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软的靠着躺椅,伊利斯睡眼朦胧。那金黄的睫毛在暖阳的照射下,仿佛泛着星星点点的磷光,像极了沉眠的人偶少女。
代替小憩中的家主,茜尔自然而然的主持起了【幕僚会议】:
【关于蒙图克大人的疑问,不知军团的各位有什么高见?】
虽说茜尔身居【幕僚总管】之位,确实有担任伊利斯代理人的资格。但是,真敢行使这份烫手的权力,也叫人不得不敬佩她的胆量……
……
坐在与文职人员相对的大厅另一侧,伊利斯麾下的军官们面容肃杀,唯有身上昂贵的青铜战甲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伊勒尔河上空阴云滚滚,临河部落山雨欲来。四股虎视一方的武装势力,在这座古霍利人的黎明之城分庭抗礼:
其一,是忠于伪娘贵族的【伊利斯军团】。他们虽然只有不到300人,却个个身强体壮、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冷血残暴,经历过铁与火的搏杀,承受住了生和死的磨炼,帐下更拥有霍利诸部独一无二的战车集群,放眼整个流域都绝对算得上精锐中的精锐。监督布雷恩一伙血洗偏远村落的,正是这帮武装到牙齿的杀戮机器。
其二,是崛起于伪娘贵族剿匪期间的【巴克斯军团】。这支部队与【伊利斯军团】定位类似,都可以归为早期奴隶主的私人武装,并且同样始于保镖业务。虽然无论是规模还是硬件都要略逊一筹,也拿不出像是讨伐迁徙部落或者末代狼神这样的战绩,但考虑到建立者是那位巴克斯大人,随便轻视他们想必要付出血的代价。
其三,是隶属于普拉斯酋长,由首席勇士耶米律斯实际指挥的【志愿团】。这支半职业化的队伍,由心系氏族的市民自发组成,主要负责在劳动生产的闲暇时间无偿维护城区的治安。如今,志愿团的规模已经逼近上千人,但能保证稳定出勤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当中的部分成员随团长参加过那场剿灭女匪首珂吉尔的战役。
最后,是由募集的乡勇构成、并被不少人誉为剿匪主力的【官军】。作为整个流域规模最庞大的武装势力,其实际兵力按照不同算法推测,可达800至2000人不等,是一支量远大于质的队伍。不过,自凯旋归来后,【官军】便一直处于卸甲归田的状态。毕竟,就凭目前临河部落的人口,根本不可能长期维持这等规模的部队。
各路豪门厉兵秣马,什么时候擦枪走火都不意外。几支早期军团的相继建立,让这片土地笼罩在了武斗和政变的阴影之下。
单说如日中天的伊利斯军团:
在市民的眼中,他们是讨贼的利剑、是部族的英雄、是解放者的神兵天将。那身明晃晃的青铜战甲,焕发着光彩夺目的荣耀与勇气,承载了无数少年男儿的热血和梦想。
但表象的背后,他们是死神的镰刀、是魔王的羽翼、是支配者的鹰犬爪牙。那自刀光剑影中闪过的,并非兄弟战友间的羁绊与情谊,而是阴谋家对权力永无止境的追求。
对内镇压,对外侵略。这种由剥削者掌控的暴力机关所到之处,唯有焦土、尘埃、以及尸臭……
……
狭长的大厅沉寂了小半晌,伊利斯军团的【总长】——奥托斯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不管是继续狩猎奴隶,还是杀进议事屋清理反对派,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有意见。】
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少年军官说着能让不知多少长老吓得魂飞魄散的话。
向迁徙部落的地堡发起总攻的时候,奥托斯曾经身先士卒,即便面对凶悍的强敌也不曾退却一步,因此收获了来自乡勇们的敬重与信赖。虽然也曾由于顶撞家主而被停职禁闭,但在与伪娘贵族推心置腹的对饮后,他最终还是打消疑虑,选择了那个肯下厨为自己烤面包的人。
凭借自己在士兵中的人望,还有那出色的作战指挥能力,反省期刚刚结束,奥托斯便接替【已死】的拜尔,成为了伊利斯军团的新任【总长】。该职务效忠于身为最高统帅的伪娘贵族,是家督之下级别最高的军事主官。在伊利斯的领导下,负责包括兵团的战时指挥、日常训练、以及人员管理在内的工作。
对于伊利斯近期的所作所为,少年将军心里其实有过质疑,只是那颗献给主人的赤胆忠心,让他渐渐学会了视而不见……
有奥托斯总队长起头,埃阿斯也紧跟着上级,向总管小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用战车运输俘虏,也许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我们不能再调度更多的人手参与狩猎了,巴克斯那边随时可能攻过来。】
身为整个伊勒尔河畔最有权势的人,伪娘贵族出入府邸坐的都是八抬大轿。而那个曾经只能为主人牵马的骑手,也随着剿匪战役的结束,一举高升为【战车大队】的长官,统领起了这支伊利斯军团的王牌分队。
除此之外,这位前勇士还利用自己昔日的身份,不断将过去的同伴拉拢到伊利斯的麾下。当然,仅限于肯为了获得更优越的生活而加入军团的那一部分。这帮贪婪又嗜血的危险分子,正符合伪娘贵族用人的喜好。
对于横行霸道的勇士们来说,日子倒也没多大变化。只不过是鱼肉的对象,今后要从乡里变成乡外罢了……
【唔?】梅克希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抬起脑袋检查一下其他人在做什么。他实在听不懂同僚们的讨论,只能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想方设法的打发时间。
虽然享有【首席武将】的名号,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毕竟,不能指望一个呆子为伊利斯管理军团。让头脑简单的发小参与会议,伪娘贵族不过是想借对方的强悍来震慑幕僚们而已。
仰望少年魁梧的身躯,众人的脑海中也许会浮现这样的画面:
谁敢对家主不忠,便会被这个大块头瞬间碾碎脑壳……
在轮椅上疲惫的轻轻扭了扭酸痛的翘 臀,茜尔掩着樱唇若有所思的分析道:
【攻过来?你是指和咱们搏命?】
【我不觉得那个人会做出这么无谋的举动。】瞥了如临大敌的埃阿斯一眼,蒙图克饱含深意的冷笑道。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前勇士皱了皱眉头,告诫年轻的财政部长道。
扶了扶脸上神情漠然的面具,斯皮尔特用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巴克斯那边虽然挺闹腾,却都是些工程上的动作。】
在那覆面的遮盖下,掩藏着一张被猛兽毁容的脸,受损的声带让他只能发出难辨的呻吟,但这个男人的恐怖之处,却远不止如此。纵使资历尚浅,又不擅长处理和同事们的关系,也不妨碍他成为整个府邸最受人畏惧的幕僚。
【监察官】斯皮尔特——伊利斯家臣团的最新成员,管理着一支军团编制外的独立武装小队,成员皆为神出鬼没的匿踪高手,专门负责情报搜集和内部肃清的工作。
设下无处不在的耳目,收割对家主不忠者的生命,有人叫他冷酷的执法者,有人叫他沉默的无面猎人。
也许,种种恶名的背后,只有为了复活亡女而不惜委身恶魔的父亲……
扭头望向秀眸惺忪的伊利斯,蒙图克最幽幽的轻声自言自语道:
【对方如果想要赢得这场竞争,只有堂堂正正的向咱们的主人发起挑战这一条路可走……】
正当众人各抒所见之际,另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下,一个本该死在地堡深处的男人,忽然用不带任何语气的声音开口道:
【只要能够统一松散的奴隶主们,大人自然就有精力和财力扩充军团,去狩猎更大的部落。】
无论是【鬼狮子】的称号,还是陪伴自己30多年的名字,这个男人舍弃了过去曾经拥有的一切。那道伫立在尸山血海中的身影,开始因政坛的动荡而渐渐被市民淡忘。人们只知道,一位戴着面具的神秘幕僚,悄悄出现在了伊利斯官邸的楼宇庭院间。
作为应死之人,拜尔维斯退居二线,离开了自己曾经效力过的军营,转而化身伊利斯的直属阁僚,承担起了为主人出谋划策、调遣军团、部署战略的职责。
这个身居最高军事顾问一职的男人,深受伪娘贵族的信任,甚至有权力向家主直接提议策动战争,地位远高于后世的总参谋长。
伪娘贵族的朝堂之上,并没有背负着过去的保镖、穷凶极恶的悍匪、或者父亲般严厉的教官。有的,只是抛弃世间种种杂念,一心谋求本家强盛壮大的战略家……
【幕僚总管】——茜尔。
【财务长】——蒙图克。
【谋士长】——拜尔维斯。
这两男一女,拥有其他幕僚无法比拟的大权,以及直接向主君谏言的资格,堪称伊利斯麾下智囊团的核心。比起有名无实的长老们,他们与自己侍奉的伊利斯大人,才是临河部落幕后真正的决策者……
……
就在这个时候,从大厅尽头的躺椅上,突然传来了少年鹅毛般轻柔的声音:
【和以前一样,年轻的姑娘送去接客,剩下的家伙全部派到工地。至于其他问题,我自有办法解决。】
托着白嫩光滑的脸颊,伊利斯粉唇微启,对幕僚们露出了清纯的笑容。小伪娘的声音明明是那么的甜美,却让在场的众人心头一颤。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甚至也没人拿得准,他这会儿工夫到底睡没睡。面对这位捉摸不透的主人,众幕僚只有敬畏的向他低下头颅,以示心中的尊敬。
伊利斯每一开口,便会有无数双耳朵在四面八方倾听。他本人也许只想到第二层,别有用心者却已经擅自将他的话语分析到了第五层……
伪娘贵族是如此的令人恐惧,如此的令人着迷,如此的令人着魔。
一方面,他会生性多疑,会毫不犹豫的肃清自己身边任何不安定的因素。
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追随自己的每个人想要什么。而他也确实给了每个人想要的东西……
魔窟深处,伊利斯迎着众人的目光,苍白娇弱的脸庞显得格外惹人怜爱。捋了捋鬓角淡黄色的发丝,他对神情各异的幕僚们轻声宣布道:
【比起这个,我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