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的晨雾尚未散尽,商队营地的帆布已在风中猎猎作响。老吉蹲在篝火旁修补渔网,粗糙的手指穿梭在细密的网眼间,每一个结都打得沉稳扎实。不远处,几个年轻船员正七手八脚地搬运最后一批香料木箱,木箱碰撞的闷响混着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在空地上回荡。
“约兰达那丫头真不打算走了?”一个络腮胡船员扛着木箱经过,声音里满是惋惜。他与约兰达共事三年,从最初觉得这姑娘太过张扬,到后来佩服她在风暴中掌舵的果敢,早已把她当成亲妹妹。
老吉抬头抹了把脸上的灰,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暖意:“昨天跟船长请辞了,说要留在安门城。”他将补好的渔网摊开,网眼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也好,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跟着咱们这群老男人在海上漂。姑娘家的年华,该有更暖的去处。”
“可她是咱们最好的领航员啊!”年轻船员蹲在篝火旁,捡起根树枝拨弄着火星,“上次穿越黑礁带,要不是她凭着星辰定位改了航线,咱们的船早成碎木片了。”
“傻小子,”老吉笑着拍他后脑勺,“人生哪能只盯着一片海?约兰达心里装着更大的天地呢。她跟我说,遇到了让她心跳像瀚海风暴的人,这种感觉,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船员们渐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说约兰达敢爱敢闯,像极了城邦传说里追逐太阳的勇士;有人惋惜以后再也听不到她用生硬的东域话喊“收帆”的声音;还有人拿出珍藏的蜜饯,说是约兰达上次从家乡带来的,现在吃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船长,您说约兰达能追到心上人不?”一个小个子船员怯生生地问。他总觉得那位青衫修士太过清冷,不像会被热烈情感打动的模样。
船长刚清点完货舱,闻言靠在船舷上,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铜质罗盘。罗盘指针在阳光下微微颤动,映出他眼角的皱纹:“难啊。”他轻叹一声,却又话锋一转,“但约兰达这丫头,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想当年她为了学掌舵,敢偷偷爬上商船的桅杆,在暴风雨里练了整整三天,这种犟脾气,说不定真能成。”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衬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海浪花,那是他年轻时,心爱的姑娘亲手绣的。记忆忽然翻涌上来——那年港口的晚霞也是这般绚烂,姑娘站在跳板上,像约兰达现在这样眼含星光,说要跟着他的船走遍七海。她也是这般热烈奔放,会在甲板上跳故乡的舞蹈,会把晒干的海藻编成花环,会在风暴来临时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别怕”。
“咱们启航前,得给约兰达送点东西。”船长忽然开口,声音比往常温和了许多,“让她知道,商队永远是她的后盾。”
船员们顿时来了精神。老吉翻出珍藏的深海珍珠,说能做成护身符;络腮胡船员贡献出祖传的航海图,上面标着最安全的航线,让她以后想去哪都不怕迷路;年轻船员们则七手八脚地用贝壳串成风铃,说风吹过时,就像他们在喊她的名字。
营地的笑声渐渐传开,海雾在阳光下慢慢消散,露出远处停泊的商船和湛蓝的海面。帆影摇动间,仿佛能看到约兰达穿着鹅黄缎面长裙,朝着心之所向的方向跑去,身后是整个商队的祝福与牵挂。
凉荫茶铺的竹帘还在海风里轻轻摇晃,约兰达的身影逆着晨光走来,瞬间吸引了茶铺内外的目光。她穿着一身典型的西方古代女士长裙,鹅黄色的缎面裙摆蓬松如绽放的花朵,裙撑勾勒出圆润的腰臀曲线,腰间系着一条绣满海浪图腾的宽腰带,将纤细的腰肢束得愈发盈盈一握。泡泡袖蓬松地堆在肩头,袖口镶着精致的白色蕾丝花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金发被一根银质发带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海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亮得惊人,行走时裙摆扫过青石板路,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与东域修士的青衫道袍形成鲜明却不突兀的对比。
“许平安!”她快步走到桌前,毫不拘谨地拉开椅子坐下,缎面裙摆随着动作铺开,像一朵盛开在茶铺里的向日葵,“我找了你一上午。”
许平安合上图谱,目光在她的服饰上短暂停留,随即温和颔首:“约兰达姑娘,有事吗?”他记得这是前日在密竹林救下的西方商队领航,只是今日这身装扮,比那日林中的狼狈模样亮眼了太多。
约兰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从随身的皮质手袋里取出那枚刻着海浪图腾的贝壳幸运符,轻轻放在桌上,指尖摩挲着贝壳边缘的纹路:“老吉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不然会像错过信风的船,永远到不了彼岸。”她抬眸直视许平安的眼睛,海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许平安,我喜欢你。不是感激,是看到你在桃花林站在花雨里,看到你为弟子买早餐,看到你认真研究草药时……我的心跳就像遇到了瀚海风暴,停不下来。”
海风掀动竹帘,带着咸湿的气息灌入茶铺。约兰达的裙摆被风微微吹起,蕾丝袖口轻轻颤动,她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穿的衣服、说的话都不一样,但我愿意留在安门城,学你们的文字,学你们的修行之道,只要能在你身边。”她的声音清脆明快,像海风穿过贝壳,带着独特的韵律,直白而热烈的告白让空气都微微发烫。
许平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顿,茶香袅袅中,他看着眼前这个身着西方长裙、如瀚海骄阳般热烈的女子,眉宇间泛起温和的无奈与歉意:“约兰达姑娘,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一心向道,宗门初立,实在容不下其他牵挂。”
约兰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重新绽开,比之前更加明媚。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缎面袖口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许平安。在我们瀚海城邦,追求心爱的人就像远航,哪有一帆风顺的?我可以等,等你看到我的真心。”她说着,将贝壳幸运符推到他面前,“这个你先收着,它会给你带来好运,也会让你想起我。”
许平安无奈地看着她将幸运符塞进自己袖中,正想再说些什么,约兰达已站起身,蓬松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走吧,你不是还要买炼器材料吗?我陪你去,顺便学学你们东域的修行法门。”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安门城的街巷里多了道奇特的风景。青衫修士在前稳步前行,身着西方缎面长裙的女子紧随其后,两人身高差了近一个头,她蓬松的裙摆扫过路面,与他的青衫衣袂在风中各自飞扬。许平安去百宝阁挑选星纹铁时,约兰达便站在一旁,泡泡袖随着她翻看货物的动作轻轻晃动,认真听掌柜讲解金属特性,时不时从皮质手袋里取出羊皮纸和炭笔,用东域文字笨拙地记录着;他去药铺买凝血花,她便主动接过药篓,将其挂在手腕上,缎面袖口与竹编药篓碰撞,竟意外地和谐。
“约兰达姑娘,你的船队应该还在港口吧?”路过码头时,许平安停下脚步,看着远处桅杆林立的商队营地,“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启航。”
约兰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海风吹起她的金发和裙摆蕾丝,她却故意别过脸:“早就离港了,昨天我去告别时,船长说不等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缎面腰带——其实商队的船还在检修,至少要明日清晨才会启航,只要她现在跑回去,完全赶得上。可一想到要离开许平安,她就觉得心口像被海浪拍打着,空落落的发疼。
许平安看着她故作镇定的侧脸,心中虽有疑虑,却终究没有戳破。他轻叹一声,转身继续前行:“既然如此,你且先随我回客栈吧,再慢慢想办法。”
约兰达立刻笑逐颜开,快步跟上他的脚步,裙摆扫过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她叽叽喳喳地说起瀚海城邦的趣事:“我们那的女士都穿这样的裙子,重要场合还会戴鲸骨裙撑,比这个更蓬松呢!上次城邦庆典,我母亲穿了件缀满珍珠的长裙,站在月光下像会发光……”她的声音清脆明快,偶尔抬手比划时,蕾丝袖口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许平安侧耳听着,偶尔应和几句,目光却落在前方的岔路口。他忽然拐进一家杂货铺,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堆东西:沉甸甸的灵米袋、装着矿石的木箱、还有一卷厚实的兽皮地图。“这些东西有些重,麻烦你了。”他将东西递过去,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缕混元之气,顺着物品流转,减轻了大半重量。
约兰达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将灵米袋搭在小臂上,木箱抱在怀里,兽皮地图则卷成筒状夹在腋下。蓬松的裙摆让她的动作略显不便,她却毫不在意,甚至特意挺了挺胸,笑道:“这点重量算什么?在船上我能扛两箱香料呢!”她丝毫没察觉物品变轻了,只觉得这是许平安信任她的表现,心头暖融融的,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两人穿过热闹的市集,约兰达一边走一边跟许平安说话,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锁在他清隽的侧脸上。她的裙摆偶尔会蹭到路边的摊位,带起几片飘落的花瓣,引得摊主频频侧目。路过一处石板松动的路面时,她只顾着看许平安抬手拂去肩头落尘的动作,脚下一绊,身体瞬间向前倾倒。
许平安眼疾手快,指尖灵力微动,一股柔和的气流托住约兰达的腰,轻轻将她稳住。
约兰达惊魂未定地站稳,脸颊却因为这短暂的接触变得通红。她低头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蕾丝花边有些歪斜,却更添了几分生动:“谢谢你,许平安。你看,没有你我都走不好路了。”
许平安无奈地摇摇头,收回手:“走路专心些。”转身继续前行,却没发现身后女子望着他背影的眼神,比阳光还要炽热,连蓬松的裙摆都仿佛染上了暖意。
夕阳西下时,两人终于回到临海客栈。许平安让掌柜收拾出隔壁的客房,看着约兰达抱着东西、提着裙摆兴高采烈地进去,才松了口气。他指尖掐诀,混元之气化作两道微光,瞬间消失在窗外——该去接白芍和玫花了。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客栈院子里光华一闪,许平安已带着两个弟子现身。白芍刚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喊:“师父!我们在阵法里练了一下午冰雾符,你看!”她指尖凝聚起一团白雾,雾气落地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晶。
玫花也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两仪木牌递给他:“草木生息阵已能引灵气护体。”木牌上的纹路在暮色中微微发亮,隐约可见绿意流转。
许平安赞许地点点头,正要说话,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约兰达探出头,鹅黄色的缎面裙摆率先映入眼帘,她看到三人立刻笑着迎上来:“你们回来啦!我买了晚饭,有安门城最有名的海鲜烩!”
白芍和玫花的目光瞬间落在她身上,好奇中带着警惕。这女子金发碧眼,身着从未见过的蓬松长裙,腰间的缎带和袖口的蕾丝都透着异域风情,看向师父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热意。
“这位是约兰达姑娘,来自西方瀚海城邦。”许平安简单介绍道,又转向约兰达,“这是我的大弟子白芍,小弟子玫花。”
约兰达热情地走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个西方礼节,裙摆铺在地上像朵盛开的花:“你就是白芍吧?许平安经常提起你,说你很聪明。”又看向玫花,目光在她手中的木牌上停留一瞬,“你的法器真好看,是许平安做的吗?”她的泡泡袖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蕾丝花边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
白芍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躲到许平安身后,偷偷打量着她蓬松的裙摆;玫花则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指尖却无意识地握紧了木牌。
晚饭时的气氛有些微妙。约兰达坐在许平安对面,时不时抬手为他添汤,缎面袖口与瓷碗碰撞发出轻响,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白芍则故意坐在许平安另一边,时不时打断他们的对话,讲自己下午练符的趣事;玫花话不多,却总在约兰达靠近时不动声色地隔开一些距离,还频频询问她在安门城的打算。
“我打算一直留在这。”约兰达舀了一勺海鲜汤,理所当然地说,“许平安去哪我就去哪。”她放下勺子,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蕾丝袖口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玫花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她:“姑娘与我师父刚认识不久吧?”
约兰达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爽朗地笑起来,裙摆随着笑声轻轻颤动:“是啊,但我喜欢他!虽然现在还没追到,但我会一直努力的,这辈子都跟着他。”
这话一出,白芍瞬间瞪圆了眼睛,玫花的眉头也微微蹙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不悦——这个穿着奇特蓬松长裙的女子,竟然想抢走师父!不过听到“还没追到”几个字,又悄悄松了口气。
晚饭后,许平安借口修行,率先回了房间。白芍拉着玫花小声嘀咕:“师姐,她穿的裙子好奇怪,师父会不会喜欢这样的?”玫花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别冲动,先看看她的底细。”
而约兰达洗漱完毕后,换上了一件轻便的棉质睡裙,裙摆没有白日的蓬松,却更显身姿高挑。她悄悄走到许平安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床上熟睡的身影。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梦,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平日的清冷。约兰达心中一动,从走廊搬来张凳子,轻轻放在床边坐下,就这么守着他,渐渐沉入梦乡,睡梦中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梦见自己穿着最华丽的缎面长裙,站在开满鲜花的甲板上,身边是那个让她心动的青衫身影。
窗外的港湾夜色正浓。一艘艘商船在夜色中缓缓启航,帆布升起的哗哗声、启航员悠长的号子声、船铃清脆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在海面上远远传开。有船只离开了,带着商队的祝福驶向远方;也有船只刚刚靠岸,卸下满舱的货物与风尘。海风穿过客栈的窗棂,带着咸湿的气息,将港口的喧嚣、房间的静谧、少女的憧憬与修士的道心,都轻轻拥入怀中。夜色温柔,帆影摇动,一场跨越山海的追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