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吗?”“请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不,不,即使不记得也没关系。”“你不必为此感到自责。”
“毕竟我们仅仅是见过一面。”“我也不希望你记起我。”
“好了闲聊已经太久了。”“你现在不应该留在这里。”
“不要再在梦中沉浸下去了。”“快醒过来吧。”
“请你不要忘记北兰。”“不要忘记你的过去。”
“你得回到她的身边。”“你必须找到他。”
“保护好她。”“杀了他。”
——
——
意识如同失去信号的电视机,伴随着灰白的雪花发出嘈杂的声音。
嘈杂的机械声萦绕四周,还有警告的滴滴声。
[确认]
[开始循环……]
[排除冷却液中……]
[停跳液注入完成。]
[体温过低……20cc……静推……]
他能感觉到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似乎有人隔着耳塞在说话。
[止血钳!]
[……状态正常……给我注意室颤!]
[置入st……准备复温……]
他的食指动了动,然后刚刚浮出水面的意识,立刻沉入了黑暗之中。
——
——
格里芬军事承包商总部直属医院。
克鲁格提着一个长袋子快步走在医院的长廊里,这位承包商老板准备亲自和一个人见面,他那表情严肃的脸上却按捺不住藏在眉间里的激动,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病房的门,看向里面那个坐在床上的青年。
那个看向窗外的黑发青年似乎很瘦弱,那苍白的脸色表明他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他的大腿上还放着一个亮着光的平板,平板里显示的内容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早上好……教官!”
克鲁格双腿绷直,军靴嗒的一声并在一起,然后向他敬礼。
谁也不会明白,这位心高气傲的退休军人居然会对一位黑发青年如此的恭敬。
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二十多的年轻人居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的教官。
“别搞那些破把式了,你都五六十的人了,坐下吧。”
青年缓缓摇了摇头,转过来盘腿坐着面对他。
克鲁格看到他的动作后眼神一凝,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您……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青年点了点头,然后长叹一口气,“不就是睡了一觉嘛……这世界怎么变成这鬼样子了。”
“您……”
“别您的了,你现在可比我大三十多岁,你这样搞我可是会折寿的。”青年摆了摆手,“叫我陈锋,克鲁格。”
“好吧……陈。”
“啊,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三十年了冬眠计划还生效的吗?”
“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计划早就已经废弃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够找到你并唤醒你的原因。”克鲁格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然后继续说道,“毕竟现在政府已经无力维持下去了,包括……”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锋没有吭声,用那双漆黑的的眼睛平淡地注视着他。
“计划废弃,冬眠设施得不到维护,当我找到你那一批的时候……”
“和我同期的人呢?有几个还活着。”
克鲁格摇着头。
“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还活着的人。”
青年的心头一滞。
“冬眠设施有一半遭到破坏,躺在里面的人都是腐烂的尸体,还有一大部分已经被人打开了。”克鲁格顿了顿,“或许已经被提前打开了,说不定他们还活着呢。”
“或许吧。”
陈锋看向窗外,窗外的树枝上,站着一只小麻雀。
他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了。
“好吧,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青年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别说国了,家都没有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啊。”
“三十年沧海桑田,我这个老人早就该半截入土了。”
他低头看着腿上的平板里那面熟悉的旗帜,眼里写满了眷恋。
人还在,可是那面旗帜已经不在了吧。
“要不,到我这里来?”
克鲁格的话让他愣了一下,然后他轻笑一声。
“恐怕这才是你来这的原因吧。”
“毕竟不能白来嘛。”克鲁格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承包商,不过如果你想找个安身的地方,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那……还请多多帮助。”
“陈你言重了。”
克鲁格站起身来,从外套内侧拿出一张银白色的名片递给他。
“想要找一份工作的话就拿着名片找我,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克鲁格又一次向他敬礼,向后走了一步又退回来,“这个袋子装着冬眠设施里你的东西,还给你了。”
“谢谢,再见。”
青年露出微笑,静静地看着他离开。
不久,陈锋把放在床边的袋子拿了起来,拉开了拉链。
露出了两把收在刀鞘里的武器。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
——
青年背着长袋子,从医院里走了出来,然后根据名片上提供的地址来到了格里芬总部大门前。他看到了不少人进进出出,有些人兴高采烈,有些人垂头丧气。他也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今天什么日子啊?
一头雾水的他走了进去,找到了前台。
“那个请问……”
“面试指挥官工作的话前面右转第二间房间。”前台的小姐姐头也不抬,伸手往右手边指了指,她的语气冷冰冰的,似乎脸色不太好。
“不是,那个……”
“这位客人如果您不是来面试的而是来趁机搭讪的话我建议您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并华丽地滚。”
这位小姐姐即使把不耐烦都写满在脸上,也依然是扯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回答他的疑惑。
“……那好吧。”
陈锋一时语塞,然后顺着她指的方向往长廊里走去。
他猜,那个面试兴许就是为自己安排的,所以他并没有怎么多想,而是直接走到那个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会客室,只有一些面试者随意地坐在里面交头接耳,等待着面试官的到来。而青年找到一个角落坐下,也没有理会那些议论纷纷的面试者,轻闭眼睛似乎在打着盹。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作响,指针飞快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九点半开始面试吗,现在都十点了。”
一位面试者似乎为面试官的“迟迟未到”感到恼怒,他站起来将椅子踢开,骂骂咧咧地向门口走去。
“浪费老子时间,不面试滚蛋。”
轰——
还没有等他碰到门把手,门就被人用力踹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叼着雪茄,戴着墨镜的持枪女人,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就打开手中枪的保险,子弹上膛就朝众人扫射。子弹击打在每个人的躯体上,将桌上的纸张全都打飞,打碎。
子弹声就好像嗒嗒嗒的打字机声一样,在慌乱与尖叫之中,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不知所措着,哭喊着,更有甚者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子弹声停止,过了一小会儿女人才开口说话。
“嘁,一群只会哭爹喊娘的胆小鬼。”女人抬了抬墨镜,露出底下锐利如鹰的眼睛。
“真是扫兴。”她扫了一眼底下安然无恙的人,但是表情是十分的轻蔑和唾弃。女人猛吸了一口雪茄才开口说道,“子弹是特制的彩弹,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也就是会在身体上留下很难洗掉的痕迹而已。”
“第一关,考验你们的应对危险的能力。不过很明显,你们全部不通过!”女人啐了一口痰到地上,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敲打着手中的枪,“战场上危机四伏,什么情况都有,也包括被突然袭击。如果是实弹的话,你们就不是五颜六色的了,而是清一色的红色;不是活蹦乱跳的小兔崽子,而是一堆热乎乎的尸体了。”
“现在,立刻给我滚蛋!”
女人沉闷而又有威慑力的声音与子弹再次上膛的声音让所有面试者浑身一抖,他们也不敢发作,而是灰溜溜地带着一身染料离开了会客室。
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女人随意地扫了一眼空荡而又混乱的会客室也准备离开。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她看到了一张侧翻的桌子。
“嗯?”
她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刚刚踹门进来的那一刻,似乎并没有人坐在那里,可怎么桌子就翻了呢?
女人又吸了一口雪茄,压低了脚步声就向那张桌子走去。可没等贴近桌子,那张木桌就突然朝她“撞”来。
女人眼神一凝,一个扫腿将桌子踢开,毫不犹豫地就往桌子后面扫射。
枪口迸发出火光,将彩弹倾洒在洁白的墙壁上,如同用一桶鲜艳的染料泼在上面那般,画出了一副诡异又令人费解的抽象画。彩色的颜料在墙上炸开,炸成了一朵朵绚丽的花朵。
她停止了射击。
无人。
她皱了皱眉,然后脑中警铃大作,立即抬起手臂护住了头部。
砰——
她被人猛击了头部,不过保护及时的她立刻展开回击,转身就是一个鞭腿踢去,对方也同样是一个鞭腿回敬。两条腿发出破空声,之后就重重地踢在对方的小腿上,如同发出了剧烈的爆破声。
女人立即收脚站稳,没有在意腿部好似折断般的疼痛,接着就是抬枪射击。
彩弹纷飞,却全都打在了一个黑色的布袋上,长长的布袋将彩弹全部挡住,站在袋子后面的青年将袋子扔了出去的瞬间,手伸进了早就拉开拉链的袋子里,无比迅速地抽出了一把墨黑色的长刀后当头向她砍去。
咔——
女人很轻松地用手中的枪挡住了那还没有出鞘的长刀,不过从表情上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对青年放松警惕。
噗——
布袋掉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两个人站在这一片狼藉的会客室汇中沉默地对视着。
“芝加哥打字机,很适合你。”青年先是露出了微笑。
“身手也不错嘛,小哥。”女人挑了挑眉,勾起了嘴角。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刀与枪。
“你的面试通过了,出门右转直走第五间房间就是下一关。”女人抬了抬墨镜,用那锐利的眼睛打量着青年。“希望到时候还能见到小哥你。”
“到时候见。”青年笑了笑,然后将一把白色的刀收回挂在腰间的刀鞘里。
那是一把短刀,女人直至刚刚都没有发现他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一把刀。
女人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目送他拿起了袋子,转身离开。
咔——
门轻轻地关上了。
女人也收起了笑容,然后抬手将叼在嘴里的雪茄拿了下来。
她望着被切掉一半的雪茄陷入了沉思。