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武东上线的工作人员忙着清理乱七八糟的尸体，所以迟了。”
这是她在圣诞节这一天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管走多少遍我都对池袋站的地下感到迷惑。池袋站并不错综复杂，说到底并不算特别大，正由于这点而显得拥挤。人流密集而繁杂，每个人都带有目的性的进行移动，东，南，西，北，纵横或者往复，划分地下空间的并不是指示牌或者道路而是这些人流。人们各自的走向不同，目的不同，心情不同，既没有信号灯也没有指挥员却在秩序井然地移动着，每每看到这样奇妙的景象我都会感到无所适从。
像是与带有目的性的人群分隔出来一般，感到眩乱。找到出口往往得花上一阵工夫。
“啊…常有的事儿。”我说。
迟到还是有人死了，都是常有的事。有人死了。某个人跳下电车的轨道，某个人没赶上约定时间迟到，不相及的事物放在一起可能让人觉得毫无头绪，不过它们都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平常到连感叹号都不会使用，也不会让人感到悲伤或气愤。
“不过乱七八糟应该不是用来形容生物的吧。”我这样说。
“因为已经死了嘛。”
自上次去了江之岛到今天之间，我们或多或少有些不多不少的交集。因为没有交换联系方式，谁也没提起这个，我们在学校遇见的时候便遇见，想要闲聊的时候便闲聊，无事可做的时候便无事可做，这种像是掷色子一样触发随机事件一般的恋爱行为看起来有些不堪，尽管如此，我们确实达成了某种默契，无意到了刻意的程度。
不是必需的时候只是需要而已，需要的时候但会成为必需，我想非要给我们的关系加以笼统概括的话，便是如此。这种关系之中含有杂质，我们到底并未互相理解，到底缺乏一定勇气。
她穿着冬装。
围巾大约有2米长，缠绕在脖子上甚至大半的面部都遮挡住了，只露出圆润的眼睛。手插在宽松的口袋里，上衣和头发仍然是毛茸茸的风格，稍微有些特别的是，她今天下身是深色格子条纹的短裙，穿一双底不高的圆头皮鞋。
“不冷么？”
“人一天需要做一两件讨厌的事情来保持自身的清醒，知道么？”随着隔着围巾发出的闷沉声音，她哈出一口白气，迅速地消解于漆黑的夜空中。
“那也不用以把身体暴露给寒气这样的行为来保持物理上的清醒吧。”
“我是说在圣诞节出来同你见面这种事情。”
前几日我有了强烈的预感，圣诞节要做些什么不可，于是便在上次的偶然相遇时和她约定了今天的这个时间。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说话刻薄的人物设定了？”
“给。礼物。”
她递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红色丝带手工打了一个蝴蝶结附在上面。
“是尸体哦。”她看着我说。
“那还是回家之后再打开好了。这里让人看到就不妙了。”
我们就像是溪流中的石块一样，被池袋站东口的人流夹着穿梭而过。夜空阴沉，云层像是要向地面坠下来一般鼓动着，空气被压得又紧有实，到处都是眩目的灯光，贴着琐碎装饰的招牌和回响着的圣诞颂铃声。接近一年的尾声的时节，却能感到暖意。如果不是因为因为大量人群聚集的发热传递过来的话，那一定是因为她吧。
像是宇宙中的星缓慢落下一般，天空中细小的冰晶来到了她的头上。
一定会是好礼物，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