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河水不停拍打着挂在混凝土露出的那几根钢筋上稍微幼小的身影，绿得发慌的水草已经因为河面聚集的坍塌能而变得焦黄，与河底不知为何搅动起来的淤泥和不知名生物的乳黄色碎块缓缓堆积在四周围残骸的夹缝中。
“咕~呵！咳咳！”
彼妮娅突然从昏迷中惊醒，破碎面罩里淤积的河水和雨水趁此时灌入彼妮娅的喉咙中让她不停地咳嗽。双手勉强地将面罩扒下，浑浊的河水带着污物被彼妮娅干呕出来，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昂起头疲惫而无奈地喃喃道：“被冲走了啊……”
沿着这条被破坏的大桥的碎石瓦砾爬到了河岸，面朝天躺在湿冷的地面上的彼妮娅得找块干燥的地方清洗伤口和跟换破损的潜水服，还好所需的东西都在彼妮娅挂在胸前的背包里，并且背包也是挺坚固的。
泰晤士河的水流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变得湍急起来，通体散发的淡淡的翠绿色也在向外辐射着令人不安的能量，从上游冲下来的受污染的河水里面的坍塌能浓度已经很高了，而天空的雨却依旧在不停地给地面带来更多的坍塌能。
彼妮娅也是庆幸，81给的镶嵌着一块坍塌能晶体的项链没有被冲掉，翠绿色的坍塌能结晶在彼妮娅的手心里融化，然后汇聚成一团散发着翠绿色光芒的气团，连同彼妮娅周围的坍塌能一起，如同遇到了幼儿园老师的小朋友一般，活跃起来。
“噌！”
一家封闭的店面的金属卷门被切出了一个口子，彼妮娅还没有跨过卷门的口子，一股腐败的气味就从口子力涌出来。
“嗒~嗒~”
靴子踩在积着水洼的黑绿色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是不是错觉，早已对这种味道习以为常的彼妮娅甚至觉得比起以前去过的普里皮亚季的那个河港里的味道，伦敦这里的空气还稍微带着点香。
往上沿着楼梯走到三层，用汇聚在身体周围的坍塌能清理出一块相对无菌的干净空间，彼妮娅脱下了潜水服，开始治疗自己。
半个小时候，换成一套紧身战斗服的彼妮娅拉开头套，从一处街道的拐角缓缓地伸出头去。这件特制的战斗服听81说在能量电池没有被消耗完的情况下能防御大口径枪弹的直接打击，缺点就是穿在身上有点重，何止是重，彼妮娅甚至还能列举出这套战斗服的其他缺点，比如说因为某人的恶趣味而出现的大面积半透明材质的部分。
要不是随地找到的破布披在身上，只身一人走在大街上的彼妮娅都会因为看起来是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战斗服而羞红脸。不过话岁如此，除了天知道在哪里冒出来的感染者，也没谁会碰到彼妮娅。
蒙蒙的雨雾中，四名感染者拖着浑身囊肿的已经发墨绿的身躯在街上，淋着雨漫无目的地游荡者，它们的皮肤像是被硫酸泼过，无论是表面的气孔残留还是藕断丝连的里面露出黑色的干枯肌肉，都在展现着这些因为过量坍塌能而感染的人类它们非人的姿态。
丧失理智甚至会丧失本能的行尸走肉最终还是会成为地面上不可名状的受污染的碎末。
不过，在它们彻底归西前，感染者的攻击力和威慑力还是实打实的。一个碰着就死的行尸走肉不畏生死地扑过来还是挺可怕的，但对于见识过更加可怕的东西的彼妮娅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装上了消音器的左轮手枪从枪口和弹巢中飘散出来的烟气表明这四只感染者被子弹夺去了生命。待到彼妮娅走进这四名感染者的尸体上一看，无论是衣着还是皮肤的衰老程度都还是新的，这说明这四只感染者在几天之前还是人类的一份子。
“就像情报中说的聚集地沦陷么。”彼妮娅咬牙缓缓地站起来，身上的伤痛还不足以支持彼妮娅做出什么剧烈的运动，不然内伤的炸裂加上外伤的撕裂会疼的要死。
“嘶~”因为扯到了腿上的伤口而倒吸一口凉气，彼妮娅沿着这条已经逐渐积水的街道走下去。雨还在下，湿润的水汽缩产生的白雾也被染上一层微微的翠绿色，不知是雾中本身就带着的，还是印照着天空翻腾的污染云。城市的下水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加之建筑物的废墟将部分下水道口堵住，这座被雾笼罩这的死城出现了严重的内涝，低洼的地段简直成了水塘。
有些地陷的地方或许是下水道，总之，拇指大小的条状生物在水塘面上游来游去，或许它们是得到了坍塌能的抵抗性，或许，水中的坍塌能还没有达到它们的承受上限。这些恶心的长有脓瘤或者光滑折痕的爬虫似乎是察觉到彼妮娅的到来，纷纷向她所站着的一块混凝土块爬来。
这些小东西似乎并不知道彼妮娅的危险性，就像是飞蛾一样将带着生命气息的彼妮娅当成了篝火。就在彼妮娅在碎石瓦砾间跳跃的时候，两条带有鳌钳的手腕大小的长蠕虫从水中钻出，也往彼妮娅的方向爬来。
彼妮娅快速掏出手枪对着那两条蠕虫开火，就像是爆浆牛眼一样，蠕虫头部被子弹炸开，粘稠的液体将周围的碎石覆盖，而剩下的一节像条蛆一样抽搐。
“得赶快离开了。”彼妮娅自语道。
又过了十来分钟，彼妮娅站在一栋建筑物的顶楼，黑色的不知道是淤积的尘土还是死去的苍苔，印出了彼妮娅的鞋底。望着远处的在鳞次栉比的楼房间若隐若现的泰晤士河，彼妮娅缓缓举起了手中唯一一发信号弹，由于坍塌云的缘故，大部分的电磁波根本就无法畅通，人类引以为豪的通讯技术被限制成靠喊都能解决问题的程度，而少数的能够在电磁干扰下正常使用的通讯设备，那彼妮娅少说也得再带上十七八公斤的设备。
“砰！”“休！”
亮度极高的红色信号弹如同欲将乌云击穿的利剑，被发射到百米的高空，‘如果81姐和奥妮托能发现就好了。’彼妮娅这般想到。
正当彼妮娅回到楼梯口准备已经往下层走的时候，一声爆炸传入了她的耳中。“什么？！”彼妮娅惊讶地转身跑出了楼梯到天台眺望。
仅仅相隔两个街道的一处居民楼燃起了大火，升腾起的黑烟就连河的对岸都能轻易看见。
“有人？”彼妮娅犹豫着。
“去看看情况吧。”
“布莱恩！你觉得这个方法奏效吗！”一个穿着并不怎么干净的男性用后背顶着堵着房门的重物对着身前同样顶着重物的男性说道，“万一要是不来呢！”如果碰到了其他聚集地的小队，面对外面大量的感染体也会觉得束手无策而撤离，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被叫做布莱恩的男子体格稍微比面前的男子要小，但也是属于健硕这一类。“李，那种类型的信号弹根本不可能是资源紧张的聚集地能做出来的！那是军用规格的信号弹！”布莱恩以前军队出身，虽然离开了军队，但是知识还是掌握得了的。“砰！”重物挡着的门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腐朽潮湿的木门被砸出了一个洞。
“该死！”布莱恩扭头看向了躲在后方的倒下桌子后方的另一名男子：“巴瑞！别用你那该死的冲锋枪对准我们！他妈的赶快去吧那个沙发推过来！”布莱恩看向缩在窗户边的两名女性，“喂！茱恩！卡罗琳！你们也去帮忙！”
外面嘶吼的感染者，那凄惨凶恶的嚎叫让屋内的五人脸上煞白一片，如果没有他们希望的救援没有在感染者突破大门时到来，那么将仅剩的炸药用在对面屋子的他们会因为暴露行踪而自食其果，手上仅有的自制的冲锋枪可并不是那么可靠。
“找到了！”居民楼底下的一处残骸后，利用坍塌能作为雷达的彼妮娅准确地找到了发出救援信号的那五个人的位置，只不过，再被感染者堵住门口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从四楼的位置跳下，那可是十五六米的高度。
“这下得感谢81姐的瞎操心了。”彼妮娅打开背包从底层的弹药包中掏出了一颗发泡手雷。产生的比海绵的冲击吸收能力还要强的物质足够作为缓冲物。
驱动着周围活跃的坍塌能，彼妮娅突然跳出残骸化手为刃在半空中对着楼下近十只感染者划去。坍塌能瞬间聚集成刃，无声地将感染者们葬送。彼妮娅拔出保险销，对着居民楼的大门丢去，借此利用产生物堵住楼上感染者出来的路线。
“砰！嗤！”
发泡手雷撞到墙体，回弹后爆炸，喷射出的化学物质在一瞬间填满了数米的空间，然后这些物质聚集成颗粒状，眨眼间膨胀成面积16平方米高度2米的不规则圆形，白色的泡沫上还散发出丝丝热气。
“快跳下来！”彼妮娅大喊着。
待在楼房之中的众人一听，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两名女性更是吓得一激灵连忙远离窗户。空闲这的巴瑞紧握这自制冲锋枪的手颤抖着，缓缓地朝窗户边缘挪去，露出小半的头往下看，白色的像是泡沫的填充物铺满了楼下的街道，雨雾朦胧只看到一个身影抬头看向了五人所在的楼层。
“该死！我们有救了！”巴瑞对着其他四人大喊一声，也不顾剩下四位是怎样的表情，自顾自的大笑着解脱一般翻窗户跳下。
“喂！”茱恩见巴瑞翻窗，连忙扒在窗台往下看，只见巴瑞仰面倒在白色的泡沫填充物中，抖搂两下嘚瑟地跑到街道上向他们挥手。
“你是不是高兴太早了。”带着俄式卷舌的小女孩的声音让本来逃脱困境的巴瑞内心一拧，‘坏了，忘了还有人！’这么想的巴瑞托着冲锋枪迅速瞄向了声音发来的方向，一眼看去竟然没人，愣了一下，才将视线向下移动一点。
彼妮娅内心突然涌出一阵不爽的情绪，“就你一个？”俄式英语让巴瑞思考了一会才明白意思。而这时，随着一声沉闷的降落声，茱恩也从上面落到泡沫填充物上，接着是李。
“布莱恩和卡罗琳还在上面！”茱恩一脸担心地向上看去，只见卡罗琳似乎被谁推着，强迫着她移动到窗台，卡罗琳看到下面似乎在抗拒，但是她还是掉了下来。
“啊！”高声尖叫着，手舞足蹈地自由落体。
但，与之前的三人落下不同，卡罗琳并不是已标准的坐姿或者屈膝躬腰，当卡罗琳即将掉在填充物上时，是头朝下。
“砰！”“嗝！”
卡罗琳掉落到填充物上时被弹起来一下，然后翻滚着从填充物上滚落到冰冷的满是碎石的路面，无神的双眼带着呆滞的表情迎着雨看向天空，和微微翠绿色的乌云。
彼妮娅立刻上前，推开了惊讶地尖叫着挡在路中间的茱恩，检查卡罗琳的头部——颈椎已经错位，卡罗琳的后颈已经因为充血肿起一个大包。
容不得众人多想，布莱恩也已经跳下，但似乎还带着几个多余的东西。
表皮发绿的感染者有几个是和卡罗琳那样头朝下掉落在填充物上的，有两只却是呈大字拍在上面，正当布莱恩慌张地手脚并用地爬下填充物的时候，感染者突然暴起扑向了布莱恩。
彼妮娅见势一把拍下了巴瑞举起的冲锋枪，右手举起消音的左轮对着那两名感染者的脑袋。
“噗！噗！”
9毫米的子弹直接将它们的头盖骨掀飞，灰色的像是在沼泽发霉的豆腐脑飞溅而出。
“来不及思考了！快撤！”彼妮娅对着剩下的四人喊道。刚刚卡罗琳的尖叫声已经再次招惹到聚集在附近的感染者，雨中已经出现了零星几只从巷子跑出来的感染者。
一顿狂奔之后，在一辆生锈的卡车旁边，五人都是带着粗粗的喘息和发软的腿，靠在能靠着的地方休息。巴瑞的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似乎在跑动的一开始就将安身立命的必需品丢弃，它多余的重量妨碍着巴瑞的跑动，事实证明，丢掉枪械后的巴瑞跑在了最前面但也是喘得最厉害的。
“谢谢，小姐。”李对着彼妮娅道了声谢。
“谢谢。”布莱恩打量着彼妮娅的装束和她正在换着子弹的动作，吞了吞口水，“小姐并不是本地人吧。”
“你见过那个本地人操着俄式口音？笨蛋大叔。”彼妮娅看了一个玩笑，看向了外表略显成熟的布莱恩。
“哈哈！没想到布莱恩你也有被叫大叔的一天！”李笑着勾搭在布莱恩的肩膀上，拉着他自然地远离彼妮娅一步。团队唯一一个带有威慑力的武器被巴瑞这个混小子丢了，这个前不久吵着嚷着要拿这枪的魂淡丢枪倒是干脆。没了唯一的交涉道具，四人的命运得基本上是在一看就是精锐的操着俄式口音的外国小姑娘手上。
“放心吧，我暂时对你们没有敌意。”彼妮娅从包里掏出四块压缩饼干准备交给李的时候，一声狗吠让五个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们应该在附近！”
踩到积水的脚步声繁繁杂杂，数量在十个人左右，而且还有一条听声音就有些健壮的狗，他们走在街道上似乎在寻找者彼妮娅等人。此时，已经掏出折叠冲锋枪的彼妮娅靠着卡车的残骸，半眯着眼睛用坍塌能的波动去感知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我们是看到那颗红色信号弹和那声爆炸赶过来的巡逻队！”不一会，自称是巡逻队的再次向着周围喊话，“我们是图厅聚集地的巡逻队，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安全的住宿！水和食物！甚至完善的医疗！”
“出来吧！我们没有恶意！”那个声音再次说道，彼妮娅看着身后四人似乎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询问道：“图厅？”
“那以前是个百老汇，现在是个比较大型的人类聚集地，咳咳，而且那里还有家医院。”茱恩小声地回答道。而巴瑞，这个活跃的混小子却似乎是在等着其他人发话，安安静静的靠在卡车残骸上。
狗在朝着这边叫着，再躲着也是没用，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彼妮娅在在茶色防弹眼镜下的目光给了李一个眼色，心领神会的李喊道：“好的先生！不过你能保证我们出去不会挨枪子吗！”
“前提是你们不会让我挨枪子！”此话一出，彼妮娅将冲锋枪丢出了卡车残骸，从李开始举着手慢慢走出残骸。彼妮娅注意到，自称是巡逻队的家伙簇拥着的长官看到举着双手敞开破布斗篷的自己和茱恩的略带微妙的眼神和看到布莱恩出场时的神色一凝。
同时，其他四个人也才注意到，这位救了他们的小姑娘那略显严实的破布斗篷之下是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紧身衣物。
特别是巴瑞和巡逻队的几名成员，竟然吹起了口哨，称赞彼妮娅的着装大胆。
面罩下的彼妮娅可是咬着牙和羞红脸，想着以后怎么报复81。
“好吧，我说话算话。”领头的自我介绍到：“我叫莫丹·布鲁克，你们好。”他的眼睛看向了布莱恩，“不过在接收你们之前我想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莫丹似乎是对着布莱恩说道，正因如此布莱恩才向语气有些隐忍的莫丹回答。
“你为什么把那位小姐推下去？”莫丹的话一出，众人的眼神就钉在了布莱恩的脸上。
“什么！？”茱恩一脸不相信。
“为什么？”李的指责。
“……”巴瑞的默默看戏。
此时的布莱恩脸色有些涨红，似乎是被发现的窘态又或是恼怒，他压低了声音阴沉着脸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亲眼看见你将她推下窗台！”莫丹说，“是的！当时我们也在场，但我们想要与你们接触的时候你们就跑了！”然后理所当然地说：“不然你们跑了一路发现没身后的感染者数量很少？”
“是我推下去的。”布莱恩说出了实话，“但当时我他么也没办法啊！感染者已经快要突破房门了！我情急之下只能把卡罗琳推下窗台，谁知道她恐高还在挣扎啊！”
听到布莱恩说卡罗琳恐高，茱恩确认地点了点头。
“但这不是你杀她的借口！”莫丹指着布莱恩的心口郑重其事地说。
属于被坍塌能影响的人的暴脾气瞬间被引燃，“你他妈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布莱恩大叫着，唾沫星子和许久未刷牙的恶臭朝着近在咫尺的莫丹的脸上喷去。
“因为卡罗琳是因为你将她推下而死的！你这天煞的魂淡！”
“你！”布莱恩涨红了脸色看向周围的同伴，除了彼妮娅看不清楚外，其他人都是一副疏远的样子。
彼妮娅想要为布莱恩辩解，但思考一阵后却被莫丹手下的报告给拦住。
“后方发现感染者的踪迹，头。”
莫丹瞪了一眼刚刚大喊着的布莱恩，这才将目光看向彼妮娅，“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什么目的，但可否同我们一同行动？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必要的补给。”
彼妮娅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布莱恩，缓缓点头，在不确定他们是否对外来者抱有敌意，彼妮娅还是劲量避免自己的俄式口音。
捡上丢出来的冲锋枪，彼妮娅跟随着巡逻队一同消失在街道中。
而队伍中的布莱恩，似乎被孤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