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晚钟六十五年,北方封锁地,七月十九日,零点
一轮寒月孑然孤悬。惨白的月色在飒飒低吟的凄冷夜风中,忽明忽暗的掠过旷野上一望无尽的白矢车菊。
碎裂残破的石碑横躺在夜露的花叶中间,大多数经岁月蚀刻,已难见碑铭。
荒茔枯冢之间,这夜唯一的扫墓人,立身月下,孑然临风,其名“夜莺”。
他是个身姿修长,如工笔画中的美人一般精谨秀美,冷艳袭人的美男子。
垂至腰际的长发柔若黑雪,秀眉如飞云流泉直入鬓梢,黑晶般的眼眸带着一抹浅淡的忧郁。
风吹云漪,月暗花明,他俯身扫去碑石上的尘土和残花。
——在胜利的毁灭中寻求荣光,趁心中的热血未冷之时——
无名的墓碑镌刻着这仅有的一句墓志铭。
“希尔罗格·布琉纳克。”
用清冽得如流淌在溶洞中的幽泉般的声音念出这个名字之后,他从身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开始铲掘石碑周围的土壤。很快一个做工精细的密封提箱浮出土层。
提箱的侧面是三个一组,共三组的密码锁。
他凭着脑中的记忆:
“045-065-180”
迷雾破晓四十五年,六月五日,十八点整,一切开始的日子……
随着一声轻响,箱盖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精密的方形数据盒,深蓝色偏光外壳,金色的纹路熠熠发光,握在掌心十指合拢,不会露出一点边角。
他把数据盒揣进上衣口袋,密封箱则放回原处,并用泥土重新掩埋。
夜莺抬头仰望那片凝重的天空,几朵暗淡的薄云匆匆掠过,不止息的风比刚才更凉了几分,矢车菊在清冷的空气中散发着孤高,凛然,悲怆的芬芳。
“希尔罗格。”他手指点着墓碑,轻声唤道,声音冷沥如千年不化的冰层下流淌的安全。
夜莺的脑海中闪过那英俊又略带腼腆的年轻军官。
——夜莺,是爱欧丝,你别笑,我真的,认真的,你能把这朵花帮我送给她吗?
他把一只密封的玻璃瓶放在墓碑上,瓶中,装了一只冷冻的红玫瑰。
“爱欧丝。”他用手扶住眼睛,思绪仿佛飞回到那个花舞漫天的春季。
——哎哎哎?希尔?他真的?可是我……可是人家……夜莺!你笑什么!
他坐在石碑前,仰躺在花丛中。
“劳尔、戴娜……”
——咦咦咦?你来自宇宙?宇宙什么样啊?是不是很大、很黑?
——戴娜别傻了,夜莺是在吹牛,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就算是坐飞机都会晕,他怎么可能坐过飞船?
夜莺把手从额头上拿下,任洁白的月光照在他精致的面庞上。
残缺的云片在天空缓缓的游动,月明或月暗,淡漠的花香在冷夜中游走。
“埃斯波西托。”
——哈哈哈!那么说你不是比我还老吗?喂喂!小子,不,老头子,说不定这次你会比我先死啊!
“说谎……”他喃喃骂道。
夜莺凝望着天空,他的双眼仿佛凝望着永恒。
“阿本德罗特。”良久,他终于说出那个名字。
——夜莺!夜莺!求求你!求求你!让阿本德罗特回来,让她重新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可以不作第一执政,我可以不要兰开斯特家,不,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只要她能重新活过来,就算让我出卖灵魂!就算让我出卖全世界!
哀泣,疯狂,悲伤……他的声音始终在耳边回荡,仿佛六十年前亦如昨天。
“爱德华。”
夜莺站起身,他迎风而立,蓦然回首,眼望一片苍茫空旷的大地。
“我来履行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