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转瞬即逝，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和不变的冬日朦胧天空下，我们一步又一步地向着圣诞节迈进，在准备工作的忙碌中，圣诞节前夜还是悄无声息地叩响了门铃，神圣的夜晚降临了
12月的寒风看起来并不想把力量在年前就储存好，而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在我们基地外盘旋，嘲弄般地，吐出让人光是一听就从头到脚感到寒冷的呼吸
“这样的天气，就是圣诞老人也不会想要出勤吧，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说笑的，毕竟要给全世界多少人带来欢乐和喜悦的泪水，怎么能因为这点风雪就止步呢？况且老人居住的北极，应该是终年就是这种天气吧
真好啊，毕竟是圣人，能够给好多人幸福，而我呢，好像能做的就只有...
“我说指挥官啊，把圣诞树立在这里好吗？”
无视我手上几乎要把我肩膀压掉的货物，WA隔着一堆杂物询问我的意见
“稍等一下”忍住如同燃烧般的疼痛，我把重物放在地板上，然后看向了摆放在食堂中间，看起来非常“新鲜”的圣诞树
毕竟是专门派遣小队去进行选择砍伐的啊，从树林里选择一棵还算是美观的树，在确保其能够在食堂塞下后，将其作为食堂聚会的中心挂上各种彩灯
看着高达至少四米的圣诞树，一种奇怪的渺小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挺不错的，就放在这个位置吧”
为了加固，人形们还特意使用了一系列手段把它固定住，在它的正上方，食堂透明的天花板投下宛若雾气般的太阳光，将其变成一副冷色调的印象画
”真好啊“我这么想着，准备回头把重物重新起
嗯？刚刚明明还在地上啊，我明明...
结果，是被突然眼前的少女捡起了
今天的春田，换上了冬日特制的白色毛衣和红色披风，看起来好像也属于那副冬日的印象画里的角色，也许是某位童话里差点被狼吃掉的娇小少女？
头发扎成了两条好看的麻花辫，刘海亚麻色丝绸般地垂下，在亚麻色刘海下，是那双随时给予人信念的的翡翠色瞳孔
“连人形都觉得重，指挥官还是不要勉强了比较好啊”
她好像并不在意手中的重量，可恶，至少分担一点给我吧，要不然我会被当成让手下干事自己跑去摸鱼的坏人指挥官的啊....
“居然叫春田姐拿那么多东西，自己却两手空空？指挥官可真是心大呢”
怕什么来什么，刚刚完成固定圣诞树工作的WA，这时唐突地插话了，一脸鄙视，啊，不过这也是她的标准表情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来吧，让我来拿”
我近乎祈求般地看向春田，她只是歪了歪头，然后笑着
“不行哦~这么重的东西，万一伤到手怎么办？还要演奏的哦”
一句话就让我无法反驳，无愧是春田的绝技，总是让人反驳不能，大概某天能在退役后担任律师人形吧，很帅气地在法庭上喊出“我有异议”这句话，可以说是太帅了
“我说，今晚肯定有圣诞舞会什么的吧？”
“是啊是啊，超期待的呢”
去年圣诞节报道的春田，自然是没有体验过在我的糟糕舞步中寻找平衡的痛苦的，而至于我以前的舞伴，正站在旁边，用几乎是恶毒的口气吐槽着
“指挥官跳得可差了，可以说和喝醉了的家伙基本没区别”
不好意思啊，除却跟着摇滚或者电子乐晃动以外，我基本不会任何“舞步”，碟片播放的音乐，不要说踩重要点了，我几乎能保持平衡都是一种奇迹
作为我的副官而与我共舞的WA，可以说是受尽了折磨，被我踩脚，把差点跌到的我扶正什么的，活像一个操作不太听话木偶的傀儡师一样
“哦？是吗？那，我稍稍有点好奇了呢”
“今年春天姐不会也想受那种折磨吧？”
说笑吧？！我尽量用认真而不被看穿的表情看着春田，她只是回报着微笑，并不打算在现在给出回答
“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当然，和WA酱跳舞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啊，呵呵”
将食指关节贴在嘴唇上，春田不无欢喜地笑了出来，WA的锐气大概一下子变成只有五了吧，脸也迅速地起了变红的化学反应
这家伙，是虾还是蟹啊？
春田抱着重物走开了，WA就在这时注意到了我窃笑的脸
”不~准~笑~!!!!!”
在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之后，我就在工作布置里花掉了一下午的时间
恩菲尔德不知道起了什么兴致，兴致勃勃地要求搬运一架钢琴到食堂，在我问起她会什么钢琴舞曲之后，她不无认真地回答说
“不会的话，就让我放曲子给大家听吧”
结果，等我们劳神费力地把钢琴和音响准备好之后，已经接近傍晚了
“差不多了”我思考着，接着，回到了办公室，简单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许久不穿的公司礼仪服装，看起来活像是某个地方跑出来的倒霉士兵，或许我该在被调任前写一封要求书
把领带在脖子系好的时候，我几乎是花了要把自己勒死的力度，结果废了不少劲，也没能系好
“得了吧，要是春田在的话...”春田肯定还在忙着舞会的事情吧
说起来，去年我是怎么系好的来着，是谁帮我系好的来着
答案正要在脑袋浮现的时候
“指挥官？你在干什么啊？！”好慢啊！
还是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和春田完全不一样类型的副官，WA出现在了门前
答案什么的，不就出现在门口吗？
或许是准备好了舞会的服装却又害怕大雪打湿吧，她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在外面，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密探般的衣服，和娇小精致少女什么的，完全不搭调
“我说，我在门口等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有出发啊”
啊，原来一直在门口等着啊，这家伙难得有次人情味，果然还是要好好珍惜一下的
“久等了，那么，一起走吧？”我给自己打滑的皮鞋外套上了一层胶靴
其他的人形，除去维持工作的，已经都在食堂集合了吧，踩着漫过脚踝的雪，我庆幸自己套了胶靴的同时
“我说，你不冷吗？”
看着WA的黑色高跟鞋，我自己都打起了哆嗦
“与你无关”她把脸埋进大衣的领子里，彻底与世隔绝了
“我说，你要不要...”
“已经快到了，不用担心我了”
是在勉强吧？如果把脚冻伤的话，今天晚上又该怎么跳舞呢
“那么...”
我停止了步伐，像拔萝卜似地拔掉了脚上冻得梆硬的靴子
“等下...你在干什么啊！笨蛋！”
“这下我们扯平了，再说，被人看见的话，会笑话我的”
在大厅外的灯光下，我实在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猜想那该是冷笑着的脸吧嘲笑我吧，就像去年一样
可是，把脸埋在衣领的她却一言不发
就这样，迈着几乎冻僵的脚底的我俩，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今晚整个基地中央的食堂
暖色的灯火取代了白昼的冷光，光是被照着就仿佛笼罩在那神圣的温暖里
发出那灯火的是宛若夜晚太阳般耀眼的装饰灯，在太阳下立于天地间的，就是那北欧神话的世界树般的圣诞树，在挂满枝头的各色灯泡的各色光芒，仿佛在于来自大壁炉的火光共舞，在整个大厅散播着欢乐和温暖，是的，当之无愧的光的舞会
人形们也穿上了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礼服
穿着宛若名媛般的莫辛-纳甘，和这一年来的老练战士完全不一样，蓝色的舞裙飘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冷若冰霜的416也来了，或许是珍藏的礼服吧，把她包裹着，紫色的裙裾飘扬，让人想起了盛开的紫罗兰，配上裙子上的白色花朵，打造出了世间不该存在的无垢陶瓷人偶
我站在台上，腿却不住颤抖，是寒冷，还是激动，还是被邀请跳舞的恐惧
不像其他的指挥官，我最痛恨的就是冗长无聊的演讲了
“在这特别的日子里”我咽了一口口水
“让我们洗刷掉平日的疲劳与悲伤吧，我要感谢大家，在任务中幸苦大家了，没有你们就没有如今的基地”
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
“那么，在感谢各位无偿准备这次舞会的伙伴们之后，请各位敞开地吃，畅快地跳吧，干杯~~~”
伴着一阵“干杯”的海啸之后，我跳下了临时搭建的演说台，这份沉重的心情，还是不要陷入太深比较好
说起来，春田到底跑哪里去了？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见到她
无所谓了，我先找个地方去躲着，不要再出洋相了
刚好，恩菲尔德开始伴着音乐演奏了，我也该找个地方.....
“指挥官！”跨越人群和音乐，在声浪的一片哗然之中，傲然站立的蓝色少女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少女这样呼唤的我，在原地冻结
好美
美到令人质疑眼前场景的真实度
端庄又不失魅力的舞裙，是深沉而成熟的蓝色，在胸口呈X状态的丝带的中央，镶嵌着白色的，雕刻般不朽洁白的花朵
而那双看着就不想移开目光的翡翠，正饱着感情望向我
“太难移走眼睛....”也逃脱不掉了，我这老是想要逃避的坏家伙
自台阶下慢慢走下的春田，与其说是赴会的少女，不如说是主宰这里的女王
而我？我不过是扫兴的存在
可是，舞会女王的邀请，谁能拒绝呢？
在欢笑和赞叹声不绝的人群中，她向我伸出了手
“请和我共舞一曲吧，指挥官？”
像是电影里的贵族大小姐一样，她踮起脚尖，然后轻轻捻起裙边，向我行礼，同样也是不容拒绝的邀请
“额，哦哦哦，好，我这就来”
在危机感彻底被温暖和幸福浸染之后，我象征性地伸出了手
她那陶瓷般的手娇羞地伸出，与我的手重合
那么，就这样来一次舞蹈吧，就好像明天是末日一般的起舞吧，成为我这一生最为珍惜的记忆吧
手传递过来的是，那个人的热度和温暖
春田的手，是这样的细腻吗？连我都有些惊讶
光芒在翡翠中舞蹈着，在挑逗我，在鼓励我，然后…
恩菲尔德的手指加速，曲风一转便变成了活泼的波尔卡舞曲，在春田的引导下，我们钻进了人形的舞池
这算什么？是简·奥斯丁的小说亦或者是《飘》的电影场景？我可说不上啊，只希望这不是《安娜·卡列尼娜》的场景还原。
跟着春田打着圈子，平衡几乎是要失去了，但是我没有像去年那样出洋相，大概是改掉了消极的态度吧？
刚这么想着，我就走错了一部，好在动作幅度并不大，无人注意
就在我懊悔着的时候，也许是一丝表情暴露了内心的优柔寡断，春田将脸凑到我的耳边，轻声低语着
“没关系，我会照顾指挥官到最后的，请放心地跳吧”
蓝色的丝裙和我的衣服摩擦出好听但细微的声音，舞步可以说进步太多
但是总有什么不太对劲
好像我在拿着别人的腿跳舞一样，总有一丝不自在缠住我的腿，让我无法放开
“怎么回事”
但是，春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吧，那种幸福的表情，即使是爱笑的她，我也很少看到
“指挥官的舞，虽然自己说跳得很差，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呢”
“开玩笑的吧，我这样基本上是菜鸟中的菜鸟”
“指挥官会跳什么样的舞呢？”
“我想想，大概自己在办公室里的摇摆算是一种吧”
春田身上的温暖传递到我身上，好像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我的胸口，在听到这之后，她轻轻地笑了
“真悲伤呢，那种舞，只能自己跳呢”
是啊，只能自己跳，自始至终，我都在一个人起舞，不求关注，不求回报
但是，总会有人盯着我的舞步，即使那样，有的人也愿意邀请我参加舞会
“一定不能迟到！”
那家伙，去年也在门口等了很久吧
笨蛋，冷的话就多穿点啊，即使是人形，也禁不住那种极寒啊…
“指挥官？”
糟糕，走神了
和女王跳舞的时候却留心另一个女孩，我真是个差劲的恶棍，理应被处死吧
就在这一刻，恩菲尔德切换了曲子，这下变成我说不上名字的活泼曲子，大约是爵士时代的遗留物吧
这家伙今天也是一副钢琴师的打扮，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着舞裙，而是穿着英气逼人的小西服和衬衣，和日本歌剧里的男角女演员算是异曲同工
在活泼的曲子下，春田的表情却不如之前那样炽烈了，不，是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吧，热情过头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指挥官为什么不喜欢跳舞呢？”
“从小就排斥吧，手脚协调又差，身体僵硬，属实不是一块好材料”
“真是可惜呢”
不不不，那家伙不是这么说的
“就因为这个就放弃了？你就真是个差劲的指挥官！”
她是这么说的
那个总是直截了当指责我的别扭少女
那个酒红色瞳孔透露出锐利目光的少女
那个，讨厌我到极点，却在门口差点冻坏了的少女
如今，她却在…
在我转身的同时，偶然瞥见的某个角落里
身穿着那件不搭调的大衣，喝着不搭调的酒，坐在不搭调的音响后面的角落里
糟透了，这家伙
明明要我不要自暴自弃，自己却先放弃了吗？
一个回转
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悲伤，暗淡下去的红宝石
两个回转
“不要紧的，跳就是了”，她曾说过的话语
不是她不能帮我
是她想和我毫无任何修饰地跳一次吧？
音乐休止的同时，我也明白了
恩菲尔德黔驴技穷了，演奏两个熟悉的曲子已经是极限，她长舒一口气，加入到舞池之中
“对不起，春田”
对着女王，无名之辈发出了温柔的抗旨
“和恩菲尔德一起跳吧，她一定跳得比我更棒”
粉碎了，那张脸上所存在的一切美好，迅速布满了严冬的、破碎的悲哀
“为什么…”
“WA在那边偷懒，我必须得让她好好地跳一曲”
“可是…”
没有可是，我领着她，拉住了恩菲尔德
“恩菲尔德，和春田跳一曲吧”
“额…”她似乎还有反对的意思
“这是命令”
这下，恩菲尔德就没有反抗的意思了吧
忠心的骑士，比我这个无名之辈更适合女王
接着，我奔向那个角落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少女的表情，混杂着惊讶和惊喜，我的猜测，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得到证实了吧
“指…指挥官…你干什么…”
“我只想和你共舞”
我伸出手，向黑大衣发出邀请
“你…你疯了吧”
就是这一刻，我抓住了机会，也抓住了那衣袖下的白皙手指
原来你的手，还是那么冰冷，那么不尽人情啊
结合着惯性将少女拉进拥挤着的喧闹人海，在那闪耀的灯光之下…
是许久不见的，带着红晕的笑脸
伴着光芒和乐声，她抓起大衣的肩部，然后将它抛入空中
黑色的舞裙，虽然少了几分浮华，但是和赤红的眼睛相衬托，犹如黑曜石荒野中的那一抹红宝石发出的闪闪光芒，庄严而美丽，是的，那种荒凉的美感，黑夜带给人的美感…和这个冬天，太过于相符合了
在没有人演奏的音乐中，我们起舞了
或许笨拙，或许难看，或许不协调
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只想和你共舞
“你这个笨蛋…”
“这身衣服，是新买的吧？”
“…”
“这首曲子是探戈的曲子呢，"跳探戈不会犯错，不像人生，很简单。如果跳错了，接着跳下去就行。所以探戈才如此迷人"看过的电影里的人物如此说过，虽然我不会探戈，然而，我不想跳错人生的步伐，我不允许你在一旁消沉，浪费这一身衣服”
“和去年一样笨呢，你啊，怎么也没有变过”
“或许是吧…，真希望我永远也不会变”
就这样跳着吧，就这样来一次舞蹈吧，就好像明天是末日一般的起舞吧，成为我这一生最为珍惜的记忆吧
结果我终究没能跳高探戈，但是，WA却一直在笑，真开心啊，沉浸在这仿佛无尽的舞蹈之中
她的曲线渗入我的身上，重量和平衡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颗心脏重合一样的跳动
当休止符敲响，我俩喘着粗气，注视着对方的双眼
然后，各自羞涩的把脸别开
“不…不好意思…”我首先说道
“真是个笨蛋呢，你…”
好想一直跳到天明啊，但是，不可能的吧
就和眼前的光景一样，只会是一瞬消失的美好
那我的心，会不会也在光景消失后改变呢？
正要放开WA的手，其他人围在我们周围，热烈地鼓起了掌
在其中，鼓掌最热烈的，还是春田
可是，明明掌声那么热烈，为何她的脸上，却还是有那一丝伤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