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帆影寄情,晴光暖心

作者:夜雨观竹 更新时间:2025/8/3 20:12:00 字数:3371

安门城的晨光总带着海雾的湿润,青石板路上的露珠还未干透,许平安已背着药篓准备出门。白芍抱着守心玉镯在练冰雾符,冰晶落地的脆响与玫花翻动草药的沙沙声交织成晨曲。刚走到巷口,鹅黄色的身影便如朝阳般撞入眼帘。

“许平安!”约兰达提着裙摆快步走来,金发在晨光中泛着碎金,“今天要去草药铺吗?我知道城南新开了家西域药行,有你上次说的海灵草。”她身上那件东域样式的襦裙明显不合身,裙摆被大步迈得歪斜,露出里面西式衬裙的蕾丝花边。

许平安无奈地停下脚步。这已是约兰达黏着他的第二十三天。从最初在密竹林救下这个迷路的西方领航员,到她当众告白后赖在客栈不走,他试过三次劝离,都被她用“船队已启航”“客栈掌柜收了定金”等理由挡回。如今看到她眼底闪烁的期待,到了嘴边的劝退话又咽了回去。

“今日去码头附近的百宝阁,看看星纹铁的成色。”许平安转身前行,药篓带子在肩头轻轻晃动,“你的船队检修该结束了,老吉他们……”

“船长说让我随心。”约兰达快步跟上,蓬松的裙摆扫过路面,带起几片落叶,“老吉把他的渔网都送给我了,说这是瀚海城邦的祝福,让我留在喜欢的地方。”她举起手腕,露出许平安前日送的防护木牌,两仪木的温润光泽在她皓腕上流转。

这一个月来,安门城的街巷常能见到这奇特的组合。青衫修士在前沉稳迈步,西方女子紧随其后,鹅黄裙摆与青衫衣袂在风中各自飞扬。许平安去药铺辨识灵草,约兰达便捧着羊皮纸记录,用生硬的东域字标注“海灵草:调和水火灵气,长于礁石缝”;他在铁匠铺看矿石,她就踮脚张望,将星纹铁的纹路画成瀚海的波浪;甚至他在客栈后院画阵盘,她也搬个小凳坐在旁边,用炭笔临摹符文,说要学东域的“魔法”。

路过裁缝铺时,许平安脚步微顿。铺子里挂着几匹鲜亮的布料,其中鹅黄色的云锦与约兰达常穿的裙子颜色相近。他想起她每次弯腰捡东西时,襦裙后腰总会崩开细缝,露出里面的西式束腰——这姑娘硬是把东域衣裙穿出了异域风情,却总在冷风灌入时悄悄瑟缩肩膀。

“稍等。”许平安走进铺子,片刻后拿着一匹鹅黄云锦和两匹素白细布出来,药篓里的草药被小心地挪到一侧。约兰达好奇地戳了戳布料:“这是做什么?给白芍做新袄吗?”

“你的裙子不合身。”许平安避开她亮晶晶的目光,快步走向客栈,“量个尺寸,给你改两件合身的。”

那天下午,客栈房间里飘起针线的清香。许平安坐在窗边,指尖灵力微动,银针刺绣针在布上游走,很快勾勒出简单的流云纹。约兰达站在一旁,按他的要求伸直手臂,鹅黄襦裙的袖子被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

“东域的衣服真复杂。”她看着许平安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我们城邦的裙子只要系好腰带就行,裙摆越蓬松越好看。”

“航海穿蓬松裙摆不方便。”许平安量完肩宽,又示意她转身,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后腰,感受到布料下束腰的硬物,“你这束腰……”

“这是鲸骨裙撑,重要场合才穿。”约兰达脸颊微红,慌忙解释,“上次见你穿青衫很好看,我才换的东域衣服,是不是很奇怪?”

许平安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手中的软尺顿了顿。这一个月来,他见过她穿着西式缎面长裙在码头指挥卸货的干练,见过她换上东域襦裙学用筷子的笨拙,也见过她捧着草药图谱熬夜标注的认真。这姑娘的热情像瀚海的阳光,直白得让人无法拒绝。

“不奇怪。”他继续量尺寸,声音温和了些,“改宽松些,方便你跟着跑东跑西。”

三日后,约兰达穿上了新改的衣裙。许平安在原有样式基础上放宽了腰身,裙摆开了侧缝,既保留了东域服饰的雅致,又方便活动。她对着铜镜转了两圈,鹅黄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蕾丝袖口从云锦袖子里露出一小截,竟意外和谐。

“好看!”她跑到许平安面前转圈,金发扫过他肩头,“比原来的舒服多了!许平安,你真厉害,会画阵盘会炼丹,还会做衣服!”

许平安正在给白芍的守心玉镯嵌最后一道凝神纹,闻言指尖微颤,灵力差点失控。他轻咳一声:“只是基础针线活,修士在外总得学点生存技能。”话虽如此,看到她眼底的雀跃,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除了衣物,许平安还特意炼制了几件小饰品。一枚海蓝色琉璃吊坠,内含防御法阵,遇袭时会自动展开光盾;一对银丝绕珍珠的耳坠,珍珠粉混合了疗伤草药,能缓慢修复经脉;还有一个贝壳形状的符牌,注入灵力可发出暖光,驱散低阶邪祟——这些都是他根据约兰达航海的需求特制的,外表像寻常饰物,实则暗藏玄机。

“这是瀚海的颜色!”约兰达收到礼物时,海蓝色的眼眸比吊坠还要亮,她当即戴上所有饰品,逢人就炫耀,“这是许平安给我做的!能挡刀剑,还能疗伤!”客栈掌柜看许平安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揶揄,连白芍都偷偷拽他袖子:“师父,你对约兰达姐姐真好,比给我的木簪还用心。”

许平安无奈苦笑,却没解释。他对约兰达的特殊,一半是愧疚——若不是他当初多管闲事救下她,她不会滞留异乡;另一半是敬佩,这姑娘敢爱敢闯的性子,像极了他年轻时追求道的执着,只是这份执着用错了地方。

这日傍晚,许平安从码头回来,手里多了个沉甸甸的麻布包裹。是老吉托人转交的,船队今日清晨已启航,特意留下这个给约兰达。他在靠近海港的“望潮茶馆”找到她时,约兰达正趴在栏杆上看海,夕阳给她的金发镀上金边,鹅黄裙摆被海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们走了?”约兰达接过包裹,指尖微微颤抖。拆开麻布,里面是老吉补了又补的渔网,络腮胡船员的航海图,年轻船员串的贝壳风铃,还有船长那枚刻着海浪图腾的铜质罗盘——都是商队最珍贵的物件。

“吉安特说,这渔网救过他三次命,送给你保平安。”许平安看着她轻抚渔网的指节泛白,声音放柔,“船长说,等你想回家了,拿着罗盘就能找到航线。”

约兰达沉默着翻看礼物,贝壳风铃在她掌心叮当作响。这些带着海风咸味的物件,是她漂泊半生的依靠,如今却成了离别的证明。夕阳沉入海面,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肩膀微微耸动。

“我不回去。”她忽然转身,眼眶泛红,金发被泪水打湿几缕,“瀚海再大,没有许平安的地方,都不是家。”话音未落,她猛地扑进许平安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青衫肩头,压抑的哭声闷闷传来。

许平安身体僵住,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海盐香气和草药清香。这是他第一次见约兰达哭,没有平日的爽朗大笑,没有告白时的热烈直白,只有像迷路孩子般的脆弱。他抬手想拍她后背安慰,却被她抱得更紧,温热的泪珠浸透衣衫,烫在他皮肤上。

“他们都走了……老吉还说要教我织渔网……”约兰达的声音带着哽咽,“许平安,我只有你了……”

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许平安能算出阵法的精妙,能炼出解毒的丹药,却不懂如何安抚一颗漂泊的真心。他只能轻轻抬起手,笨拙地落在她金色的短发上,指尖穿过发丝,触到她微微颤抖的头皮。

不知过了多久,约兰达的哭声渐渐停了。她依旧埋在他怀里,呼吸温热地洒在他颈窝,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天边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乌云散去,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在海面铺就一条金色的路。海鸟被霞光惊动,成群结队地从海面掠过,翅膀划出优美的弧线,不时俯冲入水,叼起银光闪闪的鱼,飞向岸边的巢穴。

“天晴了。”许平安轻声道,指尖还停留在她发间,“海鸟都归巢了。”

约兰达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漫天霞光,又看看许平安温和的眉眼,忽然破涕为笑。她用袖子抹掉眼泪,金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却笑得比夕阳还要灿烂:“许平安,你摸我头发的样子,像老吉哄受惊的小猫。”

许平安收回手,耳根微微发烫。青衫肩头的泪痕还未干透,带着淡淡的咸味。他转身看向海面,海鸟正带着猎物飞回巢穴,翅膀的剪影在霞光中灵动飞舞。

“这些海鸟,每年都会跟着洋流迁徙。”约兰达走到他身边,海风拂起她的鹅黄裙摆,“老吉说,它们知道哪里有鱼,哪里安全,就像……就像我知道跟着你,就不会迷路。”

许平安没有回应,却在她说话时,悄悄将一枚防御符塞进她的袖袋。海风带着晚潮的气息吹来,带着贝壳风铃的轻响,带着星纹铁的冷光,带着草药的清香,还有约兰达发间未干的海盐味,在暮色中交织成温暖的旋律。

远处的港湾亮起灯火,商船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模糊。许平安知道,只要他点头,这个来自瀚海的姑娘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去任何地方,无论是深山道场还是海岛孤峰。而他心中的天平,在责任与温情间,第一次出现了微妙的倾斜。

“回去吧,晚膳该凉了。”许平安迈步走向客栈,药篓里的星纹铁在暮色中泛着暗银光泽。约兰达快步跟上,鹅黄裙摆与他的青衫在霞光中并肩前行,身后是渐渐沉寂的海港,身前是灯火温暖的客栈,还有漫长而未知的前路。海鸟归巢的鸣叫远远传来,像在为这段跨越山海的羁绊,奏响温柔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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