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穆站在临时搭建的高耸望台上，粗壮的手臂撑在木质栏杆上，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忙碌的军营。晚风带着戈壁的沙尘和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却深吸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沉醉的狞笑。这味道，是力量，是征服，是即将到手的丰美猎物散发出的诱人气息。
祈安城，那座该死的、像颗钉子般楔在他南下路上的边塞坚城，此刻在他眼中，已是一块即将被啃碎的硬骨头，虽然硌牙，但骨髓的滋味定然美妙。
“首领，”一名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的千夫长快步走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各部已重新整编完毕，勇士们饱餐战饭，士气高昂！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踏平那勍狗的最后窝巢！”
呼延穆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远处那道在暮色中显得残破不堪的城墙轮廓。他身材魁梧雄壮，如同人立而起的巨熊，裸露的胸膛和臂膀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那是他权力的勋章。他的眼神锐利而贪婪，带着狼王审视猎物的冷酷与势在必得。
“伤亡如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
“回首领，今日攻城，又折损了约一千五百勇士，伤者逾两千。”千夫长汇报时，语气并无太多沉重，在这位崇尚绝对力量与胜利的首领面前，伤亡只是必要的代价。
呼延穆冷哼一声：“三千五换他们不到两千，还搭上他们一个守将的命！划算！”他指的是白日里凭借兵力优势，不计代价的猛攻，终于耗死了那个如同疯狗般难缠的勍将李锐。虽然没能将其尸体挫骨扬灰有些遗憾，但斩断守军一臂，足以让他心情舒畅。
他的军事能力并非浪得虚名。能统合多个桀骜不驯的部落，组成这支七万大军，本身就需要铁腕与谋略。他善于利用己方的兵力优势，通过不间断的、多波次的猛攻，持续给守军放血，消耗其兵力、士气和物资。他看出祈安城西北角是新筑的弱点，便持续投入重兵攻击；他利用佯攻调动守军，寻找真正的突破口；他甚至能敏锐地察觉到守军箭矢、滚石消耗殆尽的迹象。
然而，这份能力与他深入骨髓的残忍和自大紧密交织。
“告诉儿郎们，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呼延合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嗜血的光芒，“城里的财物、女人，谁抢到就是谁的！让勍狗们知道，反抗我胥黎勇士的下场！”
“吼！”千夫长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与狂热，激动地捶胸行礼，转身跑去传达这振奋人心的命令。用屠城和劫掠来激励士气，是呼延穆一贯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在他眼中，失败者不配拥有任何东西，包括生命和尊严。
“首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乌穆大巫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望台阴影处，他手中握着一根缠绕着毒蛇骸骨的法杖，“那名勍国修士……似乎苏醒了。虽气息微弱，但不可不防。他的力量，很诡异。”
呼延穆浓密的眉毛一拧，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一个力竭昏迷的废物，就算醒了又能如何？乌穆，你和你的巫师们太过谨慎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奇技淫巧都是徒劳！”他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我们还有超过六万勇士！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他若再敢现身，本首领亲自拧下他的脑袋当酒器！”
他对个人勇武有着近乎迷信的推崇，虽然白日许平安的悍勇让他心惊，但他更相信人海战术的力量。那名修士再强，能杀十人、百人，难道还能杀光他六万大军不成？
乌穆大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看着呼延穆不容置疑的神情，最终还是将劝谏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低声道：“我已让其余两位大巫将‘庇佑’之力更多地加持给冲锋的勇士，并准备了‘蚀血诅咒’，若他再出手，或可一试。”
“嗯，”呼延穆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个别强者身上了。他重新看向祈安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传令！休整结束！趁着夜色，给我发动总攻！不分主次，全线压上！本首领倒要看看，这群没了牙的勍狗，还能撑多久！”
他低估了守军残存意志的韧性，高估了己方连夜作战的能力，更是完全无视了士兵的疲劳和可能存在的战术风险。他只想着一鼓作气，用最狂暴的姿态，将眼前这颗钉子彻底砸碎！他享受这种以绝对力量碾压一切的快感。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再次划破夜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更加充满杀意。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胥黎大营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火把被点燃，形成一片移动的火海，映照着一张张因嗜血和贪婪而扭曲的面孔。士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扛着简陋的云梯和攻城槌，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向着那座在黑暗中摇曳的孤城，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冲击！
呼延穆站在望台上，俯瞰着这由他亲手推动的毁灭洪流，胸中豪情万丈。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城门破碎，看到了麾下勇士在城中肆意烧杀抢掠，看到了勍国皇帝在他兵锋下颤抖的模样。
“祈安城，今夜之后，将成为历史！”他张开双臂，对着夜空咆哮，声音充满了残忍的自信心与征服的欲望，“而我呼延穆，将是这片土地新的主宰！”
狼王已经亮出了所有的獠牙，迫不及待地要将猎物撕成碎片。他看不见，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那獠牙之下，可能是他自己和整个大军的万丈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