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可能会弄出人命。”
“你本来就恨他们?不是么?即使真的出了事,你也只不过是在旁边推波助澜的一下,他们的下场如何与你无关。”
“我觉得我的恨意还没有到想要他们性命的地步。”
“你以为我们就到了么?伙计,放松点,谁都和那些家伙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说到底,大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过都是利益驱使着罢了。”
“既然都是拿钱办事,为什么要把事做这么绝?”
“你可以选择退出,也可以选择手下留情,但雇主可不会像你这么心慈手软。伙计,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对么?”
……
“你说得对……走到这一步,我没得选……”
“这就对了,好好干,干完这一票咱们一同拿钱回家过个好年,你答应你女儿今年回家陪她,对么?”
“嗯。”
……
“我们可能出不去了……哥们,替我们照顾好父母,哥进去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
安心:“爸爸……你在哪里……我想你……”
……
我:“!!!!!”
睁开双眼的那一刻……我便明白我做噩梦了……准确点说,我的大脑下意识将过去的记忆串成了一串,不断在我的潜意识里循环播放。
也许我这样解释是错的,但我姑且只能这样认为。
在外面举目无亲,四处奔波逃命的时候,我就总是这般做噩梦,进监狱以后亦是如此。
精神科的医生告诉我,我这属于心理问题……与精神无关……虽然在他眼中我仍然是个神经病,但种种迹象表明我只是心理负担太大罢了。
但,很明显监狱中的心理医生并不知道该如何治愈我的这种心理疾病,她只知道没事递给我两块巧克力,让我静心的同时顺便允许我看一些书籍。
说来可笑,这些书籍里居然有几本书是我年轻时写过的,例如《千年时间》,例如《十之王权》。
我记得,我写的小说应该早就被国家封杀了才对,可事实上市面上仍然能够偶尔见到一两本由我所写的“盗版书”。
嗯,改名不改内容,这些盗版书的销量还挺乐观的,然而遗憾的是我却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睡眠质量下降会直接影响我的身体各项指标……也许,我该抽空去见一见别的心理医生,至少……我认为监狱外的医生要远远强于监狱里充当“摆设”的医生。
这样想的时候,我又不禁摇头苦笑……
……
安心在临走之前留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密码则是我的生日。
我并未问她卡里究竟有多少钱,但她说之所以给我这笔钱是因为怕我把她的家具卖了。
那是她对奶奶的唯一寄托,她不希望我这个混蛋老爹因为没钱用就把这些老家具全部当掉……
事实上,即使她不说,我也不会这么做。可她在给我留这笔钱的时候,我没逞强……默默要了。
很丢脸……50多岁的人了还拿自己女儿的钱……可我没办法……让我这样一个人去打工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在我和鼠妈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我都没去给别人打工,更何况是现在呢?
话虽如此,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无论是我的长相还是我的个人经历……呵……谁敢用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老头儿?
这样想的时候,我努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任务很重,还有大概两周时间……安心就要结婚了,再怎么说我就这一个女儿,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她的婚礼我也必须去。
而且,还不能两手空空的去……我好歹是她亲爹,真要是什么也不拿就过去白吃白喝,恐怕会被婚礼现场上那些人不停地戳脊梁骨。
我得把最后这点脸面给留住了……而且……和往常一样……这次我也同样没得选。
呵,说来也可笑……我这一生……似乎都在做着一些无法选择的“选择”。
……
可……钱又该从哪来?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朋友恐怕早就各奔东西,就连我出狱的消息恐怕他们也不知道。
况且……我心里没底,我不知道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能不能认出我来,还把我当不当朋友。
钱啊……钱啊……钱啊……
想我一生奔波……到头来还是栽在你手上了……真不知道是不是等我快要闭眼的时候,你还缠着我,向我索命。
……
八年时间过去了……我确实和社会脱轨了……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站在时代前沿的人物,至少……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老了以后不会像老爸老妈那般连所谓的手机以及正常的电子产品都不会用。
可当我看到眼前的键盘早已从108键变成了149键,而且旁边还有悬浮手写光屏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也逃不出这个怪圈……
我也犯了绝大多数老年人都出现的错误……电子产品不会用,无法理解年轻人的行为,显得迂腐而又不可理喻。
不通情达理……
啧……曾几何时我还以为自己是个跨时代的思想家,结果被人家关了八年,再放出来以后就像是个得了老年痴呆的八十岁老人……
我不想这样,我得尝试改变点什么……例如先从寻找曾经那些朋友的联系方式开始……
然而……在尝试了几分钟以后,我便放弃了。
理由很简单,我居然连“电脑”的开机键都找不到……如果摆在我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像是电脑的电子产品是电脑的话……
难以置信……我离开家的时候是2040年……逃亡期间也并未怎么关注过科技发展之类的新闻……而当我从监狱中出来以后……
一个曾几何时走在时代前沿的中年人居然已经愚笨到连电脑开机都不会了……
这真是讽刺……不……应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黑色幽默了。
……
正在我为此犯难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以为是安心,可安心有家门钥匙,如若是她回家断然不可能敲门。
因此,我来到客厅,冲门外喊道:“谁啊?”
“叔叔……是我……”
门外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年轻人声音,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这小伙的音色还不错,再加上是安心未来的老公,因此我当时格外留意了一下他。
听到这个声音,我眼前一亮,毫无疑问,如果我无法与时俱进的话,那么年轻人就是最好的导师。
我赶忙打开门,果然,那个年轻人此时正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忐忑不安的站在我面前。
我赶忙将他请进门,笑眯眯地问道:“小伙子,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知道我这张脸配上我此时这不怀好意的笑容,看起来挺吓人的,但这正合我意,万一这小子和安心结婚以后欺负我女儿怎么办?我得趁现在好好教训教训他。
没错……趁我还记得住事……趁我还没老到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年轻人显然被我这个笑容给吓到了几分,他拉耸着脑袋说道:“安心不放心您……说您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因此让我来接您到家里去吃饭。”
“停停停,小子,我得给你上一课,你和安心还没正式成为夫妻呢,你就学着骗我,这你要是和她结了婚,你俩不得合起伙来骗我?”
“我没有啊……叔叔……”
我一拍大腿,说道:“还没有?安心是我女儿,我最了解这小妖精的性格了,想要从她口中听到一句矫情的话比登天还难,还接我上你们家吃饭,她宁肯做好了给我送过来,也不愿意把我接过去,她那脸比纸还薄的性格自小就随她妈。”
说到这里,我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他却小声嘀咕道:“那个……其实我和安心已经领证了……”
“领证了也不行!你们经过我的同意了么!就随意领证!啊?”
听到我的这句话,年轻人下意识说道:“阿姨和那位叔叔已经同意了……所以……”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微微作痛……无疑,他口中的阿姨自然指的是我前妻……而那所谓的叔叔自然是鼠妈现任的丈夫……
说到底……我早就变成前夫了……也许……以后这个年轻人也是管那个男人叫爸……而管我叫叔叔……
年轻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赶忙说道:“叔叔……抱歉……我说错话了……您别往心里去。”
“没事,安心没跟你说过么?我这人最记仇了,看在你是安心丈夫的份上姑且饶你一次。但是,你小子最好对安心好一点,如果让我知道你敢欺负她……”
说到这里,我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敢欺负她……”
“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放过你。”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显然被真的吓到了,额头上冷汗直流的同时,眼珠也在疯狂打转,看他这反应……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任谁都知道我当年是个“亡命徒”,尽管手上没粘过血,可好歹也是亡命逃了两年才被“抓”回来的重犯。
如果不是在监狱里举报成功,再加上表现良好的话,恐怕关我二十年,我也出不来……
也因此,在外人眼中,我是个十恶不赦,而且心狠手辣的狠人……
不……是不是狠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大家怕我,这就足够了。
想来……这也是某种讽刺,我这一生都在被人打压欺负,结果到老了,老到连胳膊都抬不动的时候……人们反倒怕起我来了……
人啊……人啊……人啊……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