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翠绿色的液体气化于天空的时候，艾因科城内的对战双方依旧在激烈交战，前线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时间思考那些翠绿色的东西是什么。只不过一些待在后方阵线没有直接进行战斗的队伍才能注意到那些在天空爆炸的导弹与里面的东西。
一些脑子机敏的雇佣兵将领和民兵队长或许猜到那些东西是什么，纷纷咒骂着大声地命令自己的手下做好防生化准备，其实就只是拿出湿巾捂住口鼻而已。
“呼啦！”正在两手提着弹药箱的士兵跑向81和奥妮托两人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一旁躺在地上的伤员绊倒，加之身上的伤口崩裂而让这位士兵倒在地上。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管地上的弹药箱，而是怨愤地朝着绊倒他的伤员瞪去，看到的却是苍白发青的脸与白色的眼珠。
“啊！”这位运送弹药的士兵忽然被面前的重伤员扑倒在地，本不该活蹦乱跳的重伤员现在却有无比的力量将他压倒在地，在士兵惊恐的目光中，张开的大嘴迅速将他没入阴影。没有人会理会这倒霉的士兵，因为自那些导弹炸裂之后，艾因科城内所有的人类全都陷入了未知的癫狂。
先是重伤员忽然醒来如同凶恶野兽一般啃咬最近的同伴，其次是轻伤员随着时间的推移浑身就像被泼上烈性腐蚀液一样，皮肤发黄、发白，迅速浮肿、起脓，毛发半秃不秃，最后嘶吼着加入了癫狂的兽群。
81和奥妮托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异变，可仗着人形优异的能力还是带着一些幸存者冲出了被这些发疯了的士兵的包围。她们两人的弹药已经归零，而不久前缴获的火箭筒在如此近距离的战斗只能充当烧火棍使用。
突围也不是一帆风顺更何况还是一些伤员，即便是有两人的保护，幸存者中还是不断有人倒下被追来的兽群淹没，然后就可以隐约地在追逐的兽群中看到倒下人的身影。
81和奥妮托当然知道这些疯了的人到底是什么，他们是在坍塌能污染区最容易见到的怪物——感染者，她们两人也明白为什么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可奥妮托十分不解，因为城里的人类军队可不止铁血一个势力，联合军也有大把，可为什么联合军也要这么做！难道不怕自己的人类部队也变成感染者吗！
“联合军那边的人什么时候把这里的人当人了？”穿过数条街道，躲在一栋还算是完整的建筑物里，听到奥妮托的愤慨81只是淡淡地回答，在这样混乱且危机四伏的情况下81嘴角那弧起的微笑显得那么扎眼，就像是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脸。
“你为什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啊！81！我们可是遭到了联合军的生化攻击啊！”奥妮托还没抱怨完，楼下忽然出现的骚动与嘈杂的声音让奥妮托脸色一白，‘不会吧......’
“砰！”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头上缠着绷带的柯万直接冲入房间内并顺手狠狠地关上了房门，如同野兽的嘶吼在房门外响起，筋疲力竭的柯万正用自己的身躯抵住房门，尽量不让外面疯狂的撞击摧毁这脆弱的木板。
奥妮托跑来接手抵住房门，而柯万则双腿一软倒在了墙边。
“下面发生什么事了！”奥妮托抵着房门询问，大口喘气的柯万咳嗽几声扯着铁锈味的喉咙回答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些怪物，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好……咳咳！咳咳！呕！”
柯万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语，满是老茧的乌黑的手捂着嘴巴，从指缝流出了猩红的血液。跪倒在地，他的肺在猛烈地重复地收缩，要将体内的异物全部挤出来，糊状的食物残渣、酸涩的水分、发苦的胆汁……他的身体好像要置他于死地，恨不得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缩，将体内的异物排出。
81沉重的脚步停在了柯万的面前，沙色的靴子踩在了柯万黏腻的呕吐物上。当痛苦地柯万抬起头，将七窍流血面相81时，那因为挣扎而解开的绷带上是破掉的脓包与溃烂的皮肤。
81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原本肆虐的虚伪笑容已经结成了坚冰，右手上闪着寒光的军刺似乎照亮了柯万脸上的茫然。
“等等！81！”奥妮托似乎想要阻止，可正抵着房门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被军刺贯穿了整个喉咙，上下开合的嘴巴只能蹦出啊呀的言语，柯万睁大着茫然浑浊的白色眼睛，与81那深邃的琉璃蓝的眼睛深深对视，灵魂的火焰燃烧着，柯万似乎在那跃动的火焰中回顾了自己坎坷的一生，而面前之人则赐予他永远的宁静。
“愿你的灵魂得到永远的安宁。”
81喝上了柯万的双眼，这个年迈的大男人带着恬静的睡颜永远地离去。
然后就被81从窗户扔了出去，发出沉闷的轰响。
“81！”如此亵渎亡者的做法让奥妮托看不下去了，正要离开抵着的房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一般挪不得半厘，张嘴理论确对上81虚伪的笑面。
奥妮托的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
死寂一般的屋内扬尘拂过死者一般不动的两人，城市游荡的枪击炮鸣吸引着怪物，门后逐渐平息的躁动，而楼下传来了细微地啃食声。
“你为什么这么做？”奥妮托确定房门不会再被撞开之后快步走到81面前，两手抓着81的衣领，愤怒皱起的额头直接撞在到81的脑门，咬牙切齿。
“这是对资源的极大利用，若不是我将柯万的尸体丢下去造成骚动，那破门可会换成你了。”81轻松地掰开了奥妮托的双手，自己往后退到了窗边，看着下方数十只感染者正聚集在一起，顺手放飞了最后一次充电的无人机。
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现在的奥妮托可没有违抗81的心思，她在想着为什么联合军要这里使用生化武器这种“潘多拉魔盒”。
“难道联合军高层疯了吗！”
81坐在了奥妮托旁边，笑道：“你这个20多年的老人形还是不了解人类啊。”
“你就了解了？”幽怨的眼神瞟向身边这个她最讨厌的人形。
“有幸看过最阴暗的一角。”81等待着楼下彻底安静，现在没有弹药的她们两人光凭机械身躯还去对付感染者大军无疑是螳臂当车，两人只能静静等着机会的到来。
“切！难怪你的思维如此阴暗！原来是你的云图学习了那些东西。”似乎为了和81撇清关系奥妮托又补充：“我可还没到你的零头！”
“所以你才想不明白为什么新欧联的人会这么干。”81找了块布擦干军刺上的血迹：“当我们将新式武器投入这片战场的时候，就已经加速了这种武器的使用。”
“你是说无论如何联合军都会使用这东西？”
“不然怎么凑出大量的人类士兵？要知道这东西可是对人形一点用都没有，对人类可是灭顶之灾。”
“可那……”奥妮托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大惊恐的眼睛，复杂的眼神变了再变最后沉默着无奈着瘫坐在墙角。
“你想到了？”
奥妮托不情愿地点点头。
“只要将这件事上升到人类与非人类就很好解决了，联合军败了这是事实，可是被铁血正面击溃还是使用阴谋诡计，这谁说的清？铁血人形毫发无伤，人类一败涂地的现在谁到底是受害者？是什么都没有做的人类之敌铁血，还是打开魔盒却站在人类一方的联合军？对付人类的武器用在人类身上，联合军和铁血谁有这个资格和能力？”81轻笑道：“好一条歹毒的苦肉计，即为自己的失败找了天衣无缝的借口，又将铁血再次推向与世界展开全面战争的泥潭。”
“我猜，在那些灌输给平民的舆论当中全是恐惧，而恐惧将会激发疯狂。”
“即使这样我的信仰依旧没变。”奥妮托叹出一口浊气。
“你当然不会变，因为你的基础逻辑就是无条件热爱与听从人类。”
“我们要怎么做？破罐子破摔？”
“然后爆发第四次世界大战？奥妮托，铁血还没有能力对付所有人类，而且我的计划会因此受阻，我可不会让事态升级。”81看向窗外，“所以铁血只能按照联合军的剧本走，撤出艾因科城，以异常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猜得估计是正确的，作为胜利者的铁血主动停火撤出这里确实能拖延一些时间，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奥妮托抽出砍刀，压抑着怒意，一遍又一遍清理刀身。
“我的推理不一定正确，变量太多。”81整理了一下现在的装备，开启透视朝楼下和建筑物外面看去，确定那些感染者已经不那么活跃后拍起了奥妮托的肩膀：“走了，我得去和大部队回合，唉……早知道把黑熵叫来也挂在鹈鹕的机尾了。”
奥妮托撇了一眼81，紧握手中的砍刀。
“刷！嗤！”
宽厚的砍刀将一只扑过来的感染者拦腰斩断，奥妮托顺着旋钮的方向转身往身侧一踢直接踢碎了另一只感染者的胸腔。这时，不远处的81抄起地上的碎砖块狠狠地朝着面前的感染者头上砸去，以碎砖块被嵌入感染者头盖骨为代价干掉了这只感染者。
“呼~还算简单。”奥妮托寻了一挺和自己武器弹药通用的机枪，把机枪弹链的子弹一颗颗抽出来放入自己的弹药包里，不是说奥妮托用不了这挺机枪，只是这机枪在她手里还不如让81拿，她一步枪人形很难做到和机枪人形那样的战斗力。
81抬头看着逐渐朝西边降下的太阳，计算着与铁血部队的回合所需要的时间和路程，不久之前放出的无人机很快找到了一支战斗力还算不错的铁血部队，可她们却陷入了与感染者的焦灼战斗。激烈的枪声招来更多的感染者，更多的感染者又会像薪柴那样让枪炮声更热烈。
这显然不是81所接受的，在通讯被持续干扰的现在，她只能找本地铁血头目所坚守的阵地，那里有机会能回到主基地。幸运的是，无人机找到目标不算太难，只是要过去还得穿过好几个街区，敌我双方的兵力都在沿路有过活动，81还不清楚现在的路程上还会遭遇到多少感染者群。
一边蚕食小股感染者，一边搜集弹药让自己战斗能力进一步恢复，81和奥妮托两人寻着最激烈的交战声缓缓移动到目的地。
“嗯？”81抬头看了一下某栋建筑，似乎是思考了一会便向着那栋建筑走去，后边跟着的奥妮托看着81脱离路径，挑了挑眉毛跟了上去。
廊道中，一只低声嘶哑的感染者张开了自己满是口臭的大嘴，晶莹的口水不断从黑黄的牙齿留到黝黑的下巴，浑浊的白色眼睛正盯着一扇房门。
81的身影从楼梯间闪出，手握军刺朝着这只感染者掷去，一道流光闪过，军刺正中感染者耳朵，深深地扎了进去。感染者噗通一声的坠倒似乎吸引了房间内的东西，比较结实的防盗门被咚咚咚地撞着。
“里面有幸存者？他被困在里面了？”奥妮托试着让里面撞击房门的幸存者安静下来，可越是朝着里面说话，里面的幸存者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持续的撞击声越来越激烈。
“奥妮托，我来吧，你去解决附近被吸引过来的感染者。”81掏出了步枪，装上消音器后拍了拍郁闷的奥妮托的肩膀，后者撇了撇嘴提着砍刀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从拐角冲出了几只寻着噪声而来的感染者。
81站在门前举枪，似乎通过透视系统的辅助瞄准着什么，只听到清脆的一声枪响，铁皮的防盗门钻出一个圆洞，重物落地的声音成了持续撞门声的最后一个声音。
81的手扶着门把，估摸一下突然用力拉，“乓！”的一声响动防盗门的门锁就被拉坏，在沿着被拉坏的门锁多破坏几下，这扇防盗门终于是打开了。
入眼，便是一具脑袋缺了一角的感染者尸体，正倒在一块毯子上，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将半个毛毯染红。空气里充满着臭味和霉味，81径直走到一个衣柜面前，而这时奥妮托也解决了她的事情，走进了房间，她觉得站在大衣柜面前的81再一次无视了客厅里挤作一团的尸体，是感染者与平民同归于尽的堆砌。
81对着衣柜说了几句本地的语言，衣柜里传来嘻嘻索索地响动和喘气的声音。
81缓缓地打开了衣柜，躲在里面的两个小孩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带着与体格不符的防毒面具，哼哧哼哧地呼吸着，他们握着枪械握把的手颤抖不已。透过镜片81看得出两人受到严重地惊吓，便缓缓地往后移了几步，腾出一些空间给两个孩子。
静静地待到衣柜里的孩子心情平复后，自觉换上81位置的奥妮托张开自己的怀抱轻轻地拥抱起两个小孩。他们所穿的衣物并不是平民的也不是铁血这边的，是联合军那边的少年兵，得知81和奥妮托是铁血势力的时候，两个小孩颤抖的肩膀似乎再放松了一些。
“没想到你还对彼妮娅以外的人类孩子有感情。”再一次回到街上，这会变成了四人的规模，其中被包裹在简易披风下的两个小孩紧紧地牵着奥妮托的两首，而81走在前面探路。
“在这样的灾难下，我只会救助尽可能多的幸存者，无论他们是什么立场。”81回头看向那两个小孩，他们躲在密闭空间里瑟瑟发抖的绝望样子，让她回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那个时候自己也和这两小孩一样躲在狭窄的角落中，静静等待绝望将自己笼罩。
不过这两个少年兵比以前的81好太多了，最起码没有尿了裤子。
“呵~”自从遇见彼妮娅，前世81所抛弃的感情在这一世在慢慢找回来，帮助这两小孩也算是对自己的补救吧。
琉璃色的火焰在81的眼中摇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