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满野草的荒原上呼啸而过的北风一遍一遍地吹过,柔弱的野草一阵一阵地起伏,如同浪花。相比于周边几座城市还在抵御严寒和厚厚的积雪,塔林城春天的氛围似乎要浓郁一些,青翠的植被自由地、疯狂地、漫无目的地在高楼大厦的废墟中生长,已然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之一。
一些小动物像小鸟松鼠这些,已经在塔林城里生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于它们来说确实再熟悉不过了。
郊外的绿意盎然比城内的更胜一筹。
除了战争之后奇迹的保留下来的坑坑洼洼的柏油公路长了一些娇小的青苔,道路两旁的灌木丛就像腐蚀的溶剂,将灰色的破败不堪的建筑物一点一点地蚕食。青藤攀上了满是铁锈的车框,像血管一样缠绕着,将早已被时光冲刷成灰白色的骸骨当成最后的养料。
军用越野车颠簸不堪,让坐在车后座的AR15和M4A1没办法集中全部的精力去将散装的弹药装进弹匣里。出发前她们确实在格琳娜那里领取了很多弹药,但大多数都是散装,满弹匣的还真没有几个。
“Better·run·tirough·the·jungle”越野车内播放着上个世纪的摇滚音乐,萨克斯和吉他组成的优美旋律一直萦绕在车厢里,驾驶台上几个表情夸张的摇头小子随着旋律摆动着自己的脑袋。
“M16!M16!”坐在后座上的SOP脸贴在车窗上,红亮的眼睛一直用好奇的视线盯着车外的一片废墟,那里有一台被草丛包裹一半身形的巨大机甲,厚重的外壳和狰狞的外表以及非常夸张的武器系统都深深吸引着SOP的目光,她想将那台机甲拆掉。
手握方向盘的M16朝着SOP说的方向瞄了一眼,破旧的巨大机甲在废墟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壮。不过M16并没有放SOP下车,因为她们的侦查任务还没有完成,伸出手将电台的声音放小一些,M16开始安慰因为机甲远去而有些失落的SOP。
“城里面或许有更好的呢?”这一席话直接让SOP再次精神起来。坐在副驾驶位上,两腿并起一副大家闺秀坐姿的RO感叹自己的好姐妹依旧这么好哄。
就在此时,M16打心里涌现出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脑门,激起的鸡皮疙瘩一片又一片。下意识地踩下刹车,越野车的车胎发出刺耳的悲鸣,巨大的惯性让车内几乎所有事物都向前冲去,堆在一起的子弹叮叮当当,掉落在车厢底部聚成零散的几堆,摆正的弹匣也散落开来,辛运的是AR小队成员都扣上了安全带,不然肯定会被惯性带动从座位上飞出去。
花些时间去整理这样乱糟糟的车内似乎成了必然。
“M16!怎么了!”M4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从座位旁边辛苦却迅速地掏出自己的步枪对外警戒,自己长长的武器在狭小的车厢内的确不怎么方便。
“没什么,就是被自己的直觉吓到了。”M16将车倒退到路边,便让副驾驶位上的RO派出侦察机到附近侦察情况。
原产自铁血的几个兵蚁被担负此等重任,核心指令和装备被修改的小家伙们从原来的攻击型变成了侦察型。撑开自己的四个小短腿,这几台看起来还有些可爱的兵蚁冲进灌木丛中只留下一串数据链连接到RO手上的电脑。
“M16,你的直觉并没有错。”没过几分钟,RO就将侦察到的情况告诉众人,在我们行进的方向上有一片刚布置不久的雷区,要不是M16及时踩了刹车,冲进雷区的后果不堪设。
“能识别雷区是谁布置的么?”AR15爬到车顶,用自己射手步枪的瞄准镜观察前方的雷区,而M4准备打开通讯频道向后方的蒋英俊汇报。
“应该是军方之类的。”本以为是帕拉蒂斯布下雷区的众人吃了一惊,这座城市早已被废弃和遗忘,而他们也没收到军方要在此活动的信息,怎么会有军方的雷区布置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可通过磁场扫描得到的地雷外形就是军方制式地雷的样子。”RO看向了正在纠结要不要后退换一条线路的M4,她抿着嘴唇,打开了通讯频道向指挥官请示。
得到的回复却是跨过雷区继续执行任务,若是前方真的有不知番号的军队等着,顺利跨过雷区的AR小队指不定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
得益于兵蚁们搭载的磁场扫描器,地下埋藏的地雷都被一一标记出来,AR小队的成员在合力把车辆用伪装布隐藏好后,小心翼翼地通过了这片不大的雷区。雷区的位置已经标记,远在后方的蒋英俊可以派遣工程人形来这里清理地雷。
被茂密树林遮掩的低矮房区在雷区之后,十几分钟的路程距离,这里便是蒋英俊所说的适合搭建前线补给站的地点。高大的肆意生长的树木将自己的树冠不断向上、向四周伸展,以汲取更多的宝贵的阳光,树下阴冷潮湿的环境让树木粗大的树干变成了小植物们的天堂,藻类和青苔借由树干生长到它们想象不到的高度。
树与树之间的缝隙还蛮大的,高高挂起的太阳可以将阳光洒在地面上,由于潮湿和阴暗的原因,原本缝隙间美丽的丁达尔效应却显得更加苍凉,配合着倒塌的房屋与被摧毁的军用装备的残骸。
AR15背着巨大的便携信号站走在队伍的中间,这箱东西在苏尔古特的夺回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所以格里芬也开始生产这类便携信号站以增强战区的通信能力。RO和SOP充当着斥候的角色走在最前面,借由她俩布下的兵蚁已经开始渗透房区中。
作为中坚力量,M4却有些心不在焉,进入房区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发起了呆。每当AR15和M16询问情况时,M4都声称自己没事,这就让其他人对M4的担心更重了。
标准的欧式石木混合的民房成为了补给站地址的首选,这里临近房区中心,距离公路也不远,由周围的树木组合成的掩体也让这里的安全系数提高不少。
AR小队的人能想到这里将会是重点地区,其他人也会想到。
就在AR小队刚刚走进树林的时候,RO的兵蚁就发现了飞在半空中的饼状白色身影,是帕拉蒂斯的无人侦察机。中间部分嗡嗡作响的涵道机将大量的空气往下喷吐,支撑着这台体积比较大的机器飞行,四个高性能的光学仪器分别位于无人机的四面,时不时地上下移动窥察着附近的一切。
但AR小队隐藏在树木的阴影中,纵使光学系统再先进也不可能透过树叶层层遮蔽看到下面的事物。
M4靠在树干上,耳朵竖起仔细聆听嗡嗡作响的吵闹声音随着时间逐渐放大,握住握把上的手有些僵硬,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将扳机扣下一点点,只要被无人机发现,M4就会将那架无人机给打下来。
辛运的是,透过RO的兵蚁观察,半空中无人机并没有仔细检查树荫底下的事物,保持着原有的速度缓缓朝着别处飞去。
“暂且逃过一劫。”M16放下手中的步枪,呼出一口浊气。竟然在郊区外围就发现帕拉蒂斯活动的踪迹,这说明塔林城的帕拉蒂斯胆量还是很大的,竟然敢在军方的通缉下光明正大地出现。
自从上次帕拉蒂斯利用铁血向军方和格里芬发射战术核武和坍塌炸弹后,这些白色涂装的家伙就被军方通缉,一旦发现有任何相关的踪迹,所属地区会遭遇到军方猛烈的炮火打击,然后掘地三尺也要把残骸挖出来。
“M4,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AR15显然是担心前线补给站设立在帕拉蒂斯侦察单位的底下会被发现,可M4却觉得就在这里最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M4稍微思考一会后如是说道。
“我明白了。”AR15得到回答后便没有在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跟在队伍中警戒着附近。
所选的建筑物是比较坚固的石木结构的房子,经历几十年的风雨摧残还保存得比较完整,只是空气中发霉的气味已经到了一个令人作呕的程度。AR小队稍微打扫了这里,RO和SOP到房子的阁楼去安装便携基站,M4和AR15则在一层设立一些掩体和休息的物品。
M16此刻却在这座屋子的地下室中,她灵敏的鼻子在这样的腐朽气味中闻到了自己想要的味道。漆黑一片的地下室只有强光手电的光亮将这里的事物照出,密密麻麻的蛛网和在潮湿地区生长的霉菌覆盖在周围的墙面,放在地下室的锅碗瓢盆已经被时间锈蚀,成了漆黑的残渣。
M16继续抽动鼻子,捕捉气味,她地下室的一角发现了一道破烂的木门,透过木门破裂的缝隙,被手电照得明亮的小房间里摆放着几个比较完整的木架子。
“发现好东西了。”M16伸出手,打算掰开面前挡住去路的木门。连续不断的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动随着轰然的折断声而停止,将木门掰开的M16还没有放下手中破败的门板,一道低矮的黑影迅速从黑暗中扑向M16的腿上,M16的神经立刻绷劲,迅速往后跳去同时手中的步枪瞄准低矮的黑影。
安装了消音器的枪管喷出白眼,随着几颗子弹地落地,下意识射击的M16这才通过强光手电看到黑影的真面目——一具被菌类包裹着的黑灰色的骸骨,它平躺在地上就像生前靠在门板上睡觉一样。
“吓我一跳。”M16缩了缩脖子,让背后的鸡皮疙瘩稍微削去那么一些。“你也挺可怜的,”说着M16从尸骸上跨了过去,走到小房间的木架子上将上面摆放的几个玻璃瓶拿了下来。
“啪啦!”将酒瓶磕在墙上,随着从瓶口处断裂的几块玻璃片掉落地上,迷人的酒香就从比较平滑的破口中冲出,冲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腐朽。
“来,尝尝吧,别说我抢你的。”M16将开出的酒倒在尸骸上。待到全部倒完,M16这才
拿着剩下的几个瓶子离开了地下室。
一楼的大厅里,围在清扫出来放置篝火的铁箱周围,AR15坐在地面平静的眼眸跟随自己前面来回踱步的M4而移动,看她时不时朝着地下室的入口望的样子有些无语,“M4,若是你担心M16的话找她便是,况且我们不是有无线电这种东西吗。”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特别担心M16,只是......啊,M16。”M4正要说话,就看到M16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中走出,手里还拿着几瓶褐色的瓶子,身上还带着隐隐约约的酒气。
“要不要来尝尝?战前的酒在拍卖会上可是能卖出一个好价格的。”M16晃荡手里的一尊酒瓶子向小队的成员发出邀请,可除了跑到M16身边想尝尝味道的SOP被RO拉开外,其他两人好像对这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M16见其他人无动于衷,撇了撇嘴坐在篝火的旁边正准备掏出小刀撬开瓶塞,M4踱步的身影经过了她的面前,“M4怎么了?怎么这么焦虑?”M16侧头问着AR15。
“不清楚,自从进入塔林城的范围后,M4就这样了。”AR15也不清楚,只是看着M4焦虑担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仿佛塔林城内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等着她一样。
“M4!M4!”SOP拉着RO的手来到M4的面前,歪头问道她们什么时候进城去执行任务,她这活泼的小家伙很像到城里同帕拉蒂斯大干一场。
“先等指挥官的指示吧,”M4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很久了,有些心虚地问为什么看着自己,而其他人的回答都是看到了M4脸上写满的焦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故。
“你在担心什么?不妨和我们说说?”M16一边优雅地拿着酒瓶细细地品尝手里这瓶产于战前的美酒,一边让M4不用太过于焦虑,并说她们的任务只是进到城里侦察城内的情况,又不是去送死。
这些事M4当然知道,但打心里涌现出的焦虑让她难以平静,意识海中的露尼西亚也在不断警告着M4,城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想将她同化。
微弱的火光摆动自己纤细的舞姿,橘红的星芒随着柴火爆裂的声响冲出装载着火焰的铁箱,然后灭化为灰烬。破旧的客厅中一股浓郁的食物的香气将腐臭冲散,RO正在篝火上架起一口小锅,来自速食包里脱水的食物在沸腾的水的烹煮下释放出馋人的香气。
AR小队在出饭前就已经吃了一些食物,但现在也还要再吃上一些,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还能吃上这么热气腾腾的食物是什么时候了。蒋英俊已经派遣几支小队出发,要来接管这间补给站,而AR小队则要和其他小队一起进入城区里。
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已经倾斜了一些角度,气温也到额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树林之下还是寒冷且潮湿的。
距离塔林城几十公里之外的森林中,几朵降落伞在缓缓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