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整日的休憩,让司星、约兰达的活力恢复到了顶点,连玫花眉宇间那惯有的警惕也似乎被碧水原的温润水汽软化了些许,白芍更是难得地睡了个安稳觉,气色看起来红润了几分。
许平安看在眼里,心中宽慰。他深知前路漫漫,暗流并未完全平息,能让她们多享受一刻安宁,便是他作为师父所能给予的片刻温柔。
然而,他未曾料到,这份温柔会以另一种方式被加倍返还回来。
昨夜,当他结束晚课,推开自己房门时,看到的并非是空寂的房间,而是四个并排站着、脸上带着各异神采的弟子。
司星笑得最是灿烂,双手背在身后,似乎藏了什么宝贝。约兰达湛蓝的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白芍微微抿着唇,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既期待又羞涩。连玫花,也罕见地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虽然表情依旧平静,但紧握的拳头透露出一丝紧张。
“师父!”司星率先开口,声音雀跃,“您闭上眼睛!”
许平安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顺从地合上眼。他能感觉到四个轻柔的脚步声靠近,带着各自不同的香气和气息。
“可以啦!”
他睁开眼,四份礼物几乎同时递到了他的面前。
司星送的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玉冠,通体剔透,雕成了层叠的水波纹样,中间嵌着一颗润泽的避水珠。“师父总用木簪,也该换个好看点的啦!这个碧水原特有的‘水润玉’做的,戴着它打坐能宁心静气,还能避水呢!”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语气里满是“快夸我眼光好”的得意。
约兰达送的是一枚用奇异贝壳和彩色鸟羽编织而成的护身符,风格热烈而粗犷,充满了她家乡的特色。“平安!这是我们那里水手祈祷平安的‘信风符’!我亲手编的,用的是最勇敢的信天翁的羽毛和最深海的海贝!它会保佑你永远像信风一样,顺利到达想去的地方!”她的笑容如同阳光,直接而温暖。
白芍送的是一双布袜,质地柔软,针脚细密得惊人,一看便知花了极大心血。袜筒上用同色丝线绣了极细微的云纹与冰花交错的图案,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师父……总在外行走,脚需得暖些。”她声音细若蚊蚋,低着头,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这份礼物朴实无华,却将所有的关切与隐晦的情思都缝进了这一针一线里。
玫花送的则是一块黝黑的石头,只有巴掌大小,表面却异常光滑冰凉,触手生寒,仔细看去,内里似乎有星点微光闪烁,如同凝固的夜空。“在黑石镇附近无意找到的,‘沉星铁’,不算多名贵,但……很硬。师父炼制法器或许用得上。”她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解释,但许平安知道,这块石头定然是她精心挑选。这份沉默的守护与实用主义的关怀,是独属于她的方式。
四份礼物,形态各异,价值不同,却同样真挚,同样沉甸甸地装满了她们的心意。
许平安看着眼前的四个女子,看着她们眼中或直白或隐晦的期待、紧张、爱恋与依赖,一时间,胸腔里仿佛被什么温暖而酸涩的情绪填满了。他独自前行太久,习惯了一个人承担所有,却忘了温暖与挂念是如此动人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逐一掠过她们青春明媚的脸庞,声音有些微哑,却异常清晰:“谢谢……谢谢你们。师父……很喜欢。”
他伸出手,没有先去接那些礼物,而是向前一步,张开手臂,将四个弟子——他视若珍宝的徒儿们,轻轻地、却用力地揽入怀中。
这是一个短暂的、却包含了千言万语的拥抱。
司星惊愕了一下,随即开心地反手抱住师父的腰,咯咯笑起来。约兰达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热情地回抱,几乎要把整个人埋进去。白芍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软化下来,脸颊紧紧贴着师父的衣襟,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和心跳,眼圈悄悄红了。玫花的身体最为僵硬,这个拥抱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但她没有挣脱,只是默默感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笨拙却真挚的亲近,握着沉星铁的手紧了紧。
“真的……很喜欢。”许平安再次说道,语气无比郑重,“每一件,师父都会好好珍惜。”
那一刻,房间里弥漫着无声的温情与感动,无需再多言语。
……
今日清晨,许平安恢复了严师的角色。他检查了司星、约兰达的修炼进度,为她们布置了新的课业——司星需继续巩固“引土诀”,尝试感知更深处的地脉之气;约兰达则要练习“锐金引气诀”的精准控制,尝试凝练出更具穿透力的细小金芒。至于玫花,他交给了她一个任务:以青岚杖沟通碧水原特有的几种水生灵植,记录它们的特性与灵力波动,这既是修炼,也是对周边环境的进一步探查。
安排妥当后,他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白芍。
“白芍,随我去城外走走。”
白芍乖巧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对师父单独召唤的隐秘欢喜。
碧水原城郊,寻了一处临水且开阔的无人空地。远处水光潋滟,近处芳草萋萋,偶尔有水鸟掠过水面,留下清脆的鸣叫。
许平安神色却凝重起来。他先是取出几面阵旗,手法娴熟地掷出,布下一个小混元护身阵,以防外界干扰。随后,又取出数张符箓,指尖灵力涌动,符箓无风自燃,化作道道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形成一个遮蔽视线与气息的隐蔽结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有些不安的白芍。
“芍儿,”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放松心神,像上次一样,为师需要再探一次你的识海。”
白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上一次她醒来还历历在目。但她对师父的信任压倒了一切恐惧,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是,师父。”
许平安指尖凝聚起温润平和的混元之气,轻轻点在白芍光洁的额间。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俯身,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并非情欲,而是更为直接、更深层次的精神连接通道在此刻建立。比指尖接触更为高效,也更为亲密。
嗡——
许平安的意识再次被拉入那片熟悉的、冰寒与混乱交织的精神世界。
灰蒙的天空,破碎的冰山,流淌的冰河,以及那无处不在、嘶哑低语的寒风。
而几乎在他进入的瞬间,那道黑色的窈窕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凝聚出现。
依旧是那身紧束的黑色衣裙,勾勒出与白芍青涩身体截然不同的成熟曲线。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眼眸中是混合着戏谑、疯狂与冰冷诱惑的光芒。她赤足踩在寒冰上,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寒冷。
“哟~”她拖长了语调,声音带着奇异的磁性,绕着许平安缓缓飘行,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又是你啊,我亲爱的‘师父’大人?这次是舍不得我,特地回来看我的吗?还是说,终于厌烦了外面那个怯懦的小丫头,想来尝尝我的滋味?”
她的话语大胆而挑逗,带着一种毁灭性的魅力。
许平安面沉如水,心神守一,如同磐石立于狂风骇浪之中,丝毫不为所动。混元之气在他意识体周围缓缓流转,将那些试图侵蚀过来的冰冷恶念悄然化去。
“你不是她。”许平安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强大的精神穿透力,在这混乱的空间中清晰回荡,“你只是她恐惧、痛苦与力量的扭曲显化。”
“咯咯咯……”黑衣白芍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却冰冷刺骨,“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所有不敢想的,我敢想!她所有不敢做的,我敢做!她所有承受的痛苦,我都记得!我才是更真实、更强大的那个!师父~你何必守着那个残次品呢?与我融合,我能给你带来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
她忽然贴近,冰冷的气息吹拂在许平安耳畔,诱惑低语:“比如,绝对的力量,还有……极乐的沉沦……”
许平安猛然睁眼,眼中精光一闪,周身混元之气勃发,将她逼退数步。他不再与她进行无意义的言语纠缠,而是开始在这片精神世界中仔细搜寻。
他的目标明确:找到这心魔的根源,找到它与白芍本体神魂连接的脆弱点,找到任何可以疏导或安抚这片混乱冰海的契机。
他迈开步子,无视了在身边不断骚扰、时而诱惑时而威胁的黑衣幻影,一步步走向那咆哮的冰河。河水中翻滚着破碎的记忆画面——前世的背叛与绝望、雪地中的饥寒、蚀骨豺的狰狞、霍林的邪笑……无数负面情绪如同冰刺,试图扎入他的意识。
许平安默运混元一气诀,黑白二气在意识体周围形成一道稳固的屏障,将那些冰刺消融瓦解。他伸出手,尝试将一丝温和的混元之气探入冰河。
“嗤——”
冰河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掀起滔天冰浪,猛烈冲击着他的防护。那黑衣白芍的笑声更加尖锐:“没用的!师父!这是她的绝望,是她力量的源泉!你化解不了!何必白费力气!”
许平安不为所动,持续输出着温和而坚韧的混元之气。他并非要强行平息冰河,那只会引起更剧烈的反噬。他像是在试图与一头狂暴的野兽沟通,传递着安宁与理解的意念。
他在冰河边驻足良久,任凭黑衣白芍如何嘲讽、攻击,都稳如泰山。他在观察冰河流淌的规律,感受其中力量起伏的节点。
随后,他又走向那些矗立的冰山。冰山晶莹剔透,内部却冻结着更多深层的记忆和情绪碎片。有些冰山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与怨恨,有些则显得脆弱而易碎。
黑衣白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她不再仅仅是言语骚扰,而是开始发动攻击。冰锥、寒风、甚至是从冰河中爬出的扭曲冰傀,不断袭向许平安。
许平安身形在精神世界中飘忽不定,混元掌印时而拍出,将袭来的攻击震碎,步伐却始终向着那些冰山靠近。他来到一座尤其巨大、散发着强烈怨恨与恐惧的冰山前。冰山里冻结的,似乎是前世白芍被推下悬崖那一刻的极致绝望。
黑衣白芍尖叫着扑过来:“不准碰那里!”
许平安抬手,一道凝实的混元屏障挡住她,另一只手却轻轻按在了冰山之上。他没有试图打破它,而是将更为精纯平和的混元之气,混合着自己坚定的守护意念,缓缓注入其中。
如同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万载寒冰上,冰山表面似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内部那狰狞绝望的画面,仿佛模糊了极其细微的一刹那。
“啊!”黑衣白芍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影都黯淡了几分,“你做了什么?!滚出去!”
许平安心中了然。强行摧毁这些负面情绪的凝结体并非上策,反而可能伤及白芍的本源神魂。但持续的、温和的渗透与安抚,或许能逐渐软化这些坚冰,减弱这心魔的力量。
他如法炮制,在不同的冰山、冰河支流间穿梭,不断注入混元之气与安宁的意念。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必须时刻维持高度的专注,抵挡心魔的攻击,同时精准控制力量,避免刺激过甚。
黑衣白芍的攻击愈发疯狂,但她的气息却似乎在缓慢减弱。她无法真正阻止许平安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时间在这片精神世界中仿佛失去了意义。许平安不知疲倦地探寻、安抚、沟通。他看到了更多白芍深藏的恐惧与悲伤,也看到了被冰封在最深处的、对温暖和光明的微弱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许平安感觉到自己的心神消耗巨大,知道此次已到极限。他缓缓收回了按在最后一座冰山上的手。
此刻,这片精神世界虽然依旧冰寒,但那咆哮的冰河似乎略微平缓了一些,某些冰山的棱角也仿佛柔和了少许。黑衣白芍的身影远远站着,不再靠近,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怨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我们还会见面的,师父。”她冷笑着,身影逐渐淡去,“下一次,你不会再这么轻松了。”
许平安深深看了一眼这片开始发生细微变化的精神世界,意识缓缓抽离。
……
现实世界中,夕阳已将天边和水面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许平安缓缓睁开眼,唇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这次深入的探索显然消耗不小。
而他怀中的白芍,早已在他法术的安抚下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恬静。只是她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显示着方才精神世界中的交锋并非毫无痕迹。
许平安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她,撤去结界与法阵,向着枕流轩走去。
回到客栈小院,正好碰上结束修炼的司星和约兰达。两人看到师父抱着熟睡的白芍回来,都是一愣。
司星眨着大眼睛,看着白芍安然睡在师父怀里的模样,小嘴微微嘟起,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羡慕,小声嘀咕:“哇……白芍姐姐真好……”
约兰达更是直接,湛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许平安抱着白芍的手臂,又看看自己高挑丰满的身材,脸上露出无比惋惜的表情,脱口而出:“哎呀!平安你抱得动白芍,肯定抱不动我!要不下次我抱你吧?”她说话直来直去,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只觉得那样也能和师父很亲近。
许平安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语出惊人的约兰达,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好像也不是不行”的司星,顿感头痛。想象一下那画面……他叹了口气,只得板起脸:“休得胡言!好好修炼才是正事!”
他将白芍轻轻抱回她的房间,为她盖好薄被,又在床边悄无声息地布下一个小型安神阵法,这才轻轻掩上门退出。
安顿好白芍,许平安没有休息,而是转身走向玫花的房间。
玫花正坐在窗边,对着桌上几株散发着淡淡蓝光的水草凝神感知,手边的玉简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符号。见许平安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事,站起身:“师父。”
“嗯,”许平安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沉吟片刻,开口道:“玫花,为师想问问你。在你的……那些记忆里,是否有出现过类似白芍这种情况?或者说,是否有遇到过能治愈、或者至少能缓和这种力量暴走的方法?”
玫花闻言,沉默了下来。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无数纷繁复杂的碎片光影,那是无数次轮回积累下的庞杂记忆。她仔细检索着,眉头微微蹙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很少。师父。关于她的记忆……很极端。”
“要么,”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就像个最普通的女孩,平平安安长大,或许嫁人生子,或许寂寂无闻,玄冥冰魄的力量从未觉醒,或者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在那样的轮回里,她……很幸福,也很脆弱。”
“要么,”玫花的语气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力量彻底失控,或者被恶人发现利用。她要么在痛苦中自我毁灭,要么……走向另一个极端。我见过她冰封千里,屠戮宗门,成为人人畏惧的‘玄冥老祖’……那条路,只有血腥和寒冷,没有尽头。”
她抬起眼,看向许平安,眼神复杂:“像现在这样,力量苏醒却又能被引导、被试图控制的……很少。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最终能稳定下来的……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
许平安的心微微下沉。玫花的记忆虽然庞杂,但因其轮回的特性,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她的话,无疑印证了白芍情况的棘手与危险。
“给我讲讲,”许平安声音低沉,“讲讲那些她暴走后的细节,无论是毁灭还是被利用。任何信息都可能有用。”
玫花点了点头。她开始讲述,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漠。
她讲述某一个轮回里,白芍被一个邪修宗门发现,被当成修炼邪功的鼎炉,最终力量反噬,将整个宗门连同所在的山脉冻成了死地。
她讲述另一个轮回,白芍在逃亡中力量失控,无意间冰封了一个繁荣的城镇,从此被正道追杀,最终力竭而亡,死时周身百丈冰雪不化。
她还讲述了一个最接近“成功”但也最可怕的版本——白芍彻底接受了黑暗面,主动吞噬寒冰之力,变得冷酷无情,建立起一个冰雪国度,奴役众生,最终引发众怒,被多位大能联手围攻,激战数月,打得山河破碎,最终同归于尽……
这些记忆碎片冰冷而残酷,每一个画面都染着血与冰的颜色。玫花叙述得很详细,包括那些邪修使用的手段、冰雪力量爆发的征兆、不同阶段的表现、以及外界尝试应对的方法。
许平安凝神静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对白芍的怜惜与担忧也愈发沉重。但同时,某些极端情况下力量运行的轨迹,以及那些失败或被证明无效的应对方法,也为他提供了一些逆向思考的线索。
不知不觉,窗外夜色已深,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
玫花讲完了她所能忆起的所有相关片段,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许平安长长吁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这些信息沉重而庞杂,需要他好好消化。
“辛苦了,玫花。”他看向眼前的二弟子,眼中带着感激。他知道,回忆这些并非愉快的经历。
玫花摇摇头:“能帮到师父和……她,就好。”她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能和师父这样独处,听他专注地询问,分享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哪怕内容沉重,她也十分享受此时片刻的宁静与安稳。
许平安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香囊,递给她:“这个给你。里面混合了宁神花、月眠草还有一点安魂木的粉末,有助于安定心神,助你入眠。”他看得出,回忆这些往事,对玫花的精神也是一种负担。
玫花接过香囊,指尖触碰到那细腻的布料和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草,心中微微一颤。她面上依旧平静,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师父。”
但当她将香囊小心地收进怀里,紧贴着那枚两仪木牌放置时,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那里,是她最珍视之物存放的地方。
“夜深了,好好休息。”许平安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出房间。
玫花站在原地,直到师父的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拿出那个香囊,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那安神的香气似乎真的抚平了她脑海中一些纷杂喧嚣的记忆碎片。她将香囊紧紧握在手心,良久,才仔细地将其收好。
许平安走出玫花的房门,并未立刻回到自己的屋子。
他站在回廊下,望着庭院中洒落的皎洁月光,心中思绪万千。白芍的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玫花的记忆提供了线索,却也展现了最黑暗的可能性。
他需要更多的知识,更专业的帮助。
沉吟片刻,他转身回到书房。取出灵讯镜和特制的信纸,略一思索,便开始落笔。
“花期道友敬启:暌违日久,殊深驰念。鹿雨店一别,忽忽数日,道友风采,常在念中。今有一事,或涉神魂安定、力量平复之疑难,特性同道之谊,冒昧请教。不知杏林宗传承之中,或有古籍所载,关于如何安抚异常亢盛或暴戾之本源力量,尤以冰寒属性为甚?可有精妙法阵以为疏导、禁锢、或转化?或有丹药能宁神固本,调和冲突?凡此种种,但有所知,万望不吝赐教。详情容后再禀,盼覆。”
他没有明确提及白芍的名字和具体情况,但相信以花期的聪慧和杏林宗的见识,能理解他的需求。
书写完毕,他以灵力将信件封好,通过灵讯镜的特殊法阵将其送出。一道微光闪过,信件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许平安才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
他走到窗边,望着碧水原静谧的夜色,河水在月光下静静流淌,仿佛能洗去一切烦忧。
然而他知道,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他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安宁。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