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
不知蒙图克究竟讲了什么笑话，这对卖鱼的姐妹被逗得咯咯直笑，花枝乱颤的样子显得非常清纯。
趁着这个工夫，蒙图克鬼鬼祟祟的把手探向了其中一个姑娘的肩头。那五根修长的手指，还试探性的做出了抓握的动作，看起来有些鬼畜。
他的小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这个家伙，绝对是想要和刚刚认识的女孩子搂搂抱抱。
很显然，他已经成功了。
被异性搂住肩头的瞬间，卖鱼小妹瘦弱的娇躯触电般的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用力低下红扑扑的小脸，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咯咯笑着，并没有急于推开对方。
以少女的眼光来看，面前的男人虽然行为乖张放肆，可他俊俏养眼的五官、白皙光滑的皮肤、修长高挑的个头、结实健美的身材、幽默风趣的谈吐、干净整洁的衣着，无不散发着浓浓的雄性魅力。
【他大概是哪个商人家的公子吧……】卖鱼小妹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蒙图克搭讪一直有一手的。 别忘了，他可还没搬出自己伊利斯家【财务长】的身份呢。
他为那位大人管理账务，依靠自己的谏言，影响这片土地上最权势显赫的枭雄的商业决策，并最终成为了对方信任的左膀右臂。这身份，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至少比临河部落绝大多数的奴隶主和作坊主都尊贵。要知道，卖鱼村姑眼中那些高不可攀的富商，可是哪怕挣破了头皮，都想换取一次和伊利斯家的高层管理共进晚餐的机会。
如果得知了面前这位男子的真身，那对天真的姐妹恐怕得当场吓晕过去。
自家打工人比别家老板都要人上人，这个时期的伊利斯家的实力，就是恐怖如斯……
眼看搭讪即将成功之际，蒙图克突然敏锐的捕捉到了一阵杀气，不愧是被誉为神射手的男人。只见他皱着眉头，轻轻推开怀中目光迷离的村姑，大手一挥，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稳稳逮住了那道飞来的黑影。
【哎呀啊啊啊啊！】这一刻，少女发出了一声哀嚎，拖着长音显得格外惨烈。
只见莱斯妮娅被蒙图克拦腰夹在胳膊底下，正一边凶巴巴的龇着两颗小虎牙，一边气急败坏的胡乱蹬着两只小脚，差点把鞋子踢飞。
【啊这……】面对突如其来的展开，两个村姑大眼瞪小眼，在边上看的一愣一愣的。
大概是有些疲惫了吧，莱斯妮娅逐渐停止了挣扎。她耷拉着两条胳膊，像极了被人拦腰抱起来的懒猫，在蒙图克的腰际鼓着腮帮子，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
酝酿了几秒钟后，只见少女张开嘴巴，吭呲一口，狠狠咬在了蒙图克毫无防备的胳膊上。
【啊草！你是狗吧？！怎么还咬人呢？！】蒙图克甩着作痛的胳膊，急忙丢下了莱斯妮娅。还好他的衣袖足够厚实，小家伙那伤丁的虎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屁股！你不是人！竟然把妙龄少女丢在地上！吖啊啊！】莱斯妮娅跌坐在地，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委屈的呜咽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哇哇乱叫着朝对方扑了过去。
一如在河口部落时那样，每当她想要教训蒙图克的时候，都会被身高臂长的少主大人用一只手按住脑袋，任凭她怎么使劲抡胳膊，都够不着对方。
不仅如此，少女甚至还要接受无情的嘲讽：
【咦？你是不是又变矮了？】
估计是受够了主仆俩的打情骂俏，村姑姐妹面面相觑，随后便气冲冲的离开了这条乡间小路。
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刚刚甩掉的，是整个临河部落最事业有成的未婚男子，不知姐妹俩会不会悔青肠子……
折腾了半天，莱斯妮娅也累了。她叉着腰喘着气，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朝蒙图克投来了愤恨的目光。
另一边，蒙图克似乎并没有把少女的怨念太放在心上。他只是搓火球似的搓了搓双手，等到掌心微热后，大大咧咧的揉了揉莱斯妮娅红扑扑的脸蛋。
【别、别碰我……少主大人的工作都完成了吗就出来泡妞啊？造船厂视察了多少啊？准备怎么跟总管小姐报告？】莱斯妮娅支支吾吾的嚷嚷着，一连串的抛出了许多问题，视线也开始惊慌失措的四处游离。
【当然完成了，不然你以为呢？】蒙图克一边洋洋得意的反问道，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陶板，轻轻放在少女的脑袋上，严严实实的压住了对方头顶那撮晃来晃去的呆毛。
蒙图克能成为伊利斯最器重的左膀右臂的原因，可不止百步穿杨的射术、运筹帷幄的商业头脑、或者出类拔萃的航运知识。
莱斯妮娅嘟着嘴巴，闷闷不乐的接过了陶板。从重压下解放的那一刻，她头顶的呆毛又重新翘了起来，像探测器一样摇来摇去的很调皮。
至于那块陶板，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印记。在缺乏信息记录手段的蒙昧时代末期，这差不多就相当于后世的账本了。
【唔……就算工作完成了，你也不能出来花心……】莱斯妮娅紧紧的怀抱着陶板，虽然还不服气的嚷嚷着，脸上却再也没有了那副想咬人的表情。
毕竟，如果蒙图克真的是饥渴的色中饿鬼，那他大可不必亲自下场勾搭村姑。这位伊利斯家的【财务长】只需要大大方方的表明自己需要一位伴侣，那些中小奴隶主家庭的小姐们就会排着几十米的长队，来向他献殷勤，好实现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想到这里，少女窥视主人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的微微闪烁。她忧心忡忡的用小手搓着裙角，同时不甘的暗自咬紧了虎牙。
【你不跟过来吗？省得一会儿走散了，二话不说又飞踢我……】不远处的乡间路口，蒙图克无奈的摆着手呼唤道。
听见少主熟悉的声音，莱斯妮娅如梦初醒的睁大了眼睛，这才紧张的死死抓着陶板，狠下愧疚的心来，咬着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
少女紧紧的跟在主人身后，穿行在人流涌动的集市中。
自从作为一介奴隶诞生在河口部落的酋长家，莱斯妮娅就是这样，像跟屁虫似的，一路追赶着蒙图克高挑的背影。后来，二人被依特拉放逐，坐着独木舟，从爱神湾逆流而上，一路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临河部落，这个习惯还是怎么都改不掉。
用力搂着怀中的陶板账本，莱斯妮娅恨恨的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在蒙图克身后嘟囔着：
【天呐！大家都好薄情啊！他们怎么能那么快就忘了好姐妹是怎么死的？！】
今天早上，伊利斯豪宅的后院人影寂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下人或者私兵在刑柱下面仰望那几个被钉死的奴隶了。
蒙图克大步疾行，一边用猩红色的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前方，一边意味深长的对身后的莱斯妮娅开口道：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就在咱们俩说话的时候，在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人正在挨饿受冻？又有多少人正在被野兽啃食？】
听着少主的话语，女孩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从遥远的河口部落一路而来，她也确实见识到了无数堪称人间炼狱的惨状：
爆发饥荒的野村，灰暗的天际秃鹫盘旋，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鸣……
白骨累累的乡间小路上，狼群静静等待着瘦骨嶙峋的流民因体力不支而掉队，完全没有一点对人类的畏惧……
缺乏防备的商队被土匪劫杀，鲜血淋漓的残肢断臂和五脏六腑散落一地，那一颗颗插在木桩上面目狰狞的头颅看起来无比触目惊心……
【光是活着，就已经这么费劲了。而成为有钱人的奴隶，尤其是为伊利斯家这种超级名门服务，就意味着再也不需要为了生存而与残酷的环境作斗争。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在乎几个不珍惜生命，因为管不住嘴而被钉死的家伙呢？】无声的轻轻叹了口气，蒙图克无可奈何的继续说道。
【可是，就算是这样，伊利斯他们做的事情也太残酷了啊……】莱斯妮娅的目光有些暗淡，头顶的呆毛也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下来。
【呵呵，不自食其力的小毛孩是不会懂的。在生存面前，区区自由又算得了什么呢？】蒙图克苦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别看临河部落的集市办的热火朝天，蓬勃发展的经济在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痕迹，但别忘了，可以让自家的手工业制品实现商品化的，都是具有一定生产能力的小商户。这帮人虽然无法与伊利斯巴克斯那些大奴隶主相比，但至少也是在整个社会中位于前百分之十的富裕市民，终究不能代表整个蒙昧时代末期的大众。
剥下繁荣的面具，蛮荒与混沌，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入不敷出食不果腹，才是多数人眼见的生活常态。
任凭莱斯妮娅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面前浮现出那几个奴隶女孩被钉死在木桩上的景象，她既委屈又恐惧的用力握着一双粉拳，连娇小的身躯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让一个没有任何文化的小女仆去看透时代的本质，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蒙昧时代生产力低下，生产活动极度依赖自然环境，非常容易受到各种天灾的影响，这固然是造成人间疾苦的重要原因。然而，伴随着私有制的普及，当最早的剥削者开始逐渐垄断生产资料，这群噬人的豺狼秃鹫又岂能摆脱责任？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在近乎疯狂的飞速崛起中，逐渐奴役并拷打整个上古世界。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是文明的启蒙者。这种身份上的矛盾与错位，最终缔造了那霍利众神的传说……
集市里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似乎有什么人在悄悄靠近主仆俩。他们怀揣锋刃，目露凶光，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莱斯妮娅畏畏缩缩的抓紧了少主的衣袖，像是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似的，怎么都不肯放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如临大敌的四处张望着，目光中写满了警惕的神色。
另一边，蒙图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骤临。他只是一边宠溺的摸着少女的脑袋，一边自言自语似的感慨道：
【残酷？真像是那个人会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