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在彼此的身影中 2008.7.17
[名为“平和”的砖墙的缝隙之中填充着的,是名为“恐惧”的沙石吧。而那砖墙倒塌到来的一日,已经距离审判之时不久。那个时候,为无数人的泪水所洗刷的时之车轮也将不停地走下去,直到终结。]
——《奥汀尼亚古文书》
“小姐,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是露的声音。
“呜…”我缓缓睁开眼睛。露就站在我的身旁,手里托着今天要穿的衣服。“迟到?”我问。
“小姐忘记了吗?明天是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今天需要返校取材料的。”露说着把衣服递过来。
“啊,这样啊。”我赶忙接过衣服。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我先下楼去了,小姐。”露说着,行了礼,退出了房间。
我换好衣服,打开门,走出去。这时,我猛然注意到奇怪的事情。本来应该什么装饰都没有的房门上,竟然挂着粉色的心形挂饰,挂饰的中间嵌着写有我的名字的牌子。而旁边的空房的房门上,挂的是紫色的心形挂饰,挂饰中间是写有“月见朝露”四个字的牌子。那,是母亲生前住过的房间。“记得这些挂饰都是挂在家里的啊…”我自言自语着,“也许是露挂上去的吧…”自我回答着,我向楼下走去。
我走到了楼梯口,露刚好正在下面给我整理书包。
“饭已经盛好了,小姐。”她说着,把整理好的书包挂到门口的鞋柜旁边的钉子上。
猛地,剧烈的头痛令我一下子倚着旁边的墙倒下去,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
“小姐,怎么了!”露慌忙地跑上楼来,扶起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头晕,现在好多了。”我说,“不要紧的,我们去吃饭吧。”
“嗯。”露扶着我下了楼。
由于头晕得厉害,我只吃了一点早饭就吃不下去了。
“抱歉,小姐,饭菜做得不好么?”露问。
“没什么,只是我不是很饿而已。”我说。
这时,门铃的音乐声响起。露猛地站了起来,挡在我和门之间。本来我们住的地方是不应该有人知道的,所以有谁按门铃会引起露的警觉是当然的。
“应该是这里吧?”“应该是,没错。”“不过凌雪怎么还不来开门啊?”“会不会已经走了?”门外隐约传来谈话声。
“小姐,好像是同学。”露说。
我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打开门。
“早、早上好。”约德说,“听法娜说你们住在这里,我们三个人就顺路过来找你们一起上学。”
“哦,这样啊。”我说着侧过身子,“我们还在吃饭,先进来坐吧。”
“哇,凌雪家的别墅好大啊。”法娜走进来,说。
“两个人住不会害怕吗?”凯琳也跟进来,问。
“害怕什么的当然不会了,又不是小孩子。”做出轻松的样子,我说。
凯琳点点头:“这样啊,不过房子这么大打扫起来很麻烦吧?单是我那小房间收拾起来就感觉烦死了。”
“嗯,确实呢,一切都是由露自己来打扫的,周末她要花很多时间在打扫屋子上面。这样说起来我好像是在欺负露一样了呢。嗯,今天开始与露一起收拾。”我说着,看着露,我与露的目光相对了。这时,我才注意到露一直在担心地盯着我。一定是注意到我那因为头痛而露出的无精打采的样子了吧,我想着,坐直了身子,故意做出没有事的样子。
露侧开目光,忙说:“啊,没什么啦,已经习惯了。再说这种杂事怎么能麻烦小姐费心呢?我自己就可以了。”
法娜微笑着说:“你们感情真好,让我想起我和我姐姐。父母在邻镇工作很少回家,家务基本全是由姐姐负责,每次我要帮忙,我姐姐都说‘娜,你不是还有作业呢么?这种杂务姐一个人干就好了,你是咱家的希望,一定要好好学习哦’什么的,从来不让我插手家务,说什么‘你的战场是学校,姐的战场就是家’之类的。”
“哇,你姐姐人真好,有机会要介绍给我认识哦。”凯琳露出羡慕的神色,说。
法娜笑着说:“你已经见过了啊,上次来学校给我送午饭的那个人就是我姐姐。”
“啊,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姐姐啊。”凯琳说着点点头,“嗯,那次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那个,凌雪,我,我有事情想找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今天放学后有没有时间。”沉默了许久的约德终于开口说。
“什么事情?现在说好了,反正也还有时间。”我说着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啊,我来收拾就好了。”露忙接过我手中的碗,“约德不是找你有事情吗。”
“那个,关于这次假期的调研题目的,估计一时也很难说明白。”约德说,“今天上学只是发材料而已,应该很快就放学了吧,我想…”
“那么就放学后好了。”我说着看了看露,“对了,露,那么放学后你就一个人先回来好了。今天是‘那个’日子,打扫屋子就拜托你了。”“那个日子”指的是每周一次的定期报告的日子,下午“监视者”会在我和露面前把我们这一周的表现通过发信器汇报给父亲,父亲在发信器另一端对我们进行“指示”。所谓的“指示”其实基本上都是训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抑制一切感情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我说的打扫屋子其实也是说给同学听的。尽管知道这次我不参加的话,露肯定会被罚,不过我也没办法拒绝。
露只是微笑着轻轻点点头:“好的,小姐,放心吧。”即使知道一定会被罚,露也只是微笑着答应了而已。
“我会努力赶回来的。”我补充道,“都说了从今天开始要一起打扫屋子了的。”
“说起来真羡慕凌雪啊,被特别批准不需要写调研报告。”凯琳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假期向图书馆借的书忘记还了,这下子糟了,肯定要被罚很多钱…”
羡慕么…与其说是不需要写,不如说是我连去各处调研的行为都不被允许。事实上,能够如同其它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应该已经是父亲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对了,凯琳的调研报告是什么内容?”法娜好奇地问。
“没什么啦。”凯琳摆摆手说,“就是调查一下三百年前战争留下的谜题而已。当时战争的转折点——‘埃塞维尔防卫战’——已经到了最艰苦的时期,魔兽已经突入了城中心,不过不知为什么它们在毁掉城市之前突然撤走了,给了人们反击的机会。我就是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去图书馆借了好多资料,结果忘记还回去了。”
“调查出什么了?”法娜问。
“大致上貌似是魔兽内部发生了什么——具体我也说不清楚,貌似是魔兽遇到了某种天敌,或者是某种疫病在魔兽间传播——总之是魔兽那边出了问题,而不是书上说的‘由于人们英勇善战’,凭借什么决心什么毅力‘最终把魔兽击败’。人们没有变强,只不过是魔兽那边变弱了而已。”凯琳说,“也就是说,根据我的猜测,如果一旦魔兽内部弱化的因素消失了的话,它们完全有能力毁灭这个城市——不过到底会怎样我也不清楚,毕竟当时留下来的资料不是很多。”
“哇,好厉害,不愧是排名第二的优等生啊。”法娜说,“我的调研就完全陷入困境了,这次一定会被骂死的。”
“呵呵,论成绩比不上凌雪啊,对了,你的调研是…”凯琳问。
“啊,在四百多年前不是有人写了一本预言集么,叫做《奥汀尼亚古文书》的。”法娜说。
那本书,我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据说是“全大陆仅存的一本完整版古文书”,所以连碰都不允许我碰。记得母亲给我讲过里面记载的一些事情,比如三百年前战争啦,城市联合体的建立啦之类的。当时的我还很小,并没有感到预言是多么了不起的行为,只不过是当做故事来听的。
“那书貌似很有趣的样子。”我说。
“嗯,不过由于三百年前的战争,所以留传到现在的只剩下少量的断片了。”法娜说着从提包里抽出一本薄薄的笔记,“我把我收集到的全部断片的译文都抄下来了,不过里面的句子就像谜语一样,实在看不懂。”
“不要灰心,反正离验收还有十多天的时间,所以还有机会。毕竟是四百年前的东西,总会有一部分是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历史了的部分吧,先从那边入手试试看。”凯琳说。
“我试过了,可是由于是断片,所以顺序什么的完全不知道。看那些文字,尽管看不懂,不过总有种要发生可怕的事情的感觉,甚至都连续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呢。”法娜说着叹了口气,“我是放弃了,看这些东西实在是精神上的折磨,尤其是在知道这些东西号称有百分之百的准确率的情况下去看。”
“啊…”我猛地想起了父亲的话。当时我刚好经过书房门口,听见父亲和母亲在谈论这本书。“这是恶魔的文字,以后不要给雪儿讲里面的故事了。”那是父亲的声音,“会增大精神的波动,影响她的念力的练习的。”
“哦?可以让我看看么?”约德说,“我对这种传说啦,怪谈啦比较感兴趣。”
“好吧,不过这个可不是传说,是真正的预言哦。”法娜说着把笔记递过去,“晚上当心做噩梦哦。”
约德打开那笔记,读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法娜这么努力地研究,我想老师不会说你的啦。”
“这么说的话我也忍不住要看看了。”凯琳说着凑过去。
约德把笔记展开着放到桌子上:“干脆大家一起看好了。”
这个时候,露刚好收拾好厨房,听了约德的话,走到约德的斜后方,读着笔记上面的文字。
就在约德翻到第三页的时候,露貌似看到了什么,轻声叫道:“啊…”
“怎么了?”法娜忙问,“发现什么了?”
露指着第三页中间的一段文字,说:“这个…貌似是在写‘埃塞维尔防御战’的…”
“啊,是么?”听了露的话,凯琳从桌子上面拿起那笔记,“啊,这里…长达三月的防守与流血,希望之光突然拜访绝望的人们,败者与胜者的交换…被胜利的喜悦所蒙蔽的双眼,已经看不见那被埋下的名为‘破灭’的种子…在百亿之数的终结,种子终将会萌发,破败之藤蔓终将会蔓延并且侵蚀这个辉煌的城市,进而蔓延到整个世界。在那灾难的开端,天空中会有征兆出现的吧。夜幕降临之时,黑云升起于东方,降下灾厄于世人。——这个中间怎么有好几处标记有‘由于残稿模糊不清无法解读’的地方啊。”
“都说了是断片了,现在可以找到的有全部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法娜说着叹了口气,“如果能找到全文就好了。”
“百亿之数…是指什么?还有天空中的征兆又是什么?还有那什么种子…”凯琳说。
“城市应该就是指我们所在的埃塞维尔城吧,百亿…总感觉是指时间,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还有‘天空的征兆’在好多地方都出现过,具体指什么完全不知道。”法娜说,“其它的几十段断片差不多也是这种有好多地方都读不懂的状态,所以被老师说简直是一定的了。”
百亿…如果是时间的话,单位是什么?年么?不可能,那个什么预言家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预言那么长时间之后的东西,同样的,月,日应该也不可能。小时呢?一百万年,不可能。分钟这种单位应该也不可能,那么只有秒这种可能了。三百二十年左右!也就是说就在不久的将来…
“今年是三一九年吧?”约德问。很显然,他应该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嗯。”露点了点头,“还有一年左右…”
“什么还有一年左右?”法娜问。
“没什么。”露说着侧过身去看了看身后墙上挂着的时钟,“啊,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嗯。”我点点头,也看了看时钟,时钟钟面上外圈的十六盏灯和内圈的十八盏灯闪亮着,“还有六合灯的时间就要上课了,我们走吧。”(时钟的外圈有二十四盏灯内圈有三十六盏灯。系列共通时间计算法:一天=二十四盏灯,一盏灯=三十六合灯,一合灯=现今五分钟。)
凯琳把笔记递还给法娜:“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放学后这个笔记再借我看一会哦。”
“先放在你那里好了,”法娜摆摆手说,“明天早上还给我就可以。”
“谢谢~”凯琳高兴地说,“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说着,她把笔记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包里。
“那么,我们出发吧。”我说着,走到门口,把挂着的书包取下来。
“嗯。”约德说着也走到了门口。
“啊…”就在这个时候,剧烈的头痛袭来,我倚着门坐倒在地上,眼前的景物渐渐地笼罩了一层白雾…
缓缓地,我睁开眼睛。
“醒啦,梦做得如何?”是父亲那如冰般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只是坐起身来,向四周望了望。露面无表情地站在父亲身边,在露的身后,几名监视者貌似在汇报什么事情。
“本来精彩的部分还在后面,不过‘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父亲说,“所以还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吧。”说着,他向露点点头。
露缓缓地拔出身上的短剑,走到我面前,把短剑放到我的手中。
“这个是…要做什么?”我尽管意识到了父亲要做的事情,不过还是问。
“当然是让你杀掉露了。”父亲说,“放心,我用念力帮助你,你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把短剑扔到床上,站起来便要跑,可是,也许是趟得时间太长了,双腿刚一着地就跪倒了,麻木感从双腿传遍全身。
“没有用的,就凭那种身体,连离开这个房间都是不可能的。”父亲说,“那么,开始吧。月见流月系奥义——”
“可恶…”我用全身的力气向门口爬去。尽管我自己也明白,即使爬到了门口,什么结果也不会改变。不过,我已经没有其他能够做的事情了。
“幻梦!”
“啊…”我意识到已经没有机会了。月·幻梦是让对手意识进入梦境,而身体会成为施术者傀儡的技能。
可是,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幻觉啦什么的都没有出现。我抬起头,看着父亲。不过父亲似乎并没有感到吃惊。
“果然么…与我猜得一样,不过这样反而更好。”父亲说,“只要身体就足够了…”
很快,我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我的身体不受我控制,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露,快跑!”我不顾一切地叫着。
不过,露只是退到父亲身边,然后停下来转向我。
“为了我们家族而死,对于选择者来说是最光荣的事了。”父亲说着看着露。
露点了点头,看着我:“主人说的没错,为了小姐能够变得更强,我死了也没有关系。”
我的右手触摸到了床上的那把冰冷的短剑,然后,紧紧地把它握在手中。“没有那回事!”我叫道。
露摇了摇头:“即使我死了,也会有人代替我来照顾小姐的。”
“小姐不会一个人的,一定会有像我一样的人来陪伴小姐的。”耳边又响起梦中露的话…露是特别的…我在心里默念着。如果是平时,至少靠自己的念力可以保证自己不受其他人的念力干涉,不过现在,在这种需要念力的时候,却几乎无法聚集念力。希望有人能够阻止我,不过这个也只不过是自己的妄想而已。父亲身后的那几个监视者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一动都不动。
我握着短剑,扶着床沿缓缓地站起来。
“露,求求你快跑吧!”我只有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这种无力的话语。恐惧,比恐惧还要冰冷的感觉笼罩着我…“求求你们杀了我…”那种冰冷被称为绝望。
“你们退下吧。”父亲依然保持着那毫无感情的语调,“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继续监视‘那边’的动静。”
“是的,主人。”监视者们行了礼,之后离开了。
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和露,还有我的父亲。
一步,我的身体向前迈了一步,也许是由于腿部的麻木感还没有散去,我的身体晃了晃,而后稳住了重心,又迈出了第二步。
停下,停下,停下…我在心里不断地叫道。不断地试图聚集微弱的念力,不断地失败。一阵阵的眩晕让我几乎无法思考。在不觉中,泪水滑过脸颊。
终于地,也许是父亲的念力主要集中在我那握着剑的右手和我的双腿,于是念力相对最薄弱的左手开始渐渐地回到我自己的支配。我用左手握住短剑的剑刃,试图向后拉回我的右手。
父亲注意到了我的举动,于是加强了念力的控制。
我用聚集到的全部念力来守护左手的控制权,在不知不觉中,左手越握越紧,红色的液体顺着剑刃流到剑柄,而后从剑柄流到右手小指,而后滴到地上。
“啊…”露向前迈了一小步,不过立刻又回到原地。
“露…”我大声地叫道,“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好的话…就快跑吧!”我的左腿向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着。第一次,希望两个人的距离可以有无限那么远。可是,实际上却只剩下三步的距离。
露尽管依然没有表情地看着我,不过她的身体也在颤抖着。看着她的眼瞳中映出的握着短剑的自己,第一次意识到三步的距离竟然这么近。
我努力地把左手向前移到剑的前端,剑刃上滑动的是两道朱红色的缎带般的液体。而后,我的右腿也向前迈了一步。
露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着,不过,从她的眼瞳里却看不到任何恐惧。她盯着的,是我的左手。比起将要夺去她生命的我的右手,她却因为我左手的伤而颤抖…
本来只要自己死掉了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可是却做不到。牙齿紧紧地贴着舌尖。如果再向前一步的话,就…
正这样想着,左腿已经迈了出去。
“求求你杀了我。”挣扎的结果,我只说出了这句话。本来只要咬下去就好了,可是自己却无论怎样也做不到。
这个时候,露突然抱住了我。
“露,你要违背我的命令么。”冰冷的声音。
“只要我死了就可以了吧。”露轻声说,“不要再让小姐这样痛苦了。”
我呆住了。露的记忆明明已经被夺去了,她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违背父亲命令的话的。
“不是凌雪亲自动手是起不到作用的。”依然是平静的语调。
露轻轻地握住我的左手,默默地把我的左手握着的剑尖移向她的胸口。
“停下…求求你…”泪水模糊了视线。
露摇了摇头:“为小姐而死,露感到很幸福。”
剑尖一点点地移动着。
“不是的!”我不顾一切的大声叫道。
“小姐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你认为这样我会幸福么!”我大叫着。
剑的移动停下了。她握着我左手的双手在不断的颤抖。
露在哭。尽管视线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露的脸,不过我依然可以确实地感受到露在哭泣。
露松开手,从她的领子上解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把那个东西挂在我的左手上,紧紧地把那个东西和我的左手握在一起。
那是我母亲的项链,灌注了母亲全部念力的遗物。
“即使我死了,我也会和夫人一起守护着小姐的。”露说着,把剑尖向她的胸口刺过去。
“幸福地活着是最重要的…”母亲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对不起了…”我暗自想着,开始释放念力。
在父亲的操控被完全解除的同时,母亲的那个项链的十字垂饰化作了粉尘。
而后,我右手用力向后一拉,伴随着地面上挥出的一道朱红色的弧线,短剑被我从那露紧紧握着的左手中抽出来。
“你…”父亲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竟然为了区区一个选择者而用掉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区区…么…”终于,到了需要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小姐…”露紧紧握着我左手那被割得几乎露出了骨头来的手指。
“我们走吧。”我说。现在有母亲那强大的念力作保护,即使是父亲也未必有能力用念力影响到我们。
“你要做什么?”父亲问。
“这个家,我已经没有再这里生活的必要了。”我说,“从今天起,我要与这个家族断绝关系。”
“外面是荒原,即使可以逃离这里,以你现在的身体也不可能躲过外面数不清的魔兽活着走到城市的!”父亲说。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露会保护我的。”我说。
父亲转向露:“身为选择者,你要与凌雪一起背叛这个家族么?”
“…”露低下头去。
“你不是以自己是选择者而自豪的么?你不是把这种自豪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才同意这个计划的么?”父亲说,“你现在想完全地放弃这种自豪么?”
“对不起…”露向父亲行了个礼,“既然小姐可以为我舍弃她最宝贵的东西,我也同样可以做到。此外,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有声音在告诉我要这样做。”
“可恶…在北辰家族向我们宣战的时候竟然又发生这种事情…”父亲的身体颤抖着,一向能够完美地克制住自己感情的父亲,此刻竟然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们走吧。”我对露说。
“嗯,”露扶着我走到窗前。
我抬头看了看母亲的风铃,用右手的短剑把系着风铃的绳子割断。风铃掉下来,被露接在手中。
“你们会后悔的!”父亲说着,站在那里盯着我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月见家族的敌人了!”
“没关系。”我说着打开窗子,外面的夜空中,月亮是如此的明亮。
露抱住我,纵身跃出窗外。
“再见了…”望着渐渐变得的模糊的窗口,我默念道。
不远处,那漆黑的城墙的外面,是那广阔的荒原…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