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4年3月3日,越南
一艘潜艇缓缓地从海里冒出,从黑灰色吸音外壳表面流淌下来的海水重新融入海洋,哗哗的水花荡起一阵又一阵涟漪。一座破败的小渔村码头今天迎来了一些特殊的客人,他们乘着一艘潜艇停在码头附近,然后通过快艇来到岸边,几年都没有人生活的小渔村今天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残垣断壁的街道早已被绿油油的植物替代。这些没有人类管理的植物成了这里的主人,青翠的小草从一切能钻出的缝隙里钻出,向着头顶的太阳不断伸展自己的腰姿;道路两旁的观景树虽然依旧保持着从前干净笔直的样子,体型上却大了不知道多少,树冠的翠叶跟着海风舞动;不知道哪来的巨树从一些建筑土地拔地而起,撑开了混凝土与砖块,沿着建筑的外墙往顶楼生长,胡乱长出的枝丫撑开大伞,为底下不少喜阴的植物和菌类提供庇护。
大型动物也许是听到了某些风声,早早地躲到村子的其他地方或者逃离了村子,留下的一些小动物睁着眼睛,从某个不知道的角落盯着这些人类。
霍学安不由得从内心升起一丝悲怆,若不是他们的到来还能为小渔村带来些人的气息,曾今的小渔村已快要被遗忘融入历史的长河。
“战争?”霍学安向一旁的97式问到,不过听他的语气,比起提问更像是陈述。他看到一面墙上翠绿的几片青苔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远处倒塌的建筑物也不是自然坍塌,而是人为的。
“对,根据我们的资料,这个小渔村在三战之后还有不少人烟,可在那之后,由于地区爆发的冲突和战乱波及到这里,剩下的居民就撤走了。”97式忽然愣了一下,回头向他们走来的码头看去,然后扭头对着霍学安说道:“队长发来消息,我们可以出发了。”
“出发?靠走?”霍学安低头看看自己长裤下并不有力的脚,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宁愿坐车。”
“当然不是走回边境线先生,我们要进入一片山区,然后坐运输机回去。”97式再次回头,便看到这次护送队伍的队长蜜罐带着剩下的队员和研究人员从街道走了出来,“这里是某个军阀的势力范围,即使是我们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他不规定的范围移动。”
霍学安与97式归队,一行十来人就像散步一样逐渐走出小渔村,沿着破旧的柏油路行走在茂密阴森的热地雨林中。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开着潜艇回国?”霍学安向97式问出了研究人员们内心共同的问题。回答的不是97式,而是作为队长的蜜獾:“这里是上面设置的一个集结点,也就是说还有一队像你们一样的研究人员会来这里和我们集合。”
“原来是这样。”
雨林是阴暗且潮湿的,耳边吱吱作响的虫鸣虽然充满了韵律却不免有些单调。柏油路面没怎么能长出草来,让带着些青蓝色的黑色柏油路面像新的一样,只不过上面积攒了几十年的枯枝败叶早就盖住了路面,也就只有拨开树叶才能看到这些人为制造的痕迹。
十来个人的队伍里研究人员们没有大声地说话,即使是小声说也时不时停下来张望,生怕从某个灌木丛里蹦出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土匪。虽说研究人员中不乏练过枪的人,但对比专业的战术人形还是有一定差别的,更何况作为护送队伍的队长,蜜罐可不想砸了自家的招牌。
“放心吧,我们选的路线很难会遇上大规模的土匪,小规模的也奈何不了我们。”蜜獾踮起脚拍了拍霍学安的肩膀。97式让了一个身位,就在一旁看着,气氛略显尴尬,身材比较矮小的蜜獾为了能完整地够到霍学安的肩膀,不得不踮起脚来,昂起头直面面前快要一米九的大个。
霍学安愣了一下,看到一旁的97式不停地给自己暗示蹲下,愣了一下才屈膝让蜜獾够着自己的肩膀。队伍里几名比较八卦的女研究员捂着嘴巴轻声笑了起来。
“咳咳~”蜜獾在安慰霍学安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身就命令笑得最明显的VSS和SVU作为先锋斥候到前面探路,而被点到名字的两位人形在经过蜜獾,到她后面的时候,绷不住脸,一边笑一边快步往前走。
队伍的气氛也稍微不怎么低沉严肃了。
从小渔村到集合点一共要走20多个小时的时间,其中并不包括休息和吃饭,研究人员中虽不乏健过身的人,可大部分人还是体力比较差的,每走几公里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茂密潮湿的热带雨林加上蜿蜒曲折的山路,的确是比较损耗体力的。
已经要到下午的时间,森林中依旧是潮湿闷热的样子,被人形们拱卫的研究人员也早已气喘吁吁,燥热难堪,哪怕十多分钟前才休息了好一会儿。几名女性研究人员或许是在实验室待得太久的原因,身体支持不了这样极耗体力的长途跋涉,纷纷晕倒在战术人形们的背上,面色苍白嘴唇也干裂没有生气。
对于这样的情况,这些怀抱着梦想的研究人员的脸上多是些羞耻的表情,“这比将来要经历的困难来说还是太小了,我们真的就支持不住吗?”不甘的内心在支持着他们,但疲惫不堪的身体却像灌上了铅一样沉重。
“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一下?”同样累地气喘吁吁的霍学安对身边的97式说道,即使是体力很好的他也忍受不了这样的长途跋涉,专门准备的登山服背面也已经积蓄了一些白色的结晶。他本以为经常锻炼的自己能比较轻松地穿过森林,然而事实证明霍学安想得太多了。
“一万次理论还不如一次实践有用。”这句话突然出现在已经有些发晕的霍学安脑袋里,这种思维发散的模糊感让这位学霸有些呆傻。
“霍先生?”97式伸出手在霍学安眼前晃了晃,让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来。愣了一下的霍学安发现其他人已经在原地休息起来,自己还干楞在原地,面色略显尴尬,霍学安缓缓地坐下来。
“各位!”作为护送队队长的蜜獾站在了研究人员的中央向他们宣布一件好消息:“我刚刚问了一下上面,他们会派遣一支混编小队与我们汇合,地点就在我们前面的山上。”蜜獾环顾了一下已经有人睡着的研究人员们,“我很理解你们现在的体力已经快要不行了,可前面要穿过两个军阀的领地交界,我希望你们能再打起万分精神,与特遣小队汇合后我们再休息一阵。”
听到了这个消息的研究人员似乎没有力气去欢呼,不过,一天下来的疲惫总算能熬过去还是能让他们兴奋一阵的。
“好吧,走到那个山头,咱们再睡一觉。”霍学安两手撑起膝盖让自己站起来,擦去脸上聚成一圈的汗珠,拉着旁边有些不想起来的同行,一边催促一边鼓励。
从一个山头走向另一个山头,远远看去只是翻阅一道山谷的距离,可当你真正行走在茂密的雨林的时候,才会明白这段路并不是那么好走。潮湿的青苔、昏暗的光线、曲折的山路、狭窄的落脚点以及无时不有的毒虫毒物几乎要将研究人员们最后的理智碾碎。
不过还好,他们总算是到达了特遣小队接应的地点。
“这里是蚂蚁,信号清晰,完毕。”蜜獾接收到了特遣队的信号,回头望着累趴下昏昏欲睡的研究人员回答道:“是的,都很安全。”
“收到,完毕。”翻过山头,距离研究人员休息的地方不远的山腰,一身包裹严实的81式关掉了通讯,呼出一口气对着队伍前面的队长说:“前辈!他们一人不差!就是累坏了!”
原本军绿色背心的56冲此时也一副严实的穿着,主要是这里的蚊虫脸人形都不放过。“好样的,等会我们给他们送上热腾腾的食物,算接风洗尘了。”
“我们还没到东华的境内,别高兴太早了。”另一位81式站在56冲的旁边,并不适合出现在雨林中的黑色丝袜的热裤就这么被这位人形穿在在身上,卷起露出白花花小臂的袖子似乎并不担心毒虫的袭扰,不长的黑色短发刚刚到达同迷彩服花色一样的围巾顶上,发着微光像是在燃烧的琉璃蓝的眼睛里,隐隐是深邃的玄奥符文。
“别这么毒舌好吧。”56冲似乎对面前的81式很熟悉,扭头看看队伍后面的另一位81式:“看看我们家的,人又努力又阳光,再看看你,差距一下就出来了。”
“我们是不同体系的。”81-1指了指肩上东风物流的标识,得来的却是56冲的一次白眼:“不同体系可同一把枪啊。”
“我是金属托,她是木托。”81掏出腰上折叠枪托的步枪,再用手指向队伍后面的81式,突然成为话题中心的81式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打断了两位大前辈的交流。队伍里的其他人也只是笑了笑,毕竟能让自己队伍的81式露出这样表情的也就只有队长和另外这一位81-1了。
也多亏了她们之间的谈话,让特遣小队进入护送队伍的警戒范围时不会被当做入侵者攻击,除了她们也没谁会在雨林里边走边谈了。
“我们是东华西南军区的代表,顽石小队的队长56式冲锋枪,在此我欢迎各位海外学子能回归祖国的怀抱。”56冲做了简短的发言的结尾:“我们来护送你们回家。”
在场的研究人员没有欢呼,也没有鼓掌表示自己内心的欣喜和欢迎特遣队的人到来,他们只是在晚餐后,接收到帐篷和睡袋便早早地睡着了。比起东风物流,研究人员们好像更信任顽石小队,睡着时的速度和睡觉的人数都比护送小队那时要快和多。
霍学安虽然也很困,但他得向特遣队的人打听国内的一些情况,生长在国外的他对自己祖国的好奇与憧憬似乎刷新了顽石小队成员对外国华人的观点。他们很聊得来的样子,一直到霍学安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就走回自己的帐篷。
正要睡觉的霍学安被一位人形叫住了,她带着磁性的女中音就像让他沉睡的梦魔,温柔地催动摆在脸上的睡意。。
“哈噢~”打着哈欠的霍学安提起自己所剩不多的精神,面对着眼前这位蓝眼睛的人形摆出了一个牵强的微笑:“81小姐有什么事?”霍学安得承认,最开始看到这位人形的时候自己被她身上的魅力深深吸引着,特别是她那眼睛中闪耀的火焰,深邃且美丽。那眼睛中的火光和他很像,是一位有着必须完成的一个理想的人。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81指着临时开辟出来的营地中央,还在散发着余温的篝火旁。
“可以,但不要太久,我还要睡觉明天一早我得走回家去。”霍学安在此打了一个哈欠,先一步走向了篝火旁边可以坐下来的石头上,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81脸上的表情。
潮湿的空气吹动还在散发微弱火光的篝火堆,吵闹的鸣虫将自己的歌声传递到星空,明亮的夜空仿佛一位位高台上的观众,注视着地面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
“你想谈谈什么?我的梦想?”霍学安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石头的旁边回头看着81。
“我并不想问这种遥不可及的东西,”81摇摇头,先是看了一眼霍学安的脸,再抬头从头顶雨林那茂密的枝叶缝隙间看看星空,“我想问的是,以你的能力,你能给予你的祖国什么?”
“我的一切。”霍学安斩钉截铁的回答让81轻声笑了起来:“这不算回答。”
“东华是各国坍塌能污染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当我看到大片受污染的土地以及上面生活的人民的时候,我多么想把坍塌能彻底清除。”霍学安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而且据我最新的推算,坍塌能在受到一段特殊磁场的时候会彻底失去活性甚至自行瓦解!根据就在那些坍塌能结晶上!”
81似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好像她赞赏对霍学安的决定和意志。轻轻拍了拍霍学安的肩膀,81让他回自己的帐篷休息了,并嘱咐道:“快点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
“谢谢。”
“反过来,如果将磁场逆化会让坍塌能的活性彻底释放,并且还能抑制住让坍塌能失去活性的磁场。”81目送霍学安的离开,轻声地说道:“你的方向完全正确,却缺少了那份特殊磁场的具体信息,注定要走好久的弯路。”
81扭头看向了还在散发余温的篝火,掏出自己的水壶将它彻底熄灭。“我不会让你回去的,因为你已经威胁到我了。”呲呲的声音从不断冒出难闻烟气的篝火中响起,腾起的烟雾驱离了附近的蚊虫。
“要怪,就怪吧,我们的路是不同的。”
凌晨,所有人都在熟睡的时候,一团琉璃色的灵魂之火飘进了霍学安的帐篷里,听着吵闹的呼噜声,灵魂之火融进了霍学安许久未打开的个人计算机中。
2064年3月4日,北越某山区
早早就到达集结点的霍学安等人终于等到了从印度方向过来的另一批人员,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霍学安为代表的的研究人员也是有些敬佩。他们在陆路行进的困难估计比坐船还要困难,不但要忍受雨林的折磨还要抵抗来自某些国家的追击。
集结点位于东华的势力范围之内,那些军阀什么的也不敢太过于闹腾,最起码空中的航线基本是安全的。
“你们确定这段路线是安全的?”81再一次向负责研究人员们撤离的指挥官询问,最开始实行撤离计划的是用东风物流的装备,可谁知与东风物流合作的军方的一份命令让撤离的装备和安保全部换成军方的,以至于路线也都是军方自己制定没有问过东风物流,这就让东风物流的代表之一的18有点难受。
‘用了就丢了呗。’81是这样吐槽的,而军方代表则是以“东风物流的路线可能存在安全隐患,并且双方的合作基本结束。”为由给打发掉了。
“不要后悔。”81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夺门而出,带着全部东风物流的装备和人员全部撤离了集合点。
至于为什么军方要突然反水而且要改掉所有双方指定的计划,那就不是81能知道的了。军方那边的路线也确实是经过反复推敲和侦测得到的,一般来说安全系数确实要比东风物流所选的路线要高,不过,81所做的决定并不会被突然更改的计划所打断,还帮了她一个大忙,这下子东风物流可以撇清所有关系不付任何意外责任了。
他们可不知道,铁血的獠牙可是无处不在的。
东华境内
“汀!”“兹!”
巨大的方块状机甲展开了安装在腿部的炮架,位于左侧的方形导弹箱随着电机的牵引缓缓打开了盖子,露出内部粗大的六联装导弹,位于头部的环状雷达开启,特殊的雷达波将远处正在山谷中飞行的直升机套了起来。
数十条白练腾起,在空中炸出一朵朵绚丽的花火。
“愿你们的灵魂得以安息。”81朝着直升机飞离的方向抛出手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