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凡在纵横交错的书柜中穿行,找了好一会儿,连个手机的影子都没看见。他本以为手机会放在书柜的某一层的横阶上,毕竟任务难度才只有二星,但奈何这个小东西就是不现身。
奇怪,到底在哪儿?
浴室中不断传来哗哗的水声,犹如一位公主拿着玉篦打理自己的长发,听得薛凡心神恍然。
距离刚来时已经有十分钟了,十分钟对于洗澡快的男人来说已经要擦干身子换衣服了,但愿这家伙喜欢泡浴缸。
薛凡又悄声翘脚地溜进卧室,这里没有开灯,昏黑中只有电脑的屏保光交相闪烁。薛凡摸索了一阵,终于在电脑后面摸到了个平扁扁的东西,拿来一看,果然是手机。
居然放在电脑的出风口旁边,不怕把手机烤糊了么?也罢,先把手段做完再说。
薛凡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图标,一只U盘从半空中掉到手掌心。只是U盘的对接处并不是规规矩矩的USB端口,而是薄薄的PE端口。
薛凡直接将U盘插在手机后屁股的充电口里,只见屏幕刷地一亮,一个长长的读条从0%加载到100%,最后浮现出四个小字:侵入完毕。
“空间切换。”
将手机放回原位,薛凡心中默念组合技的名字,视野又切回了别墅外的树林中,冷风微微吹过,树叶都在哗哗地响。
“回到我身边,Sanoida。”
刚一开口,就听一阵破风声卷入双耳,金属球在转瞬间飞出了别墅,悬停在薛凡头顶上方。
回到主人身边也是智能终端的通用技。而且无论智能终端身处何处,就算是被锁在一间屋子里,只要使用这个技能,终端就会无视阻碍瞬间传送到主人身旁。
待一切都安顿下来,薛凡打开任务界面,只见任务提示的第一条末尾点亮了绿灯,意味着这个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等目标洗澡出来联系自己雇佣杀手了,这期间我也没什么好做的。
说起来,为什么一个难度系数才二星的支线任务会爆出顶级核机芯片这种珍贵材料?
从姐姐那儿接手了任务之后,薛凡就觉得有些蹊跷,按常理来讲,越是高级的材料,出货方式也必定越艰难。如果是在支线任务中爆出的话,怎么说也得是个三星级以上的难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顺利地完成第一步。
也罢,怎样都好了,就算真的调错了难度,也是系统背锅轮不到自己受罪,不要白不要。
薛凡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他很久都没这么自由过了。这一个月来都是围着悠黎转的,大小姐去哪儿他去哪儿,大小姐出事他出手摆平,简直就是个贴身保镖兼职保姆。
说起来,虽然我对她没什么感觉,但悠黎确实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他们居然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子痛下杀手?
薛凡明白,他所指的“他们”,也包括自己。因为在他还是四十多级中低端玩家的时候,也曾为了升级沿着主线任务杀过悠黎一次。
那晚他用的是一把蓝色品质的弓弩,穿着墨绿色的军衫躲在靠近悠黎小屋旁边的花园里。那天路灯的光线很足,花园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醒目,就算薛凡穿着和这些花草树木颜色贴近的绿衣,也很容易被人辨出来。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因为靠在窗边的悠黎一直目不转睛地拧魔方,别说有陌生人出现了,就算外面掉下颗原子弹,在她眼中也没有那27个花花绿绿的小正方体重要。于是,薛凡就在她眼皮底下抽箭搭弓、拉弦瞄准,射穿了她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薛凡总觉得那次悠黎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了,即便悠黎的眼珠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魔方;但就算这样,悠黎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处在原地假装无视,看着他举起凶器指向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对悠黎下手了,对这个手握缚鸡之力的女孩。
薛凡有时候觉得悠黎很悲惨,她诞生的意义似乎只有不断地受死。作为主线任务中一个领便当的人,就算被玩家们杀了上千次也能满血复活,为下一个玩家服务。
但NPC就是这样,他们或是原地不动,或是不断被人杀死,或是不断说着重复的话...总之他们的存在就只为一件事:增加游戏的乐趣。他们没法改变什么,甚至连改变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归根结底他们只是一串数据,一串代码。虽然一个个都人模人样,但实则比草履虫还要低等,他们根本没有拥有灵魂的资格。
杀死悠黎的时候,薛凡只是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住在哪里,暗杀的难度系数是多少;至于她喜欢魔方和甜点,不喜欢睡硬板床,总像个小精灵一样耍得人团团转这些事,薛凡一概不知。甚至在箭矢射穿她太阳穴的时候,连她的样子都没看清。
我杀死了一个女孩,直到她死去很久之后,我才得知她很漂亮、很可爱、很讨人喜欢,那时我本不忍杀她的。
薛凡总是走马观花地生活,走马观花地做事。待走过了千山万水,才忆起路上的某一朵花似乎很美。想调转马头回去寻找,才又发觉那朵花好像被马蹄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