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医馆 内院
自那次对话之后,已经有十七日了,月铭每日保持着修决的血修的血动篇来作为自己除医理外,每日的必修课之一,一招一式,随身行,看似若缓,其为了养身而令血动。
“奇怪…”月铭这十七日来,每在初阳时分就去修炼血修篇,可如今,其体内的血修之力在十日之前,便丝毫没有长进,令他十分奇怪。
“是我的方式不对吗?”月铭思索着这些天来的修行,以及这些天的日常行为,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在打算运功完最后一遍,便去找寻李师傅,再请教一下。
而除了练功与医理,两人这些日子也多少出门一同去邻里街坊寒暄以及去探查一些病人。
随着一段时间的随行,也令那原本只会打打下手的少年,在一次次的就诊,询问,以及一些医理的运用也在加深,而这天,刚过完月中旬之时的一日,在这一老一小回来的这天晚上,一件事…成为了令这原本平静的灵山城,惊起那原本平静的水面的,一颗石子。
………………
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披肩散发着,而那脸庞的伤痕和风尘,使得那原本有些柔和的面庞,也有些许的狰狞,她双手抱紧着自己的胸怀,似恐惧,似悲伤,又似不舍,而在她出现在那医馆门前时,月铭听见自己身旁的那位原本有些和蔼的老人,指骨间止不住的响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妇人感觉这一生所走的路,没有哪一次,甚至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长;原本仍在安详的陪伴着自己的家人,能够一如既往的和邻里寒暄,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才…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雨夜,无数次经厉过的雨夜,笼罩在村庄中,原本仰仗着天吃饭的这个村庄,好不容易能够等到一次雨后的休息,能够与家人一同享乐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呢?
衣着华贵的公子,和他身边那些身着墨色披风,带着鬼面具的人,行走在这里,原本,只是随行的过客,可却变成了,那本如梦般美好的平凡,消散的一刻的序幕…
他们来临时,没有任何对这些人的话语,没有任何表情,衣着华贵的公子,也只是站在一旁笑着,一切都十分的规律,十分规律的……………屠戮。
妇人原本有着一个完整的家,一位包容她的夫君,两个可爱的孩子,而在这一刻,全部没有了,只是,在记起了,村中的老医师,在把她挖出来,在死前最后交代她的话,转交的那一份信物;告诉了她,报仇,以及………毁灭“噬生咒”。
灵山医馆 内室
月铭一如既往的按照李师傅的话语去执行着,换水,煎药,取针,以及安神香的更替和填量,只是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随着一次次熟练着,在有条不紊且效率的同时,也在学习着李师傅救治人的方式。
“…气海散乱,五脏错位,其神状若无物,瞳孔无感,筋骨脉络皆有积郁不散阴寒,血气虚浮……这…宛如从坟墓里爬出的死人一般啊…”李师傅一边诊断着,一边说出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推论,而他的眼神,更是时不时扫向妇人颈上的,那枚刻着一叶的石片。
“她………可是凭借着这股意志撑过来的吗?”叹息中,老人的语气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钦佩,可更多的是,一种惋惜。
月铭并没有多言,医者在主医之时,最忌耳边多言语,若无抉择之刻,则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医师,而现在身为辅医的他,也不能违背这个规则。
只不过,当他听到李师傅的一番话后,也不禁被吓了一跳,虽然不知此人来自何处,可能够拖着这样的身体来到灵山城,哪怕最近的村落也有数十余里,更何况这个妇人的眼睑的阴郁中也能看出她数天没有合眼的迹象,纵使月铭试想自己,若非修为有成,自己也断然做不到。
这时,只见老者把一只枯老的手,伸向妇人的颈前,把那刻着一叶的石片吊坠搁在自己的手心中,轻抚着,而后望向了南方…
“老朋友,愿你安好…”言毕,李师傅逐渐闭目…
南方 某村落处
“嘶…呼…嘶…呼…”那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不断的吸气,而在他周围环绕着的,却是一个个死相狰狞的人…有的人被吊在树上,面容惊恐,有的则是在地上七零八落,是的,四肢,头颅,甚至是脏腑都散落在地上,而那些尚完整的面孔,临死前似在恐惧的咆哮,又似在愤怒的哀嚎……只因………那地面上散落着的,还有不满十岁的……孩童的肢体…与空洞的头颅…
周围的一幕幕都是血腥的,天上的雨越来越大,似要冲刷这一幕幕血染的地方,似要洗刷着被屠戮的生命的怨恨,可…那也只是让这份血,流向了下一处…又下一处…
贵公子在吸食这一些血液,同时在吞噬着周围旋绕的黑色气息,他那原本笑容的面庞,在此显得十分的扭曲,而这时,他面向着自己周围的那些鬼面黑衣的人,用着尖细而刺耳的声音说道:“不够!!还是不够!!这咒文还是不够治好我的伤!!!我要更多的血食!!!以及更多的恨意!!”
这时,一位鬼面人站了出来:“你只是还没有彻底熟悉它而已,现在你‘吃’的已经够了,至多三月,你的伤就能痊愈,而且你的修为更能再升一层,很合理的交易。”
而这时,那男子突然如鬼魅般的出手,单手虚握,正对着鬼面人的脖子:“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万一…我被你们骗了,我又该找谁算账啊?咯咯咯…”
他阴笑着,一枚若蛇一般竖瞳微微闪动着,似要把他面前的人看穿一般。
“我教从来不失信于人,更何况你的父亲也是我等的功臣,于情于理,我等也不会对自己的协助者出手的。”鬼面人如此说着,同时摆起手,让后面那些准备上前阻拦男子的其余鬼面人停下。
而这时,那男子也放下了收,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整理着仪容,笑道:“这个我也能理解,只是快一点不会更好吗?毕竟这样我也能早日去加入你们的队伍啊。”
他拍了拍手,而后继续道:“这样吧,除了我父亲答应你们的那些交易以外,我再送你们点好东西,而你们也帮我多找点好点的血食,我们双赢,如何?”
鬼面人沉吟了一会,雨,也在逐渐的作响,一阵雷鸣闪过,他抬起头,用着略带愉悦的语气说着:“好。”
…而那个样子,宛如这世间,真正的鬼魅一般。
灵山城 灵山医馆 黄昏
于内院中伫立的老者,摩挲手中的石片吊坠,回忆起那时,那尚在半百之时的自己,于那一个平凡的小村中,遇上的,一位…有缘人。
……
…
“喂!老家伙,该去吃饭了,你这样每天赖着,以后没人照顾你你还能好好活着吗?”一位尚未结发的小姑娘在冲着躺在田边的身影说道。
“唉…都说人过半百当知天命,我这都五十几的老头子了,你们也别老折腾我啊…”
一阵成熟而又有些沧桑的声音传出,可那本该如老者般沧桑的面庞,却如同一位不出三十的壮年一般。
“呼啊…这才刚到午时吧…”男子揉揉自己的眼,观望着周围的风景,平淡而又柔和,微风吹过,在无边的绿色田野里引动了生命的跃动。
位于这一方的小天地,正是平静与祥和的聚集地。
那男子虽有白发位于鬓角,但面容仍年轻,相较那王公贵族之子,有其浪子风韵而不失成熟,虽无剑眉星瞳,但因其周身气度不凡,却也有在人群中超常人的存在感与印象感。
“今天也差不多到时候了…”男子自言自语,而后不疾不徐的走向村中一村舍的所在地。
只见和其他屋舍的居民不同,这里没有什么粮食和家禽,有的只有奇异的花草和各式各样的书籍,还有一些是煎药的工具和银针,俨然如同一个小医馆。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其相貌身材若七旬之人,在不断翻着书本,又在摆弄着手边的草药,似在调理着份量。
"来了?"
老者对着门口的男子淡淡的说着,而那名男子也有些半颓废,半不情愿的踏进门,仿若一个顽皮的学生不愿听课一般,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见这男子嘴里衔着草根,双手抱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虽仍有少年之气,可两鬓斑白的痕迹,也向人诉说了在他身上所逝去的岁月…
老者有些失笑,而在这段时间内,他孜孜不倦的在为男子诉说一份份医理药理以及人之血脉,经络的知识,而那男子却并无任何反感,令那刚入门的样子,仿佛看上去如同一场玩笑一般。
看着男子勤奋的样子,老者笑了。
男子不解问道:“大哥,你看着我这样很好笑吗?”
老者答:“你能勤奋如此,我本就开心。”
“你还真是一位奇怪的人,救了我,不要财宝不要长命,只是过来让我学习,令人摸不到头脑。”
老者面向他,笑道:“因为,纵使我长命百岁,也无法逃脱死亡,而传承,可以长存。”
男子若有所思,回答他:“那你死之前,记得告诉我,我也好送你。”
他的双目中有些波澜,可最终平静而稳重,犹如孩童,却又像看透红尘的人。
老者摩挲着手腕上的石片,看着那逐渐在消散的石纹,笑说着:“好,那记得,也给我带点好东西回来…”
…
……
………
世人言,人心隔肚皮,有些人铁石心肠,毫无感情,于是那天地间的石头,便是人眼中,最为无情之物之一,可谁知,于那众生眼中,石之所以坚而不屈,本为其身,而其心之所在,为其…不世之柔…
在回忆的记忆中苏醒,李混风看着手中已毫无痕迹的光滑石片,心中…渐渐打开了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
“果然还是有些不成熟啊…”
他自嘲一笑,周身无风自动,气势逐渐攀升,而周围的鸟兽,也在惊颤中,远离。
“本以为,我应不会再怒了…”
他脸上的皱纹也消退,发色也变成了乌黑,而唯独不变的,是瞳孔中那令人心颤的幽绿之芒。
“我不知道…你们来自于哪里…”
围绕在周身的气息骤然狂暴,而他的身躯,也由一名老者,变得如青年之人一般的健壮。
“他是我的大哥,我的恩人,我的挚友,亦是我的…老师…若你等伤了他半分,我定要让你等尽数陪葬!于此世再无魂返之处!”
灵山城的夕阳…于这一刻,被染上了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