻衬衣的胸前包裹有一块轻薄的青铜护心,并依靠皮制肩带与背甲相连。这套看似简陋的装备,对于蒙昧时代普遍使用木制箭头的古霍利人来说,已经基本上可以算是刀枪不入了。再加上整齐划一的大盾和长枪、腰间用来近身搏杀的佩刀、还有举手投足间那高人一等的姿态,这群身披兵甲的武者是伊利斯的卫兵没跑了。
私兵们虽然全副武装,却好像并没有参加刚才的战斗。他们的盔甲焕发着青铜暗金色的光芒,不像奴隶贩子们那样浑身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像是才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
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骨子里从不缺乏血性,面对锋利的屠刀肯定会奋起反抗。要是在掠夺劳力的时候折了人手,那才叫血亏。这次随布雷恩等人同行,私兵团仅仅是作为监军前来督战的。
刽子手之间也存在鄙视链。哪怕是贵族的卫队,也要有贵族的风范,炮灰由那些低贱又无耻的人贩子当就好……
尸横遍野的伊勒尔河畔,由奸 淫与屠杀构成的惨剧还在继续上演。不知是因为见过太多女奴隶把口味养刁了,还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布雷恩并没有参与这场血腥的狂欢。只见他搓着殷红的双手,在一名披坚执锐的低级军官身旁点头哈腰道:
【大哥,今儿的这群猎物,您可还满意吗?】
视线从一串串俘虏身上扫过,军团小队长在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过了好半天,他才懒散的抬手指指点点道:
【那边那个块头还行……不过,能干重活儿的还是太少了。你瞧瞧这几个家伙,瘦得像猴儿一样,用不了几天就得累死,净是这种垃圾货色,主人还怎么搞他的大工程?】
【大哥,这您就外行了不是?反正都是群不要钱的贱骨头,累死了再抓不就行了吗?呵呵……】布雷恩笑眯眯的对军官低语道。
眉宇间显露出片刻的迟疑后,小队长最终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犯了这么大的事儿,议事屋那边真的不要紧吗……】虽然来的时候,大脚贩子为了振奋士气曾经放过狠话,他还是不太放心的一再确认到。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所有的责任主人担,议事屋那边主人也会应付过去,你只管抓好你的奴隶就行了。难道说,你在怀疑伊利斯大人的本事吗?】军官冷冷的说道,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杀气。
【不敢,嘿嘿,不敢……】提起那个名字,大脚贩子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胆怯的苦笑道。
眼看寒暄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布雷恩目光中堆满了谄媚的神色,意味深长的冲面前的基层军官笑道:
【抓住了这么多小姑娘小伙子,大哥要是看上哪个了,就尽管带回家去。害,不是带回主人家,是带回自己家。就当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点心意了,还请大哥替我在奥托斯军团长面前说几句好话,嘿嘿……】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军团长那么正直又死板的一个人,要不是因为对主人绝对忠诚,恐怕不会执行这种命令吧。如果布雷恩先生不怕惹军团长阁下不高兴的话,我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提一嘴,也无所谓……】小队长幽幽的反问道,却并没有拒绝奴隶贩子的贿赂,早就悄悄物色好了自己看中的美少年。
面对军官居高临下的态度,布雷恩用脏兮兮的手抹着额头,沾有泥泞的脸上露出了略显尴尬的笑容。
就算有资格得到伊利斯的接见,像他这样的外人也永远是外人,只能作为一条挤不进圈子的走狗,被那个圈子里的大人物呼来喝去,甚至像现在这样被社会地位没有自己高的小人物阴阳怪气,只能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被捆住双手的少年突然挣脱了打手的控制。只见他把嘴张开到一种几乎要撕裂腮帮的角度,在身旁一名人贩子的喉咙上【咔嚓】就是一口。
殷红的鲜血顷刻间喷 射而出,洒满了少年近乎扭曲的狰狞脸颊,奴隶贩子肌肉发达的沉重身躯随之轰然倒下。
猎物发疯的举动,让几名打手惊呆在了原地。一群肩宽体阔,每天吃肉喝酒的壮汉,一时间竟然谁也没能阻止一名瘦弱的男孩。
吐出嘴里那口血肉模糊的喉结,少年一边跌跌撞撞的冲向一名被人贩子压在身下的姑娘,一边歇斯底里的狂吼着:
【放开她!】
面对一股强大到无法反抗的力量,少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救出那个与自己约定终身的女孩,唯有选择殊死一搏,即便他心里其实清楚,二人已经无路可逃……
不出意料的,几秒的鸡飞狗跳后,男孩被士兵用刀柄重重的敲翻在地,好像有什么东西随之崩落在地,貌似是一小块碎裂的牙齿。
这一刻,士兵们哄笑成了一团。不过,他们倒不是在蔑视少年的勇气,而是在嘲弄那个丢了小命的人贩子。
【小鬼胆子不小嘛?可惜,要不是主人有话,反抗的人格杀勿论,老子都想把你带回营里练一练了。看在你这么有骨气的份儿上,就让老子亲自送你去见河神吧。】把男孩敲翻的大兵一边拔出腰间的匕首,一边轻浮的说道。
伴随着女孩几近癫狂的嚎哭,士兵踏着少年的后背,一只手用力薅住头发,另一只手用佩刀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布雷恩一边抹去冷汗,一边打着手势,让小弟把地上的两具尸体赶快抬走。
【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低级军官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瞥了大脚贩子一眼。
奴隶贩子们抬走遗体前,士兵从少年嘴里拔了一颗牙,大概是要当作战利品带回去吧。
清理完现场后,刚才的惨案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唯有一声声凄厉的嚎哭还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上……
……
贩奴商队的打手们在放纵欲 望之余,心里也不禁好奇:究竟是多大的工程,才会让伊利斯那种自己连仰望都仰望不到的人物不惜大开杀戒,宁可犯下血洗伊勒尔河畔的罪行,也要掠夺巨量的免费劳动力。
原本,上中下共三层的伊利斯宅邸,已经是伊勒尔河流域最巍峨的建筑了,和临河部落的长老议事屋遥相呼应,象征着这片土地上迄今为止个人权力的顶峰,可伪娘奴隶主却还是不满足。
他追求的,是俯瞰天下。
伊利斯准备修建一座雄伟的七层大殿,作为将来贵族联盟商谈国事的场所,以及伊登城邦的权力中心。该计划由无数工匠参与设计,并需要动用近万名奴隶,预估至少五年才能竣工。其规模之浩大,工程之艰巨,在霍利民族的历史上可谓前无古人。
格里特与米莉亚完婚的时候,伊利斯出面组织起临河部落有头有脸的奴隶主,举行多方会谈,准备选举贵族同盟的盟主。眼看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顺利推行,普拉斯突然在会议现场横插一脚,扶植起巴克斯作为第二位候选人参与竞争,并立下了规矩:哪位候选人的工程能够为部落和族人带来更大的贡献,才能当选贵族同盟的盟主。
如果按照上述的标准来评判,伊利斯的工程可以说是完全偏离了主题。想要为族人做贡献,自然应该修建有利于民生的基础设施,而非专供贵族炫耀权力的琼楼玉宇。
毕竟,普拉斯这条老狐狸可精着呢。别看他嘴上说着什么:通过竞选的方式考察候选人的财力和品格,实则意在采取行政手段向奴隶主们【秀肌肉】,好将贵族联盟这头脱缰猛兽纳入自己的限制和掌控之下。
既然酋长想要反客为主,给选举套上条条框框,伊利斯便干脆不遵守岳父订下的规矩,表现出一副【我造什么与你何干】的态度,好重新树立起贵族联盟在奴隶主们心中的公信力。
如今的伪娘贵族傲视群雄,坐拥富可敌国的庞大家产,还有一整支象征着本世代伊勒尔河流域顶尖战力的私人武装,已经有实力和任何一位霍利长老公开叫板了。要不是因为还没有服众,再加上有欧菲莉亚的这层关系在,他大概早就用暴力强行实现政权的更迭了吧……
女子的哀嚎声、茅草燃烧的噼啪声、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伊利斯彻底摧毁了这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
【那个酋长以为他还能限制得了我们……】望着面前这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奴隶贩子布雷恩忍不住悄声喃喃自语道。
北方大平原的冬季残酷而恶劣,会有许多俘虏死在运输的途中。他们的命运,要么是沉入黑暗冰冷的伊勒尔河底,要么是被弃置荒郊等待野兽的啃噬。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通往临河部落的乡间大道上,想必一定会遍布无辜死难者的累累白骨吧……
至于为什么放过那些与临河部落隔江相望的村庄,明明就近取材可以减少运输途中奴隶死亡造成的损失,仅仅因为那些市镇迟早是要纳入未来国家的支配范围,用来拱卫城邦的,灭顶之灾便降临到了那些偏僻贫穷的小村庄头上。
反正是掠夺来的免费劳力,没有花费伊利斯一枚铜板或者兽骨片,就算死在半路上他也不会感到心疼……
前不久,他曾化身英雄,剿灭了为害一方的土匪。如今伪娘贵族成为了新的土匪头子,一个公开合法,敢于直接站在台面上的土匪头子。
在过去几十年间,布雷恩认为自己是这片土地上最贪得无厌的那一群人,直到最近开始为伊利斯效命,这个残暴冷血的人贩子才总算长了见识。
伊利斯的双眸冷若冰霜,谁也看不到他正望向何方。他心中所想无人知晓,就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披上了人皮……
在升腾的烈火中,未来将要横扫八荒的魔王扇动羽翼,降下了他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