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客栈飞檐时,院中已漾起淡淡的灵力涟漪。许平安站在青石板上,看着白芍凝神聚气,指尖那缕寒气总在成形前溃散。“莫急,”他指尖轻点她眉心,温润的混元之气悄然渗入,“玄冥冰魄如深潭寒水,你越较劲,它越叛逆,试着像引水入渠般引导它。”
白芍依言放松,寒气果然凝成一枚剔透的冰晶,她兴奋地抬头:“师父!成了!”许平安含笑点头,转而看向一旁静立的玫花。晨光落在她素净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你随我来。”他带玫花走到院角竹丛旁,竹叶在晨风里沙沙作响。“你的身法与草木感应异于常人,”许平安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但我总觉得,你对许多事太过熟稔,甚至……包括我。相遇之前,你当真从未见过我?”
玫花指尖微颤,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随即又松开。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稳无波:“弟子北境漂泊多年,从未踏足此处,怎会见过师父?许是师父看错了。”
许平安看着她坦荡的眼眸,那里面有疏离,有警惕,却无慌乱。他知道她在撒谎——那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不会错。但转念一想,自相遇以来,玫花护着白芍,对宗门尽心,并无半分恶意。每个人都有过往,不必强求。
“许是我多心了。”他语气缓和,从怀中取出一张绘着吐纳图谱的符纸,“你根基扎实却灵力滞涩,这套‘草木吐纳法’适合你,每日对草木修行,既合心性,也能夯实根基。”
玫花接过符纸,指尖触到微凉的纸面,低声道:“谢师父。”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翻涌的轮回碎片——那些记忆太过模糊,她不敢承认,怕惊扰了这份安稳。
早饭时,望海楼邻桌的交谈飘进耳中。“城西密竹林出了幽骨草和凝血花,正是炼疗伤丹的好材料!”“可那林子邪乎得很,瘴气浓,毒虫多,昨天有个药农中了毒,瘫了一天还没好!”“还有黄狳,跑起来像飞鱼,专吃毒虫,警惕得很!”
许平安执筷的手一顿。幽骨草和凝血花正是他需要的,尤其凝血花,能修复经脉损伤,解他体内残留的诅咒寒气。“下午我去竹林寻药,”他看向白芍和玫花,“你们去市集添置用度,顺便看看布阵材料。”说着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白芍乖巧应下,玫花却多看了他一眼,眸中藏着担忧。
午后的密竹林被瘴气笼罩,青灰色的雾气在枝叶间弥漫,阳光都穿不透。许平安在入口布下清瘴阵,黄纸符亮起淡金光晕,缓缓驱散瘴气。他背着箱笼踏入林中,落叶厚如棉絮,踩上去悄无声息。
毒虫在林间横行:五彩蜈蚣爬过树干,毒蜘蛛在枝桠结网,飞虫嗡嗡作响。许平安指尖流转混元之气,无形屏障将毒虫一一弹开。深入不久,几道黄影“嗖”地窜过,是几只椭圆的黄狳,叼着毒虫跑得飞快,察觉到他便警惕驻足,黑亮的眼睛打量着他,几秒后又窜入密林。
他轻笑一声继续深入,很快有了收获:石缝里的幽骨草紫叶泛光,树干上的凝血花粉红似霞,腐叶下还藏着几只翠绿的碧心虫——炮制后能炼解毒丹。他小心将草药装入玉盒,毒虫收进防虫袋,箱笼渐渐装满。
而此时的竹林另一侧,约兰达正有些狼狈地穿梭。这是她第三次来安门城,今早和船长敲定贸易清单后,便溜来探险——早就听说城西竹林奇特,想亲眼看看。可越往里走越迷路,海风被挡在林外,空气又闷又湿,让她喘不过气。
“早该听船长的,不该独自进林子……”她嘟囔着转身,脚下突然踩到个软绵绵的东西。那是只灰白小虫,被踩中瞬间“噗”地爆开,释放出淡绿色烟雾。约兰达屏住呼吸后退,却还是吸入一丝,下一秒四肢便重如灌铅,身体一软摔在落叶上。
意识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她心中慌乱——船长早上还说,竹林毒虫能让人瘫痪好几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约兰达费力转头,看到个青衫身影拨开枝叶走来。那人背着箱笼,步履沉稳,青衫在幽暗竹林里格外醒目。
许平安也看到了她。金色短发沾着落叶,脸色苍白,身材高挑的她躺在地上,显得格外狼狈。他快步上前蹲下,探向她鼻息——呼吸平稳,只是脸色差些。“你怎么样?”
约兰达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动不了。许平安立刻明白她中了麻痹毒,从箱笼取玉瓶倒出三粒绿丹,小心喂入她口中,又取出活血符催动,淡红光晕笼罩她全身。
丹药入喉化暖流,配合符力,麻痹感渐渐消退。约兰达试着动了动手指,惊喜道:“谢谢你……”声音还有些虚软,海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感激。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却觉得莫名安心。
“这林子危险,我送你出去。”许平安取出折叠藤编法器,灵力催动下化作宽大藤椅,小心扶她坐下,转身向外走去。
约兰达坐在藤椅上,近距离看着他的侧脸。斑驳光影中,他轮廓柔和,眉宇间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沉静——既有修士的清逸,又有凡尘的温润。明明在救她,却无半分张扬,连动作都带着尊重。
“我叫约兰达,来自西方瀚海城邦,是商队领航。”她忍不住开口,声音轻快起来,“你呢?怎么会来这竹林?”
“许平安。”他侧头看她,语气温和,“来寻些草药。你独自探险?”
“是啊,第三次来安门城,想逛逛城外,没想到迷路还中了毒。”约兰达吐吐舌头,“我们船长说‘安门城的林子比瀚海风暴还难对付’,我现在信了。”她看着他熟练避开藤蔓毒虫,又问,“你好像很懂这些?解毒符和丹药都随身带?”
“修士在外,备些解毒之物是常事。”许平安开路时回应,“这林子虽险,却藏着不少灵材,做好准备便不难应对。”他声音平静,没有半分不耐烦。
约兰达看着他从容的样子,听着他温和的讲解,心中莫名悸动。在西方,修士多张扬强势,像他这样温和沉稳,还懂草药毒虫的,她从未见过。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身上,青衫飘动,宛如画中之人。
快到竹林边缘,瘴气渐稀,能听到城镇喧嚣。许平安停下,取出迷你丹炉,投入醒神草和碧心虫,指尖灵力燃起幽蓝火焰。片刻后炼出三粒绿丹,装入小玉瓶递给她:“这是清瘴解毒丹,你中了麻痹虫毒,虽已解,体内还有残留。这三日每日服一粒,莫碰生冷油腻,静养少动灵力,以免牵动毒素。”
约兰达接过玉瓶,触到微凉的瓶身,看着他认真叮嘱的样子,心中那股悸动突然化作滚烫的暖流。她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小半头,却让她无比安心的男人,海蓝色眼眸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谢谢你,许平安。”她声音微颤,紧紧攥着玉瓶。
“举手之劳。”他微微一笑,收回法器,“前面就是城郭,沿这条路走很快能回城。”说完背起箱笼,转身准备离开——草药需趁新鲜炮制,好尽快炼出固本丹。
约兰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小道。青衫磊落,步履沉稳。她低头看着玉瓶,感受着残留的余温,心中那股名为“爱情”的火焰,在海风与竹影的见证下,悄然燃起。这不是好奇,不是感激,而是瀚海航行偶遇信风般的心动——她知道,自己对这个叫许平安的东方修士,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