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历1515年1月1日,战争开始后三年多,马歇尔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巴斯托恩堡。
和出发前相比,现在的他消瘦了不少,眼皮底下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黑眼圈,身上更是多了数十道伤疤。然而这些事情对他而言不过是不足为道的小事,真正重要且危险的,是他将要去见的人。
叽叽叽叽......
“嗯?”
在他步入城堡之前,奇怪的叫声吸引了他。顺着叫声望去,马歇尔惊讶地发现,那种在城堡大门旁边,用来装饰兼警备的树木型格雷姆上,竟然有着一个鸟巢,而且还是北方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刺鸟。
“没有任何魔法波动......这种南方的动物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们是怎么生存的?”
没等他多想,城堡大门便自己打开了。一名女仆打扮的人类从里面走了出来,朝他深深地鞠了个躬。
“马歇尔大人,主人正在王座室等您。”
马歇尔眉头一扬,打量了眼前的女仆一番,并在她脑袋上发现了一个很不明显的凸起。
“......自律型活体人偶吗?”
肢体动作十分流畅,说话也没有任何问题,实力更是比人类时期还要强......那家伙真的是在三年前才开始学习人偶制作的吗?不会是哪个资深人偶师帮她做的吧?
刚一有这个想法,马歇尔脸上便露出自嘲的笑容。他十分清楚,在家族的政治斗争中被所有人背叛的她,根本就不可能信任其他人,更不要说叫人来协助自己了。
对魔王而言,存在的只有工具与敌人。
“马歇尔大人,请移步。”
“区区人偶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进入城堡,走过那破旧而广阔的迎客大厅,穿过那阴沉亢长的漫步廊,尽头便是那充斥着压抑感,如今被改成王座室的族长大厅。
想当初,为了争夺那族长之位,争夺那象征着权力与力量的骨王座,巴斯托恩堡家族的兄弟姐妹们就和其他魔族一样,展开了长达数百年的互相残杀。从正面的军事对抗,到背面的背叛暗杀,无所不用其极。
大哥莫里斯,二哥马其顿,三哥凯利和五姐茉莉,当时拥有最强大力量的四人,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巴斯托恩堡家族族长的四人,如今却已化作尘土,永远地冰封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下。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果然还是当初那个仪式的错。
王座室的门开了,两排立于王座室边缘的黑骑士顿时向他投来警惕的视线。
“马歇尔,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魔王坐在王位上,以威严的目光看向下方的马歇尔。
莫名的压抑感停留在马歇尔的喉咙上,逼迫他更加小心地选择话语。
“......魔王大人,非常抱歉,我军已经拼尽全力了,但人类的防线实在是太过坚固,根本就找不到突破口。”
在变质魔力的帮助下,马歇尔于五个月前率军成功夺回了在上次大战中丧失的全部领地,并进一步拿下基辅里斯大部分领土,攻陷了基辅里斯的首都,基辅里斯。
感受到危险的亚连帝国和巴斯托夫随即派出主力,与从前线后撤的基辅里斯主力在相当于基辅里斯第二首都的城市,维克多西安集结,并构筑了无比坚固的防御。
即便如此,马歇尔还是依靠海军将亚连帝国主力逼回国内,并趁机攻陷维克多西安,还顺手斩杀了勇者克洛西蒂亚。
可没想到,一直按兵不动的南方国度,哈伦格斯却突然出手,以他们的无敌舰队击垮了魔族海军,并同其他国家的主力一起,在基辅里斯与巴,亚国边境构建了一道防线。
之后,无论马歇尔使出何等计策,都没能让大军再向前推进一步。
“所以你就这样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请求我的援助?马歇尔,我亲爱的弟弟,你这可真的让我有点失望哟。”
魔王坐在王座上,向那低着头的马歇尔投去冰冷的目光。
在这瞬间,马歇尔感受到了五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生命危险,浑身的细胞,魔力都在向他发出警报,让他逃离这个地方。然而,他的手脚却因恐惧而僵硬得无法动弹,只得发抖地站在原地。
继那些已死的兄弟姐妹之后,自己的生命也终于要来到尽头了吗?
马歇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那夺去自己生命的攻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罢了,”沉默片刻后,魔王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就饶你一回好了。”
“什?!”
完全没有料到魔王会这么说的马歇尔愣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姐姐答应弟弟的请求难道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不......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马歇尔急忙跪下。
在这瞬间,魔王的脸上不知为何闪过一丝不悦。但她并没有对马歇尔做什么,而是弹了个响指。
“主人,您叫我?”
穿着女仆装,银发蓝瞳的人类少女随即从旁边的房间中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对魔王行了个礼。
那个家伙是!
虽然比起当初长大了,但马歇尔对那女仆的外貌还有印象。
勇者玛丽安娜,人类从异世界召唤过来的帮手。
然而,眼前的她给人的感觉却和当时完全不同,比起人类,更像一个上级魔族。如果说那时的她还是只雏鸟,那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只凶恶的猎鹰。
可是......
“怎么可能?一个活体人偶,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实力......”
“活体人偶?马歇尔,你搞错了哟,玛丽安娜是人类,”女子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手艺一般,将玛丽安娜拉到自己身边,不断比划,“是毋庸置疑的人类。关于这一点,我必须要感谢你才行,因为你给我带来了我的女仆。”
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力量?!
马歇尔并没有把这种愚蠢的问题问出口。
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马歇尔再度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能帮上您的忙真是无上的荣耀。”
“玛丽安娜,我要去帮我那无能的弟弟解决人类的防线吧,妳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去执行那个计划吧。”
“是。”
计划?
听到这个词的马歇尔不禁感到背脊一凉,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顿时在他心中升起。
要知道,这家伙的前两次计划,分别引发了两次世界大战。
“魔王大人,您又有什么计划了吗?”
“怎么?时隔那么多年,你也终于开始对我的计划感兴趣了?”
“不,在下不敢!在下只是想找个机会立功,洗刷这次耻辱!”
“放心吧。”
魔王从王座上下来,缓缓地走到马歇尔身边,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配上她那绝世,甚至称之为女神般的面容,足以令所有不知道她为人的人感到心动。
然而在马歇尔看来,那却是死神的笑容。
“我会给你一次机会的。但身为巴斯托恩堡家族的人,你应该也很清楚,巴斯托恩堡家族从来只给一次机会。”
马歇尔不由得屏住呼吸,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