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斯公然指使奴隶贩子洗劫偏远村镇,制造了在当时闻所未闻的血案。消息传到临河部落,在长老议事屋引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与其说是纸包不住火,倒不如说,从一开始,事件的主谋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毫无顾忌的大行杀戮和掠夺之事,伪娘贵族一手把自己送上了政坛的风口浪尖。
……
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议事屋的大厅多少显得有些破旧。这里光线昏暗,墙壁上一道道裂痕若隐若现。如果住惯了富丽堂皇的豪宅,一下子身处这种古朴的环境肯定不会太习惯。
慵懒的把胳膊肘放在桌面上,伊利斯一边托着腮帮子,一边略显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坐着八抬大轿来参加例会的伪娘贵族,是在场唯一长袍不沾尘土的长老。
漆黑的石质座凳左侧,两名年轻貌美的小女奴一个端着碗,一个捧着壶。二人目光中夹杂有麻木和畏惧的神色,如履薄冰的在那里斟着酒,唯恐自己什么地方招待不周,回去后被主人活活钉死在庭院的墙上。
等到碗中盛满了产自阿科西亚的葡萄酒,伊利斯伸出白嫩的酥手接过了酒盏。他那十根纤细的青葱玉指,根根带着镶有宝石的戒指。他的脖子上缠绕着一串又一串项链,好像恨不得能把整座矿山穿在身上,让人不禁担心他柔弱的颈椎会不会因此落下病根……
今天,迪维娅依然乖巧的站在主人身边,旁听本只属于长老们的例会。用伊利斯的话讲:【这个小家伙是他的助手,这些日子是来跟着长见识的。让一个瞎了眼的小丫头来听听各位长辈的高论,又不会少一块肉……】
敢在临河部落议事屋这么飞扬跋扈的家伙,整个伊勒尔河流域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迪维娅用布条蒙着失去眼球的双目,本应对周围那一道道刺眼的视线一无所知。盲眼萝莉却好像本能的感觉到了来自某些长老的敌意,正一边来回搓着两只白嫩的小手,一边一个劲的往主人的身上靠……
黑压压的会议室不知寂静了多久,终于有人从石凳上唰的站起身来,打破了这份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只见耶米律斯咬紧牙关,额上一对剑眉似乎在微微颤抖。金黄色的双眸牢牢的锁定伊利斯,少年勇士冲坐在石桌另一端的伪娘贵族低吼道:
【你都做了什么?!】
【耶米律斯大人指的是什么?】慢条斯理的抿了口醇香的美酒,伊利斯皮笑肉不笑的抬眼问道。
【别装傻!】
【唉,这几年,耶米律斯大人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气性还是那么大。在这种严肃的场合随随便便发脾气,可不是长老该有的作风,耶米律斯大人把议事屋当成什么了?只有小孩子和秋末的蚂蚱才会蹦跶个不停,不学着低调圆滑一点,是迟早要被社会毒打的哦……】面对义愤填膺的少年,伊利斯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了一口气,好为人师的语气像极了敲打实习生的社长。如果换做过去那个婊里婊气的小伪娘,他肯定要好好调戏一番面前纯情的男孩子。比方说,在结尾加上一句【不过我很喜欢热血的少年呦】之类的……
如今的伊利斯名震天下,已经不需要再向任何人献媚了。万人仰望的身份和地位,也不允许他像过去那样,把轻浮毫无顾忌的表现在脸上。
伪娘贵族对人命如此冷漠的态度,让耶米律斯愈发握紧了双拳。眼看少年勇士就要怒发冲冠的时候,希罗冰冷的声音从石桌的一端幽幽的飘来:
【在议事屋最嚣张的家伙,有资格教训别人吗?】
【说话别那么冲嘛,我只是不想看到曾经并肩剿匪的战友将来吃苦头,才扯了点经验之谈而已。】面对巫医少女的讥讽,伊利斯耸了耸肩微笑道。
在低调圆滑这件事上,伊利斯可是一代宗师。他当初八面玲珑的时候,不管是化身绿茶婊抱耶米律斯大腿,还是低声下气的去汉谟克府上认错,可都从来没有过一丝犹豫。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小伪娘甚至不惜跪下来舔巴克斯的脚趾。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伊利斯分得清什么时候该老老实实装孙子,什么时候可以放开手脚当大爷。
大概是因为长老们的敌意太过刺人了吧,只见迪维娅在怯生生的摩擦了几下两只并拢的小脚后,开始以若有若无的幅度靠向身旁的伊利斯,就像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似的。
【呵呵,这孩子好像有点怕生。不用那么紧张,叔叔和爷爷们都不是坏人。唉,真拿你没辙,既然那么不自在的话就过来坐吧,但是记得要对茜尔和欧菲莉亚保密哦……】看出了女孩的小心思,伪娘贵族一边品着异国的佳酿,一边用空闲的另一只玉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眯眯的招呼盲眼萝莉道。
伊利斯的话让迪维娅喜出望外,只见她微微嘟着小嘴鼓了半天的气,并最终壮着胆子一屁股坐在了主人纤细的腿上。
另一边,面对昔日梦中情人的训斥,耶米律斯的指甲慢慢嵌进掌心。邻家姐姐的声音虽然让他暂时冷静了下来,义愤填膺的少年勇士还是气不过,口中一遍遍重复着那个遭到血洗的部落的名字:
【别转移话题!伊东村,伊东村!你想说在伊东村发生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吗?】
至于对方那套有关场合与圆滑的说辞,他大概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在耶米律斯咄咄逼人的质问下,伊利斯微微一愣,端着酒杯的玉手也悬在了半空中,似乎是真的才意识到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几秒钟的沉默后,伪娘贵族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见他一边把酒杯轻轻放在漆黑的石桌上,一边揉着迪维娅小小的脑袋瓜,同时意味深长的反问一众长老道:
【唉,耶米律斯大人那么认真,我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呢。在做的各位都是部落里管事的人物,这么一群人召开重要的会议,不讨论如何让我们自己的氏族更加强大,反而去关心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破村子?】
伪娘奴隶主阴阳怪气的时候,迪维娅不由自主的用后脑轻轻蹭着主人的胸口,活脱脱就是一条粘人的小狗崽。她头上那对奶茶色的羊角辫,也随着撒娇的动作,在身后那位权倾朝野的新贵族面前晃来晃去。
另一边,面对有些忘乎所以的小丫头,伊利斯别说大发雷霆了,这位在长老和侍女们心目中嗜杀成性的枭雄甚至连喷嚏都没打。他只是一边对盲眼萝莉露出慈父带娃般的微笑,一边用傲慢的视线扫过长老们那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庞。
静静审视着女婿喧宾夺主的一言一行,普拉斯笼罩在黑影中的脸庞好像显得更加阴沉了,让这位30出头的酋长一时间像极了50岁的大叔。琥珀色的双眸暴露出瞬间的杀意,他饱含深意的开口道:
【这么说,你承认伊东村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有关咯?】
【我可没那么说过,我只是想问问各位:这种无聊的小事也配当咱们的议题吗?】伊利斯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用忧国忧民的语气叹息道。
【无聊?!那些死去的人,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同一条大河养育的同胞!】伪娘贵族视穷苦人民如草芥的腔调让耶米律斯火冒三丈,只见他用力拍了下坚硬冰冷的桌面,少年的手心也在顷刻间红肿了起来。而普拉斯刚才若隐若现的杀意,也随着他的暴怒而如薄雾般隐遁得无影无踪。
桌面突如其来的震动,让酒杯中殷红的佳酿泛起了层层涟漪。凝视着微微荡漾的美酒,伊利斯意味深长的轻声开口道:
【你管临河部落之外的贱 种叫同胞?而且,我可是你的长辈,稍微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这一刻,会议室里仿佛弥漫起了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一下子冲得长老们有些头晕目眩。
【害,多大点事儿。而且,现在不是还没断定是伊利斯大人做的吗?要是伤了和气,那多不值啊。】比特虽然站出来当了和事佬,可言语之中却多少有点拉偏架的意思。
【年轻人有血气是好事,但是,可别到头来让这股劲儿害了自己啊,呵呵……】格里特露出风度翩翩的微笑,在老丈人身旁幽幽的附和道,那极富磁性的声线不知能让多少临河部落的姑娘着魔。
见成功跻身议事屋的奴隶主们如此团结,耶米律斯不由得牢牢的咬紧了牙关。反观那些平日里跟伪娘贵族针锋相对的长老,此时却不知为何哑巴似的一齐噤了声。
疲惫的用舌头沾湿粉唇,伊利斯一边百无聊赖的仰望着天花板,一边若有所思的向众人诉说起了祖先的生活:
【千百年来,我们的父辈们为了争夺水源、林场、还有狩猎领地,和周边部落爆发过不知多少冲突。为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我们甚至曾将对手的整个氏族消灭。在座的各位,家里基本都有祖先留下来的战利品吧,像是敌族勇士的人皮或者缩制头骨之类的。照这么看,耶米律斯大人把那些家伙的后代当成同胞,是不是有些忘本了呢?】
在伪娘贵族的质问下,少年勇士憋红了脸,虽然目光中一副想要反驳的神色,嘴上却迟迟无言以对。
毕竟,他家正门口的木桩顶端,就挑着一颗饱经风霜的骷髅,当作前院的装饰品。在民风彪悍的蒙昧时代,这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景色而已。
双手在漆黑的桌子上抱拳,普拉斯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的女婿。
【人和人,是有区别的。别忘了,我们之所以能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氏族,可不仅仅是靠最近几代人做买卖换来的。】伊利斯揉着胸前迪维娅的小脑瓜,面目慈祥的微笑道。他意味深长的话语,也并不是用来和耶米律斯打嘴炮的,而是在打磨自己腿上的璞玉。
听着主人的谆谆教诲,盲眼萝莉急忙表忠心似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到底听没听懂。
骄傲的昂起了头颅,伊利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一众鸦雀无声的长老们宣布道:
【只有临河部落的居民,才是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